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逸察觉到门口的视线，率先望过来，待看清来人，神情微愕。

杨警官也注意到余未，笑问：“余警官怎么来了？”

宋冬逸放下手里的资料，绕过桌子，大步朝她走来。他站到她面前，不偏不倚正好挡住她进去的通道，问：“怎么了？”

余未的头顶只到他下巴，视线被他挡得结结实实。她仰头，忐忑不安地说：“我有话想和你说。”音量低弱，有些不确定和紧张。

他迟疑几秒，回头交代：“我出去一下。”

张警官抬头看看二人：“快点回来啊。”

走廊转角处。

余未站在宋冬逸面前，心里七上八下地攥紧衣角。她听了所长的话，就直接莽过来，也没细细斟酌一下措辞。

“影响你工作了。”她说完话，悄悄观察他的反应。

他垂首，睫毛柔软地覆下来，漆黑的眸专注地凝视她：“什么事？”

余未不知怎么的，竟觉得他有些温柔，视线不知所措地避开，“就是……我……”

“嗯？”他压低声线，鼻音磁性。

被他的声音撩拨，她攥衣角的手紧了紧，心跳没来由地加快：“所长和我说……”

他耐心地等着她。

“他说……”余未的话卡在喉咙里，吞吐不出。

她一直以为宋冬逸并不想和她搭档，只是碍于命令，包括他平日言语中的淡淡嫌弃，都是在轻视她这个麻烦的新人。所以当被他强烈否决工作能力的时候，她的反应才这么激烈。

她可以接受他和她分手是喜欢上别人，但不能接受自己在他心里，是懦弱没用只会拖后腿的形象。

可所长说，搭档的要求是宋冬逸提出来的。他还提出让她去内勤。派出所工作量大，内勤不用三班倒，谁都想去。

她很想问清楚他帮她说话的理由，又有些害怕收到期待以外的回答。

“他说是你提出要和我搭档的。”她始终垂目。

“……然后呢，你想问什么？”

余未觉得他很狡猾。他足够了解她，不可能不知道她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提？”她鼓足勇气直视他。

他幽深的瞳仁中未起波澜，声调沉静：“只是拿你练练手，毕竟我没带过女警。”

“你骗人，”她直觉反驳，“你又不是真的想带我！”

他泰然自若，像预判了她的话：“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本来就是，”余未当着他的面直接说他坏话，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些许慌张地说，“你，你就没想教我什么。”

一直以来，二人的师徒关系都很模糊。不像杨硕和他徒弟，她见过杨硕从分析现状、当事人心态到处理方式的利弊，一步步教徒弟的场景。

但宋冬逸对她，更像合作。让她干点琐碎又基础的小事，剩下的他全包揽。只要她不问，他就不会主动说。

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但她印象里，宋冬逸不是这么心胸狭窄的人，正是这种前后矛盾，才令她不解。

他安静地凝眸看她，不紧不慢地说：“下个月你就调到内勤去，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谁说的？”余未警觉起来。

“你别问，到时就知道了。”

“我没同意过！”她反抗。

“你的话说完了吗？”他赶客似的。

余未不爽。她刚刚一定是脑子秀逗了！居然觉得他温柔。

一阵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两人同时望去。身姿挺拔的女警官走过来，站定瞥过余未一眼，而后对宋冬逸说：“你电话。”眼神和声音均是淡然。

宋冬逸冷声：“马上来。”

女警官身材又高又结实，言行举止都像宋冬逸一样冷漠神秘，莫名的有吸引力。余未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她身上，直到她消失在走廊。

就连声音也低低的，那么好听。

余未毫无根据地觉得女警官很配宋冬逸，无法自控地拿自己和她比较。

那女警官一看就比她有力量，还成熟冷静，不像她柔柔弱弱还整天咋咋呼呼的，工作上一定也比她可靠……

“我问你话呢，”宋冬逸缓下声音，“你的事，说完没有？”

“没说完！”她气不打一处来，酸味四溢，“我不要和你说了。你去和她说吧。”

“啊？”他的表情罕见的困惑。

余未控制不住地把话一撂，顿觉后悔。她的话题前后转变得太快，衔接非常不自然，而且心里隐约认为自己反应过度。

宋冬逸和那女警官并没有什么亲近的举动，她非要觉得那两人配，为什么呢？

她止不住地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这种不健康的心态，对她来说很少见。

更重要的是，什么都还没发生，她就脑补了一堆，诸如宋冬逸一定更欣赏女警官，之类的。

宋冬逸似乎轻轻叹了声，声音染上一丝无奈：“怎么了？”

他对她总是这样的语气，把她当小孩儿的语气。她也希望自己能像那女警官一样，作为一个冷静又平等的可靠同事，站在他身边。

他对她态度缓和，她反而泄了气。

她好像是有些无理取闹了，擅自脑补，擅自不高兴，擅自撒气。关键是还没有资格，又不是女朋友，吃什么醋啊。

“我回去了。”她消沉地转身。不顾他在身后叫她。

-

这几天，宋冬逸因忙于卫锋案，很少出现在派出所，余未临时和另一位前辈搭档，处理警情。

下班后，她无所事事，为熟悉辖区，换了私服在青湖镇上溜达。

青湖镇是个十万人口的大镇，一个乡镇，中心区域不仅有电影院、酒吧，还有一些常见的连锁餐饮品牌。到了傍晚，街上小摊小贩很多。

余未来到一家快餐店前，上面招牌陈旧，门口客人络绎不绝。这家店正是派出所常订盒饭的地方，老板做饭手艺很好，每天现炒现做，价格还便宜。

“老板给我来六份盒饭。”

站在余未面前的人声音很熟悉。她偏头看去，认出是张警官，拍了拍他的肩：“张警官？”

“诶，”张警官看过来，笑，“余警官，你也来吃饭啊。”

“嗯。你订这么多饭是加班么？”

“是啊，拿回队里，他们都加班呢。”张警官开朗地说。

他上次来所里借人的时候，余未对他印象不太好，但后来几次接触，感觉他只是脾气急了点，人似乎不坏。

“那个案子，进展得怎么样？”她和宋冬逸断了联系，没了消息来源，只好问张警官。

“哦……”张警官稍稍犹豫，压低声音直言道，“有一些进展吧，但不是很顺利。”

“为什么？你们不是有新的援手吗？”

“援手？”张警官愣了愣，“你说吴警官啊？吴警官是我们的人，之前在其他地方执行任务，刚回来，能力是很强，但那伙人太警惕了。没那么容易打入内部。”

“这样么？”

“是啊。你看她，不一眼就是军人么？抓人是很行，干卧底就不合适了，容易让人警惕。”张警官见余未感兴趣，说得相当起劲。

“哦。”余未听了，竟有一丝高兴。

原来优秀的吴警官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她既安心了些，又开始责备自己居然有这种想法，要通过别人的不完美来缓解内心的自卑。

“要我说啊，还是你最适合，你本身和他们认识，有牵扯，他们对你感兴趣，你看上去又是女大学生模样，他们也不警戒你。可惜了，你师傅不让。哎……不过也能理解吧，毕竟是那种犯人……”张警官自顾自说了一堆，满脸忧愁。

余未无意中被张警官抚慰了一波受伤的心灵，滴溜着眼睛，期待地看他：“真的么？”

“骗你干嘛！”张警官煞有其事。

余未微微笑，心情舒畅。

-

余未吃过饭回到宿舍，收到几天不联系的陈爱玉的消息：姐姐，今天我生日，今晚在xxKTV搞生日宴，你会来吗

她今晚不用值班，很快回复：好哇^^房间号多少，几点开始，我现在过去会不会太迟啊

陈爱玉：K04包厢，不晚，姐姐只要来，几点都不晚

余未赶紧去洗头洗澡。

要参加的是众多小年轻在场的生日宴，不能穿得太土了。她在众多衣服里，挑一件比较有女人味的长裙，换好后还化了淡妆，喷了上班后几乎用不到的香水。

她从宿舍走出来时，不可避免地经过派出所门口，宋冬逸正好从派出所出来，碰见她，停下来上下打量。

余未下意识敛目，避免和他对视。

“去约会么？”他语气淡漠。

余未还在计较上次的事，别扭道：“你管我。”说罢迈开步子，从他面前经过。

她与他擦肩而过，正以为两人就此别过，一只宽大的手猛地握住她的小臂，她被那力道扯回身，怔愣地望向那只手的主人。

宋冬逸似乎也为自己的举动愕然，数秒才反应过来，跟做了不好的事情一样骤然松手，瑟缩回去，垂下眼皮不敢看她：“抱歉。”

他过度的反应很像他俩重逢第一天那次，他也下意识想碰她。

余未心底闪过几分失落。

两人之前一直有肢体接触，不管是谁主动的还是被迫的，他从来没有道歉过。这次他居然道歉了。

什么意思？生疏了呗？他觉得他不应该碰她了呗。

“道歉干什么，又不是没碰过。”她没理由地感到恼火。

“……嗯，抱歉。”

余未听了更生气，瞪着他。他则低眉顺眼的，受着她的气。

他搞什么？！之前不还很强硬吗？二话不说众目睽睽之下扛她上肩。

“不管你和谁约会，还是早点回来。”他犹豫着提醒她，调子温和，好像怕越界。

过分的有礼貌有边界感，就是疏远。

余未再次被他的态度惹恼，又不想他误会，气鼓鼓地别过脸去：“我又没说去约会！”

“……是么？”他向她确认。

宋冬逸在余未心里一直是聪明果断的代名词，这会儿她头一次觉得他是个笨蛋！

“我去陈爱玉的生日会！”她一字一顿，气呼呼地交代着。

他静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开口：“好。”

派出所门口，一盏灯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余未的裙长及脚踝，露出的皮肤偶有瘙痒感，是有蚊子在咬她。

她动了动脚，忍耐着没走。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那，玩到几点？”

宋冬逸(皱眉思索）：...为什么我道歉了她还凶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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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去约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