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清晨的风凉得沁肺，吸一口气只觉得冷得生疼。

余霞移着步子向车站走去，刚起床带来的睡意早在冷水冲洗和秋风铺面中消散得一干二净。

车站的显示牌的玻璃上都还弥漫着浅淡的白雾，挂着几颗水珠缓缓下落。路边偶尔有几辆车从车站边呼啸而过，留下一路的汽车尾气，也顺道打破了秋日早晨的寂静。

余霞走进车站等待位，余光里看见了一个坐在黄色长椅上的大叔，除此之外，这车站亦如往常的清晨一样，冷清得很。

大叔手里捏着一只烟，猩红的烟灰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摇摇晃晃地坠落在他脏黄的白色长袖T恤上，怎么看怎么油腻，光是外貌看上去也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了。

余霞忍不住往远处移动了一下脚步。

大叔却因为她的动作往这边看了过来。

余霞对上了这个人的双眼。

大叔一双混浊的双眼甚至像上了年纪的老人，此时还泛着奇异的光，看得余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的嘴角笑容僵硬诡异，声音沙哑得像是在刀磨砂：“小姑娘这么早来车站，是想去哪啊？”

余霞瞬间寒毛直立，脑子里疯狂响起警报。

四周的环境依旧空阔，空旷的柏油大路上公交车的踪影还未见，她已经不敢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她想起了不久前才在手机上看到的那条热搜新闻。

一条关于公交车站遇流氓的新闻。

她就差一点没忍住大声呼救了。

但是余霞的理智还在，她眼看大叔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知道不应该在此时惹怒对方，但还是没能控制住本能地后退。

她匆忙扫视四周，别说人了，这旷阔的空间连根毛都没有，几声清脆的鸟叫更显得气氛紧迫，更觉毛骨悚然。

余霞看眼前的人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越靠越近，她发现自己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忍不住还是慌不择路地跑出了车站。

她总算看见一个从远处薄雾中缓缓走来的轮廓，从这个轮廓的身高大致判断，应该性别为男，虽然也不知道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她短暂地松了口气，然后朝对方跑过去，拿出中考八百米都达不到的速度，直接扯住了对方的外套袖口，然后咬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一点：“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出门啊？”

她经量让自己的声音更软一点，怕对方直接推开她。

余霞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上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男生想要抽手的动作，她忍不住把袖口扯得更紧了，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男生皱着眉低头看向这个自己根本不熟的人，想要把手抽开，结果感受到了一旁的人的颤抖，他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站着一个看着就是油腻大叔的不清不楚的男人。

男生沉默了片刻，然后冷冷地望了过去。

不远处终于开来了一辆黄色公交123，大叔这才收回目光，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然后慢悠悠转身上了公交车。

余霞感受不到对方的动作，忍不住偷偷抬头想看一眼人长什么样，眼神也带着些眼巴巴。

她抬头却被对方的颜值惊艳了一把，对方，有点好看啊，她这是不是算揩了对方的油啊？

男生原本还是紧蹙着的眉因为这双干净的眼睛里的眼巴巴的目光松开了，却发现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发愣。

男生眉眼又多了几分冷意：“别拽了，人已经走了。”随即，他发现这张脸有点眼熟。

同样的校服，女生身上的校服看上去比适合自己的尺码大了一码，穿在她身上有些空荡荡的，看上去有些小。

余霞只觉得男生的声音如这清冽的晨风，凉丝丝的，她这才回神，也听见了不远处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她扭头看见了飞驰而去的123。

“还不松？真想赖上我让我给你当哥哥？”男生的眼神有些戏谑，还带着凉意。

余霞听了立马怂了，松了爪子。

可能因为男生也起得太早，男生的眉眼里还带着些散漫与倦懒，原本就好看的五官更加不逊色了。

余霞觉得有点尴尬，忍住想跑的冲动，然后乖乖开口道谢：“谢谢你。”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面前人和她穿着一样的校服，她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一个学校的那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啊，你也是一中的吗？这么巧！”说完她还“呵呵”地笑了几声，笑完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傻，尴尬地想钻地。

男生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眼底多了些什么余霞看不太懂的东西。

余霞更本没办法再开口尬聊了，但是一想到明天她可能也会碰到这种情况，虽然不太情愿，但是她没办法地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同学，你经常坐公交吗？我以前怎么没在公交车上看见过你啊。”

男生穿着一中惯有的黑白校服，校裤像是挂在他身上，腿长得离谱，余霞才浅浅到他胸口，按道理来说他这样的身高和脸，她不应该记不住啊。

“是不经常。昨天自行车被划坏了。”男生懒懒散散地开口，声音却依旧清冷。

余霞第一次碰见和自己家离得这么近的同学，和自己坐同一站，大清早这附近她也找到其它人和她一起坐公交了。

她已经碰见过一次传说中的猥琐大叔了，她实在是不想第二次碰到今天早上这个情况。

她有些失望，闷闷地“啊”了一声。

女生身上的秋季校服外套拉链只微微拉上去了一点，露出里面依旧是黑白配的夏季短袖校服，偏小的身材和尖瘦细白的脸，配着她身上规矩穿着的整套校服，看上去就知道是那种乖的不能再乖的高中生了。

男生挑了一下眉。

他当然看得清那双干净眼睛里溢满的失望，但是他有一个问题。

同班同学个吧月，名字没记住就算了，连他和她是一个班的也不知道，这就过分了吧，所以他只是挑眉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终于，在余霞不停看表感觉自己今天要迟到了的情况下，视野中又出现了一辆123。

余霞和男生同时上了车，车上也有不少一中和一中旁边的初中小学的学生，空位已经不多了。

余霞经历了早上的事之后，总是心里觉得怪怪的，纠结了几秒，还是跟着男生落座。

男生抬眼看了一下余霞，没说话，饶有兴趣地多了她几眼，然后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了。

余霞还在沉思她明天早上怎么能死拉硬拽喊人陪她坐公交车，哦不，她今天晚上就想找个人和她一起坐公交了。

她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男生隐落在拉上公交车窗帘的阴影的下颚线，犹豫挣扎了好一会还是放弃了拉这人一起的想法。

毕竟不熟。

余霞下了车在路上也还在琢磨这事该怎么解决，以至于她没发现男生一直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不远不近和她一起走了很久。

直到男生在她面前跨进了她班的大门，余霞半个脚快落地，她才反应过来。

等会儿。

这帅哥他们班上的？

是她走错了还是帅哥走错了？

完了，她刚刚还说没见过他，这脸要丢完了。

陶落然坐到座位上去之后抬头，看见了余霞那个有些震惊的表情，有点无语。

这是真的不知道他们俩个是一个班的？

他以为，女生只是假装不认识他……

原来是他肤浅了。

余霞落座的时候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还接着恍惚了半晌，直到听到学校日复一日的闹铃之后才又恍惚地站了起来。

太丢人了。

男生坐在她不远处的斜右上角，余霞站起来能看见男生挺拔的脊骨，和站在一群人里格外显眼的背影。

余霞听见身边陆陆续续响起了英语单词的读书声，才又匆匆忙忙地从课桌里拿出英语书。

余霞翻单词表一下没翻到，她凑到一旁的女生身边，从开学到现在以来她一直都是和这个女生同桌，但是她来到一中后和身边的人几乎不交流，所以和现在这个同桌也没说上过几句话。

她忍住脸红的冲动问：“那个，陆琉鲸，现在在读哪里的单词了？”

陆琉鲸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高马尾在身后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一双漂亮的眼睛灵动得很，属于很招人的类型。

她听见余霞的问题，余光都没给一个：“第三单元，第二页的单词表了。”

余霞说了声“谢谢”，脸开始发烧。

其实她初中的时候也不是这个性格，只是进了高中，家庭发生了一些变故，这已经过去的半个学期里她不是在搞学习就是为自己家里的事情难过和头疼，根本无暇关心班上的社交。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班上的女生刚好都有伴了，要么就是喜欢独来独往的女生，她经常孤零零一个人在班上。

就连班上的集体活动，她参加的事后好像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在班上差不多是个透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