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贞锦轻轻挣扎着,因被抱韩聿抱在怀中,额头几次撞到冷硬的面具,她不由吃痛,难得露出小女儿家的情态,喃喃抱怨:“好痛。”
韩聿难得见她醉酒时的柔软,不由得被她逗笑:“那贞锦说怎么办?”
“摘了吧,我都没有见过你的脸。”她醉眼迷离的乞求着,“你说你心悦我,难道你我此生,都要隔着这冷冰冰的冰疙瘩吗?”
韩聿将武贞锦放在床/榻之上,刚要起身,却被她一把揽住后颈,复又重重拉向她,她周身遍布酒气,混着她身上的脂粉香气,复杂却不难闻。酒醉的她肌肤泛着红,反倒透着一丝氤氲的美感,让人心痒难耐。
透过红纱帐幔,烛火映射,将床榻上的二人笼罩上一层暖黄光晕,暧昧至极。
“毓儿,别考验我,我把持不住的。”
喑哑声音极轻,却字字透着压抑与忍耐的意味。
武贞锦嗤笑:“你骗人,你这家伙,最善忍耐。”
“那是分人的,对你,我不想忍。”
武贞锦察觉韩聿肌肉渐紧,揽着她腰肢的手也逐渐用力,这才吓得恢复了几丝清明,她下意识想推开韩聿,却被那人抓住纤手,他将她撑在他胸膛的手缓缓抓起,在她掌心落下虔诚一吻。
“毓儿,别怕,成婚之前,我会忍耐。”
宿醉醒来,武贞锦头痛欲裂,都怪表哥,偏要准备那么烈的酒,还一连行了数个酒令,白日大家定会身子不适:“赤玖,着膳房准备几份醒酒汤。”
赤玖端着一直温在炭火上的醒酒汤走来:“小姐,昨夜二皇子殿下来了,提前吩咐我给众位主子备下了。”
武贞锦这才回了神,昨夜......
片刻记忆逐渐汇聚,武贞锦这才想起昨夜她是如何大胆行事,她不仅和韩聿调笑,还絮絮叨叨讲了懋宁的请求。他们二人昨夜举止暧昧,直到深夜她才彻底醉昏过去,她记得昏过去前,她似乎做了不得了的事,只是一时记不清了。
不等她喝完醒酒汤,李姣便披散着头发冲进屋,跪地不起,泪眼婆娑道:“姐姐,我父亲他一直吐血不停,求姐姐随我去看看吧!”
武贞锦顾不得穿鞋,忙将李姣搀扶起身,披上外衫就往门外冲,管事早将车马准备停当,他们一行人便速速朝着李府赶去。
武贞锦到的时候,师母的哭声自屋内传来,小厮护送着摇头叹气的大夫出了门,李姣似是意识到什么,率先冲进了屋,紧接着一声凄厉的“爹”,让武贞锦心头一紧。
武贞锦还是上前摸了脉,可是夫子早就已经气绝身亡,无力回天。
李姣不懂,为何明明昨日还好好的,今日这么快就天人永隔,她最是信任武姐姐,紧紧抓着武贞锦的手,一遍遍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夫子向来有喘症,时常呼吸急促、喘憋气逆,喘症最忌寒冷,想来近日在牢狱之中长时间受冻,才会让夫子突发急症,以至气绝。再加上夫子胃肠溃烂,在狱中饮食不济,才会这般剧烈咯血。”
李姣先是一怔,随后似下定某种决心,不再苦苦追问。
她起身为父亲擦拭了面颊上的血迹,又亲自将被鲜血染红的被子撤下,换上了一床崭新的棉被。
李母本就体弱,此刻受了刺激,哭了半晌后竟然昏厥过去,武贞锦忙和李姣手忙脚乱的将她搀扶到软榻之上,又为她施针诊治,半晌李母才悠悠转醒。
眼见武贞锦嘘寒问暖,李母又伤心嚎啕:“老爷他怎能这般心狠,徒留我们孤儿寡母在世间艰难求生,我们无一技傍身,未来可怎么活呀!”
师母虽识礼数,但终究是个胆小的,又无甚本事,向来是依仗着夫子在外教学换些家用,李府才能艰难度日。如今陡然失去了顶梁柱,师母自是惊恐万分,武贞锦也看得出,比起哭枕边人,不如说她是在哭自己。
不过李家人丁单薄,只需将这处老宅变卖,换个小宅院,也能勉力维持几年,待姣儿出嫁时,她们这些姐妹每人为她添妆些许,倒也不至于让她在夫家失了颜面。
现下夫子生前近友陆续得了消息赶来帮忙,武贞锦见师母这般吵嚷不成体统,只得宽慰道:“师母宽心,现下还是先将夫子的事情办妥,再图以后吧。”
李家本无钱银,全靠众人筹措,才将夫子体面下葬。
武贞锦见李姣近日恍恍惚惚,时而痛苦时而面露狠像,便知她似乎恨上了谁,唯恐她一个人钻牛角尖,她只得日日宿在李家陪着。
入夜,熄了烛火,眼见李姣仍睁着双眼出神,武贞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睡不着吗?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李姣缓缓侧身而卧,眼中眸光微亮:“姐姐,这段时间谢谢你。你冒险入牢狱救我,为了四处求人,我都看在眼里。父亲骤然离世,我和母亲无力操持,也是你和陈哥哥忙前忙后,才能让我父亲体面的走完最后一程。”
“姣儿,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早在心中将你当作亲妹妹。既是亲姊妹,就无需说这些外道的话。你若是有什么消化不了的事情,大可跟姐姐说说,咱们二人分担,总好过你一人承受。”
李姣紧抓着武贞锦的手,言语间似贮存万千情绪:“姐姐,我好恨,恨这世道不公。清白之人,也有万种法子屈打成招。无人在意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命,他们居庙堂之高,便只将百姓当作蝼蚁般践踏。”
武贞锦一句话也没有劝,因为她知道,李姣说的都是事实。
胥朝官场奢靡成风,为官者中饱私囊、压榨百姓,底层百姓苦不堪言。纵使他们这些有根基的商贾之家,近年来被盘剥的次数屡屡增加,也都是在苦苦支撑。更何况那些本就看天吃饭,每年毫无结余的百姓,只怕更是如履薄冰。
胥朝建国十六载,边境屡屡来犯,朝中却始终无良将可用,年年给蛮夷小国缴纳岁币。可这些蛮夷从不满足,屡屡骚扰边疆,掳掠百姓,致使边疆百姓不得不抛弃家园。连年流民遍地,路有饿殍。
“姐姐,我知你值得信赖,才放心跟你说说心里话。”李姣抬手抹掉眼泪,“父亲一生仁善,桃李遍地,却落得个这般下场。母亲体弱,这几日眼看着数度危重,我生怕她也离我而去,留我一人孤苦无依。”
武贞锦将泪流满面的李姣揽进怀中,轻拍着她因啜泣而上下抽动的背脊:“别怕,你还有我们,你怎会是一个人呢?”
武贞锦一连在李府住了半个月才回,回府时正遇上裴朗与舅父商议庶务,因太过疲惫,也就没有上前攀谈,只想回屋歇上一歇。
可懋宁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如今在陈府居然能自由出入,武贞锦还没进屋,就见她搬来风筝寻她同玩。武贞锦拗不过她,只得在冷风中陪她玩了半个时辰。
好不容易送走这尊大佛,她就察觉自己周身有些酸痛,似是受了风寒。只得猫在软榻的被子里歇着,不敢再轻举妄动。
半梦半醒间,她察觉双腿不知搭在谁的腿上,那人仔细揉捏着她的小腿,一下下均匀施力,倒是让她十分受用。
那人将她常年冰冷的双脚揽在怀中,脚心处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力,竟比捂着汤婆子还暖和。
不知睡了多久,武贞锦自朦胧间转醒,只见天色已黑,屋内只掌着三五支微弱的烛火,她半晌才凝了神,看清一直给她揉捏小腿的人是谁。
“殿下!”武贞锦下意识将脚往回缩,可是却被韩聿率先抓住。
“别动。”他揉捏的动作如常,“这些天这般操劳,你定是累坏了。”
武贞锦望着韩聿冷静自持的模样,不知他为何能神色如常的为她按摩双腿,这种伺候人的事,连赤玖都不曾做过,他怎能如此自然,不觉得有半分不妥。
为缓解尴尬,武贞锦轻声询问道:“殿下来找我所为何事?”
韩聿勾唇笑笑:“我只是想见见你,你在李府这些天,我很想你。”
武贞锦顿时羞红了脸,许是因为双腿被按摩的十分舒适,她难得放下戒备:“殿下在陈府来去自由,怎么,到李府便行不通了?”
韩聿听到调笑,抓住武贞锦的手,一把将她拉起,揽至怀中:“胥朝上下,自然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只是我担心被旁人看见,你便又要和我生气了。所以我应毓儿那日所求,纵使再想你,也要学着忍耐。”
武贞锦听着韩聿的心跳声,竟难得觉得踏实,思绪渐渐汇拢,酒醉后的事情纷至沓来,恍惚间她回忆起片刻记忆,竟是一片漆黑中,触摸的脸颊轮廓。
“那天我醉酒,你让我摸了你的脸?”
韩聿轻笑,胸腔震动:“我以为你已经忘个彻底。”
武贞锦忆起寒山寺那日韩聿的不同寻常,自那日起,她心中总有个疑影,觉得他十分熟悉,似乎年幼时期曾有过接触,却又总也回忆不起何时何地曾与他相识。
“那殿下还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摸一摸你的脸吗?”
韩愈眼神玩味,再次确认:“当真要试?”
武贞锦无比肯定:“当真。”
长长的系带遮蔽住眼眸,武贞锦全身心的信任着眼前的人,她真的很想知道,韩聿的模样。
起码她想知道,他的长相,和她梦中幻想出来的那张脸,是否有半分相似。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