大清早,商缘就打电话过来,和曲珮说今天这么个隆重的日子,千万不能穿得太随便,于是天刚破晓就说要跑来曲珮家给她挑衣服。
商缘的电话来的时候,曲珮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出头。
曲珮:……
人才,她以为商缘是有什么大事打电话,结果只是为了给她挑衣服。
两个时后,商缘看着曲珮柜子里的衣服,无力吐槽。
“你这衣服,也太朴素了吧?”商缘随手拨开柜子里挂着的衣服,心情有些一言难尽。
曲珮有些无奈:“说了让你别来,你偏偏要来。”
商缘沉默几秒,目光扫视这个衣柜,然后把前几天买的那件旗袍挑了出来。
商缘一锤定音:“就这件了,我再帮你画个妆。”
结果,商缘差点在曲珮家翻箱倒柜,都没找到几盒化妆品,别说化妆品了,就是护肤的面霜什么都没有。
商缘抬起头,和站在一边的曲珮大眼瞪小眼。
良久,商缘才叹了口气:“虽然大抵猜到了,但是事实还是让我震惊,我以为你起码画淡妆的化妆品还是有的。”
曲珮其实有一套化妆品,只是因为她平常也不弄,没摆出来而已,是她哥女朋友给送的生日礼物。
但是她并不想化妆,于是她也并没有否认。
商缘把人拉到座位上坐下:“幸好我出门前还随手塞了点化妆品,还是能帮你浅浅画一下。唉,家里连个梳妆镜都没有,真是匪夷所思。”
曲珮:……
不是,也不是所有女生都化妆的吧?您是不是太夸张了。
商缘手里拿着勾眉笔,手捧着曲珮的下巴,神情专注认真。
曲珮终于知道为什么商缘说打扮好就出门却迟了两个小时来。
这速度,要是能快起来就鬼来了。
此时此刻,商缘左手的食指抵在曲珮的下巴上,微微把曲珮的脸偏向一边。
细软的勾眉笔笔尖轻轻摩擦过曲珮的眉间,曲珮仰着头,虽然商缘千叮咛万嘱咐让曲珮保持一动不动,要不然容易毁坏妆容,但是她忍不住还是眨了一下眼睛:“应该快九点了,我还没吃早餐,你什么时候能好?”
商缘过了好一会,她收起画眉笔,恋恋不舍地看着曲珮,不情愿地道:“好了好了,那只能祝你等会好运咯。”她拖着调子,然后自己都被自己的调子逗笑了,没忍住笑了一声。
清晨冷白的灯光掺和着头顶的冷白色光,静静在房间里流淌。
曲珮:“你能不能收起你那八卦的笑容。”
商缘把现在已经画好妆的曲珮脸上的妆容上下左右琢磨了一下,觉得看上去无比自然,挑不出一点毛病才开口:“我觉得还缺个耳钉,你打耳洞那么久了,我也没见你戴过几次。”
曲珮很少带耳钉,家里除了那年打耳洞的时候买的黑色耳钉也没买其他耳环了,况且黑色耳钉她也只是和商缘她们一起出去玩戴过一两次。
曲珮把已经落上灰的耳钉的存储盒从那个堆放了很多历史悠久的东西的柜子里拿了出来,目光扫过那些时间长河里遗留下来的礼物,有些愣神。
她自己其实都已经很久没打开过这个柜子了,里面的东西也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动过了。
那些她熟悉的物件,包括日记本,贝壳挂饰,贝壳……塞满了整个柜子,静静地躺在侧漏了点冷白灯光的柜子里,甚至可以看见柜子里灯光下缓缓飘洒的灰尘。
商缘正准备换鞋离开的时候,突然看见门口挂衣架旁边的柜子上摆着一个广口玻璃瓶,里还放着几个白色的小球。
商缘回忆了一下,觉得面前的东西有点眼熟,可能曾经出现在记忆的某个角落。
于是她开口喊了曲珮一声,因为没人应,她便转身到曲珮卧室打算看一下曲珮干嘛去了。
于是她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曲珮站在书架面前,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书架上把手系着的金属风铃。
风铃的金属的色泽已经有点褪色了,看上去有些老旧了。
曲珮的目光则是怀念的,虽然她的表情淡然,但是商缘总觉得此时此刻的曲珮看上去有些难过。
曲珮过了好一会才抬头,面容疑惑地看商缘:“怎么又回来了?”
商缘张张嘴最后还是没问她好奇的——这个风铃的出处,只是勾了个笑:“没事,就是刚刚喊你没反应,怕出意外。”
曲珮有点狐疑:“你刚刚喊我了?喊我干嘛?”
商缘这才想起来她是回来干嘛的:“我就是觉得门口那个柜子上的玻璃瓶里的东西有点眼熟。”
曲珮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商缘问的是哪个。
曲珮的表情很平静,但是商缘总觉得曲珮身上有种莫名的难过:“嗯,之前高中就养着的水仙。”
这些年水仙有时候初春会发芽有时候又不发芽,今年春天她本来以为水仙能发芽的,但是也没发芽。
聂冠卿把这些水仙送她的时候那些球就不是很大,这些年她也没太认真养,那些球依旧很小,挤在一个小小的广口玻璃瓶里。
不过现在是六株了 ,有两棵水仙不知道为什么死掉了。
商缘最后出门的时候向曲珮抛了一个飞吻:“Good luck,dear!”
看着商缘夸张的表情,曲珮失笑:“行了,快和你男朋友滚吧。”
曲珮匆忙吃完早晨之后就朝着目的地赶去,时间已经不早了,虽然她只是本着去认识对方,要是理念相合可以交个朋友的态度,但是作为基本的社交礼仪,她也不能迟到吧?
此时还是酷热的仲夏,路边的蝉鸣一声胜过一声,烈日下路边的绿树倒影在路上的树影影影绰绰,阳光热烈盛大。
曲珮在商缘的强烈建议下,还是按照商缘的想法把那个已经遗忘了很久的耳钉戴上了。
商缘现在和男朋友一起打算早点去班级聚会的地方蹲点,要是曲珮和对方的面谈不出意外的话,面谈一结束曲珮也会赶到定好的班级聚会地点。
而曲珮现在站在马路边透过落地窗便看到了咖啡厅里面的全貌。
光是浅浅看着,咖啡厅里面的摆放还依旧熟悉,她再次低头看手机确认陈彤瑶女士发的位置定位没错,才走进了咖啡厅。
咖啡厅一如既往的摆放方式让曲珮产生了一种错觉,让她感觉好像还在很多年前,哪些她曾经在这里经历过的那些青春的时光,仿佛还在昨天。
那个她们经常坐的靠窗的位置还在那里,而且此时此刻还坐着一个男生。
那桌的桌号也恰好是陈彤瑶女士发来的桌号,曲珮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人身影的轮廓有些熟悉。
男生低着头,看不清脸,他身上普通的白T 因为他低头的姿势而勾勒出一个宽松的轮廓,阳光落在他身上,温柔而明亮。
而且他的身形看上去就挺拔有力,非常地赏心悦目。
这要是丢在人堆里,不看脸,光看气质就很吸引人眼球。
曲珮看了眼脚底下踩着的那双白色高跟凉鞋,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听信商缘的妖言惑众,好端端穿什么高跟鞋。
为了防止扭到脚,她缓缓走向那个桌子。
男生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桌子的饮品单上,下颚骨很是明显,线条看上去锋利但是给人的气质却是温润的,两者矛盾又奇异地融洽。
感受到投落在饮品单上的阴影,男生抬起了头。
男生抬头和曲珮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窗外的蝉鸣似乎消散,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也远去,周围一切无关紧要的嘈杂也好喧嚣也罢,都入潮水般褪去。
熟悉而陌生的笑容让曲珮不禁觉得有些恍惚,也有些晃眼,那双愈发漂亮的桃花眼里,晃荡着她的倒影,这个认知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男生温柔而认真注视她的样子。
那些年,夏阳里那些温柔的目光。
曲珮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话。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 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终于乎,聂冠卿还是回到了她的森林。
漫长的对视里,还是聂冠卿先开了口:“好久不见啊,曲珮。”
良久曲珮都没开口,聂冠卿也猜不透面前人是什么心思,但还是忍不住夸了一句:“都长得这么漂亮了啊,是不是都不能叫小乌龟了。”
眼前的女生穿着莲青色的旗袍,高高扎在身后的高马尾因为发量很多还别着几个发卡,虽然高马尾有些凌乱但是也有着带着青春的那种肆意潇洒的美,看上去和高中相比是真的改变了很多。
女生站在夏阳里,眉目如画,那双没有什么太大改变的杏眼也越发水润,倒是能看出很久前还处于青涩青春期的曲珮的影子。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过了一会,曲珮才垂着眼开口。
浓密的睫毛投落了一片阴影,让聂冠卿看不清曲珮的表情,也多了一点这么多年罕见的那种属于愣头青似的紧张。
聂冠卿在心里有些失笑,微微自嘲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心里状态,弯着眼开口:“要不先坐下聊?”
他的声音经过岁月的磨砺后变得更加深沉,也越发富有磁性,但依旧温柔不改。
曲珮坐下来后聂冠卿就招来了服务员:“服务员,可以点单了。”
然后聂冠卿又看向曲珮,微微垂着眼:“你喝些什么?”
曲珮一般来咖啡店都是喝的果茶,这次她没有过多犹豫,指上了饮品单上新推出的“白桃乌龙”。
聂冠卿让服务员来了一杯一样的。
一直等到两倍白桃乌龙上来,聂冠卿才开口道:“我前几天回来的,偶然间看见了你以前松还给我的那堆书里夹了一封信,准确来说,是一张纸。”
那天他在整理以前的旧物,看着有没有什么可以处理掉,偶然间发先了一堆旧书 。
全都是教材。
他当时高中毕业怎么没卖掉?
他随手翻了翻其中的一本化学教材,却在里面看见了一张信纸。
粉红色的信纸在时光的流逝下竟然还没有褪色,是聂冠卿一直以为曲珮喜欢的亮粉色。
聂冠卿翻过空白的信纸,发先另一面上面写了一行字。
熟悉的字伴随着熟悉的记忆在脑海里倒带,他才想起来,这是当年曲珮在他离开的那天送过来的那堆书。
他一直都觉得曲珮的字是他见过最标准的楷体,这张信纸上的字便是如此,蓝色墨水在粉色的樱花信纸上是如此亮眼,带着很久很久以前少女的心悸映入他的眼帘。
聂冠卿,如果为了这里的某只小乌龟,你愿意回江城吗?
没有署名,但是聂冠卿第一眼就知道这是谁留下来的。
那是女孩曾经小心翼翼夹在书里的,不希望有人发现,却又心怀期待有一个人能看见。
那是所谓青春最不能缺少的一万次回眸,一万次心动,但却突然发现终将要错过于一个十字路口后,改变了自己本来表现出来的冷淡与安然的性格写下的一句隐语。
那是一种那时候少女人生中,所经历过的,最为孤独一掷的心情。
这是她曾经以为不会被聂冠卿发现,可能会被有朝一日丢弃在垃圾站,不会再有结果的东西。
曲珮下垂的睫毛扇动了一下,曾经那些心事又浮现了上来,曾经她以为快要遗忘的那些过往好像又依旧历历在目了。
那些在萤火小路上的心动,在夏天的风吹过时觉得岁月静好的心悸,在校园一叶知秋时的仓皇一瞥,在偌大雨声里开辟出来的一小块天地时的欢愉……那些所有在青春时无法得到适宜表达的心情,于此时此刻,都得到了彰显。
她从来没有忘记,只是她觉得有些事只适合收藏,没想过只是聂冠卿的一句话,让她瞬间回到了曾经走过的那些名为青春的道路。
看着曲珮久久不曾言语的表情,聂冠卿的心情不能说不安,只是说是七上八下,生怕曲珮一句话就给他所有的臆想判下了死刑。
你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保留着,包括那堆早已泛黄而无用的书。
当我高中那些年缺失生活的信念的时候翻开了很多你曾经给我的东西,却偏偏遗漏了一张信纸。
如果没有看见的话,聂冠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和曲珮坦白这些。
他们都长大了,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懵懂的少男少女了,彼此未说出口的话都带这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他和曲弦也一直保持联系,很多次都旁敲侧击问过曲弦曲珮有没有谈恋爱,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
还有曲珮不经意间表现出的那一点点算得上特殊的“待遇”,都让他能高兴却猜疑很久,如今当面说开,在光天化日之下直白地摊开他的心事,虽然觉得不安,但是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埋压得很深的心事。
聂冠卿的这种紧张的情绪出现得实在是离谱得很,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
他年少是带着少许的轻狂,但特别是母亲的病重后他那一夜的成长,和这几年当兵的经历,他已经变得很收敛锋芒了,体会紧张这种情绪感觉已经是很远很远的事了。
聂冠卿看曲珮没说话,短短一点时间内心路历程也是九曲回肠。
优柔寡断不是他的性格,但人的一生难免会遇到软肋,曲珮是他为数不多,蕴含在时光里愿意珍藏的美好。
“曲珮,如果我的回答是愿意呢?”虽然咖啡厅里开了空调,但是聂冠卿掌心还是出了汗,他有些紧张而又期待地观察着曲珮的表情和动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弯着眼,笑容温柔,语气平淡,像是在聊家常。
曲珮沉默了一会,低头喝了一口白桃乌龙,抬头的时候才觉得今天的阳光过于耀眼了,今年的蝉鸣也格外聒噪。
聂冠卿没想到曲珮会怎么回答这个本该是很久之前就应该得到回答的问题。
他其实都不太敢想象曲珮如果以为他看见了这封信,却选择无视后的心情,他不会去改变曲珮现在的意愿,他只是想了解,现在的曲珮的那些想法。
他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曲珮,于是便注意到了他刚刚一直忽略了的曲珮小巧白皙的耳朵上的黑色耳钉。
一白一黑造成的冲击感是巨大的,因为曲珮只能称上细微的动作,曲珮耳边本就摇摇欲坠的碎发彻底宣告缴械投降,零散地散落在耳边 ,构成了散乱美的图景,别有一番滋味。
在曲珮的视角里,便是聂冠卿措不及防地开口:“耳洞什么时候打的?”
曲珮才想起来她耳朵上和聂冠卿“同款”的耳钉,突然觉得耳朵莫名有点烧,她微微偏了一下微扬起的视角。
聂冠卿观察到了曲珮的这一点不自在,也多了点自信,语调都扬了起来:“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时钟的针脚又转了很久,曲珮便在时光的流淌里缓缓抬起了头,心头是隔了很久很久之后又被点燃的心动。
盛夏的骄阳挂在半空烧得正旺,投落行人匆匆忙忙的身影在地上烤着,咖啡厅里,早已长大的男孩女孩对望,一如当年图书馆里男孩含笑看着女孩奋笔疾书,女孩抬头与他对视的样子。
曾经那些心动重新覆盖,他们的故事,将重新开始,迎来新的扉页,落下新的篇章。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 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挪威的森林》
最开始更长篇的时候本来想着重逢了就可以结束了,但是后来还是觉得太潦草了,就想着还是要长一点,这章也是赶出来的(之前写的场面后来写着写着感觉那个不行,于是删删剪剪就成了这样),可能人物的形象或者各个方面有点不到位,后期会修补的,各位可爱先见谅,两周后绝对能来打补丁,后期第四卷会慢慢跟进的
告诉大家一个很抱歉的消息,因为一些各种不可控的原因,这本书的更新应该会十分不规律,本来打算两个月一口气完结掉这本书,但是出了意外。他们的故事其实已经在我心里画上了句号,最开始的时候我脑海里出现这个故事的时候是在一个雨天,我那个时候突然觉得下雨天有人帮撑伞是件很浪漫的事情,于是就有了这个故事。曲珮和聂冠卿的名字是我翻宋词三百首的时候突然起的,最开始故事也只是一个兴致来的短篇,后来又很想圆满这个故事,于是有了现在的予卿珮。
暖夏是第三版我想给予卿珮画上圆满一个句号的结果,算是当初本来是另一种发展的故事的期望。
很遗憾只走到了第三卷。本来最开始是想着一周能连更,然后凑满了再开,结果还是冲动了。
这本书应该不出意外,会在一年后重新开始连续第四卷(这期间会挤出一点时间但是也不连续地更个几章
对于一直追这本书的小可爱乱七八糟我也要说声抱歉,感谢你一直以来多鼓励我,我也能有写下去的动力。
那么,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小可爱,蟹蟹支持,感谢。(>^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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