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宝石与沙砾

塞亚斯语出惊人,把在场的的人都惊愣了,只有洛夜桐在惊诧中回神,皱着眉,有些不解。

塞亚斯的举动并不像是策划者会做的事,既然他想要掠夺安菲特,那又怎么会让米德安去给德尔斯送解药呢?

米德安愣愣地看着塞亚斯,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德尔斯望着他,嗤笑出声:“哦?是吗?”

塞亚斯不为所动,在德尔斯有些危险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莫瓦跟前,蹲下|身,碰了碰他脸上的伤,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哥,你这个样子也太狼狈了。”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哥哥一直都是优雅高贵的,只是偶尔会因为他的两个弟弟妹妹而露出其他神情,例如宠溺、无奈或疼爱。

或者是遇到危险时勇敢站出来挡在他们身前的哥哥,哪怕受了伤也不会露出丝毫脆弱的哥哥,到如今愿意为了索里顿的未来以身犯险的决绝。塞亚斯真的无法想象自己的哥哥会出现这么狼狈的时候,会有这么狼狈落魄的模样。

“所以……”他凑到莫瓦的耳边,语气带着深深的情绪,仿佛是最后的诀别:“这次……就让我来保护你们吧,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莫瓦在听到他说什么后,表情由僵硬变得愤怒:“不行!绝对不行!你要做什么?!”

塞亚斯深深看了他一眼,原本无波无澜的眼神在此刻染上了悲凉,他起身,转头望着德尔斯时眼神已经变回了原样,一字一顿:“是我指使他们做的这些,毒药也是我调制的,米德安从我这偷走了解药给了你们。”

末了,他补上一句,声音有些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索里顿。”

莫瓦脸上有泪水滑落,他神情悲痛,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

莎菲尔一个劲摇头,泪如泉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想要的结局不是这样的,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现实却变成了他们能料想到的最糟糕的模样。

窗外的大树中传来鸟叫,鸣声嘶哑,难免凄哀。

米德安原本不会跳动的心脏抽痛,他捏紧了颤抖的手,寻找支撑似的半靠在墙上,仿佛一离开就会瘫软下去。

他们三个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于心不忍,但终究没有为他们说出辩护的话。

安静了许久,德尔斯率先开口打破沉寂:“好,很好。”他像是在缓解什么情绪,顿了顿才开口,语气带上了少有的烦躁:“既然如此,那么都拷起来吧,主犯塞亚斯·索里顿,协助者莎莫瓦·索里顿和菲尔·索里顿,以及这里的所有参与的血卫,全都押回苏克涅尔。”语毕,便率先抬脚离开了纷乱的会客厅。

血卫纷纷上前,利落地用锁链拷住塞亚斯和莫瓦,推着他们往外走。

路一泽察觉到洛夜桐脸色不太好,多问了一句“怎么了”。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洛夜桐对上男人的视线:“塞亚斯应该没有参与这个计划才对……”

路一泽却没有认同他的说法,只道:“抓到了幕后主使,便没有再多辩解的必要,而且他主动承认了罪行不是么。”说完,路一泽也离开了会客厅。

洛夜桐愣了愣,没再说什么。

“我们也走吧。”竹笙轻轻推了下洛夜桐的肩膀“怎么了?有什么事先回苏克涅尔再说吧?”

洛夜桐垂眸,最终点点头。

几人回到苏克涅尔,德尔斯忽略掉莫瓦近乎疯狂的眼神强行带走塞亚斯,洛夜桐跟着血卫把莫瓦送进地牢,直到关上狭隘的门。

“我们仁慈的亲王大人不计前嫌,但不代表我会。”洛夜桐坐在牢房内审讯的长椅上,眸光微暗,手里拿着一根有倒刺的黑色鞭子,一下一下轻轻抖动着,宛如毒蛇在蠢蠢欲动。

“在会客厅的时候你给我的疼痛体验,我现在也让你体验一下怎么样?”洛夜桐甩出长鞭,精准打在莫瓦的后背上,很快他收回鞭子,甩下第二鞭。

长鞭打在□□上的声音狠厉,带起点点血星,溅到原本就脏兮兮的褐色墙面上。

莫瓦闷哼一声,却终究没有喊出声,哪怕他现在的恨意已经滔天。

鲜红的血溅的到处都是,血腥味在鼻息间弥漫。洛夜桐有些厌恶地“啧”了一声,伸长了耳朵愣是没有听到他一句痛喊。

洛夜桐觉得没意思,将长鞭随手扔在地上,作势拍了拍手上的灰。

“敢不敢赌,你们的安帝列斯将来会和我们索里顿一样。”一直没有说话的莫瓦开口,表情奄奄一息,却在说这话的时候迸发出不久前的癫狂。

洛夜桐离开的脚步顿了顿,觉得他脑子估计被打出毛病来了,骂了句:“有病。”

男人没有在意洛夜桐骂了他,也似乎并不想听他的回答一般,只是像疯子一般放肆地笑了起来,声带可能是受伤了,发出的笑声宛如卡带的磁带一般破碎,又像迟暮的老人即将咽气。

洛夜桐被这笑声刺激得头皮发麻,他利落地锁好门,从地牢里出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都算是……什么事啊……

……

塞亚斯脖子上套着一个粗重的项圈,链条的一边在德尔斯的手里,放在之前他肯定觉得屈辱恼怒,但他现在只感到释怀与庆幸。

不过他不知道德尔斯为什么要单独带走自己,难道是对自己的罪辞起疑了?

不应该……不然他为什么不当场揭穿?

德尔斯的声音从前边传来,然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被狠狠摔在铺了羊绒地毯的地面上,痛感接踵而至,逼迫着他扯回飘散的思绪。

“既然你要替他辩护,那么他该得的惩罚你也得替他受着,懂了么?”德尔斯弯了弯眉眼,却不能寻到一丝笑意。塞亚斯的视线不躲不避,对上男人含着冰冷寒意的碧绿双眸。

德尔斯给他套上了链子,很轻易就能控制他,他用虎口掐住塞亚斯的下巴,逼迫他仰起头,语气温柔却危险:“以后最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已经不是索里顿尊贵的索里顿三王子殿下,而是一个我可以随时杀死的阶下囚。”

塞亚斯依旧没有动容,他冷冷开口:“你刚才在索里顿会客厅的时候就能杀了我,为什么没有?”

德尔斯危险地眯了眯眼,没有接话。

塞亚斯直直盯着他,浑然没有阶下囚落魄的模样。

“塞亚斯,我第一次认识你是在我的百岁宴上。”德尔斯语气平静,莫名谈起了不相干的话题,塞亚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德尔斯自顾自说:“我记得你当时的样子,和现在相差挺大的,你当时还会冲我笑。”

塞亚斯略微感到疑惑,他不明白德尔斯怎么和他叙起旧来了,不过他确实有印象,但很模糊,而且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所以他更加不解,只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德尔斯没有立刻出声,只是凑近他的耳边,宛如毒蛇吐信,让人不由绷紧:“你要不要猜一猜?”

塞亚斯微微偏头,躲开了德尔斯伸过来的手,一字一顿:“我没有兴趣和你玩无聊的过家家游戏。”

德尔斯笑了起来,嘴角勾起,没理会他的嘲讽:“我突然想起一个很有趣的比喻,你要不要听听?”

塞亚斯没再说话,低垂着眸不去看他。

德尔斯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仿佛自言自语般讲了起来:“他们说,身份地位高的人就像是稀有的宝石,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就像你。”他顿了顿,蹲下身与塞亚斯平视:“你当初在我眼里就是亮晶晶的宝石,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我会情不自禁被你吸引。”

塞亚斯抬眸看他,眼里多了些不解。

“可是你现在……”德尔斯扯了扯手里的铁链,塞亚斯猝不及防被他这么拽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前倾,险些趴在地上。

德尔斯眼里的笑意愈浓,语气恶劣:“嗯……还有一种人就像是随处可见的沙砾,是那么不起眼,那么卑贱。”

“你觉得你现在属于哪种?”德尔斯笑着,就像是满足了恶趣味的小孩,故意把这种问题抛给塞亚斯,塞亚斯知道他想羞辱自己。

这是一个充满恶意的问题。

“感受到了吧,你现在这个样子,连反驳我的勇气都不敢有。”德尔斯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他完全笼罩,带着令人精神上窒息的压迫感。

“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过了半晌,塞亚斯才开口,他眼神清明,似乎没有因为德尔斯的话而受到什么负面影响。

德尔斯惊讶于他的反应,他满意地笑了:“不错,这样的你才有意思。”

塞亚斯这个样子让他非常不爽,他想要将他的傲骨一根根折断,然后再把他踩进脏污的泥潭里,这样的过程……应该会特别有趣吧。

……

洛夜桐急急忙忙地赶去戈雷斯楼找路一泽。

“路一泽!”洛夜桐敲门后不等回应便推开了门,路一泽被这动静影响,抬眸,看到了洛夜桐。

“开门的时候轻点,弄坏了你赔不起。”路一泽淡淡开口。

“……才不会,哪能这么脆弱。”洛夜桐有些心虚地瞟了眼门把手,干净地泛着流光,确认没事后才收回视线。

洛夜桐几步走到路一泽办公桌前,问出了之前在索里顿就想问的问题:“我依然觉得塞亚斯不会是主谋,你怎么看?”

“如今索里顿即将并入安菲特,就算他不是主谋,但他替谋反之人辩护已经算作同伙,现在真相对德尔斯不重要,你也没必要帮塞亚斯说话,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路一泽的语调没有波动,就像一台陈述事实的机器,不近人情。

洛夜桐听到这话后一愣,像是被看穿了心思一般,他不自在地捏了捏指关节,声音小了很多:“我也不是来替他求情的,只是……”

只是什么?连洛夜桐自己都说不清楚,塞亚斯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是主谋是真的,但让米德安送来解药给德尔斯也是真的,只是他不认为塞亚斯跟谋害德尔斯这件事有直接关系。

可跟路一泽辩论根本没有作用,洛夜桐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

路一泽抬眸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开口说了句让他意外的话:“能说的我会跟德尔斯说。”

洛夜桐微微睁大了双眼,随即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路一泽……真让人猜不透。

路一泽看到了他的表情,挑了挑眉,开口:“过来。”

洛夜桐没多想,越过桌子几步走到他面前,距离还有几步的时候,路一泽的眼底闪过猩红的光,像是对即将到来的狩猎感到迫不及待。

洛夜桐像是懵懂的猎物,丝毫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毫无顾忌地靠近他。

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路一泽伸出手去抓他的手腕,洛夜桐眉眼弯弯,微微侧身,手背过身后,巧妙地躲开他的手。

“殿下,我怎么会对你没有防备呢?”洛夜桐收手的瞬间便后退了几步,然后像是勾引一样用那纤细的长指将衣领往下压,抚上自己裸|露的颈侧,露出熟悉的坏笑“现在您可没那么容易碰到我了。”

路一泽伸出舌尖扫过上唇,眼底情绪晦暗不明,洛夜桐真的很懂怎么勾起他的“食欲”。

他抬眸,用血红的瞳孔望着他,洛夜桐刚对上他的视线就汗毛竖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身体的力量在一瞬间流失了个干净,洛夜桐腿一软,幸好及时扶住了墙,否则就跪下去了。

这种感觉——!在艾德嘉斯特的时候……在任务开始前路一泽强行“进食”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看着路一泽从椅子上起来,不紧不慢地朝自己靠近,洛夜桐靠着墙滑落坐在地上,咬了咬牙,低吼:“你他妈是不是玩不起!居然对我用异能……”

为什么每一次“进食”都一定要用强迫的方法,自己又不是会跑……早知道不撩拨他了……!

话音刚落,遮挡住脖子的衣料就被解开了,路一泽半蹲着,绅士地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摆,冰凉的手掌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捏着他的侧腰,洛夜桐低喘了口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因为被触碰本能地给出反应。

路一泽凑近他的脖颈,伸出半截舌头舔了舔洛夜桐脖子上白净的皮肤,是洛夜桐刚才用手指碰过的那一片区域,他伸出獠牙抵在薄薄的皮肤上,最终用力刺了进去,热烫的血液溅了出来,滴落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妖冶又刺眼。

洛夜桐靠着墙,眼神失焦,手指插|进男人的发丝间,无力地半曲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夜桐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被咬的地方已经发麻,失血过多导致他感觉冷,于是蜷缩了一下身子。

路一泽抽出尖牙,带出一条血丝。他给洛夜桐止了血,然后才脱下身上的外套把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洛夜桐整张脸白的不像话,额头上覆盖着一层薄汗,整个人焉焉的,头顶的呆毛也不再倔强,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看起来有些可怜。

路一泽想要离开的脚步一顿,他垂眸看了眼还呆坐在地上的洛夜桐,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走。

“路一泽,你就是个混蛋。”洛夜桐抱着自己的双腿,把脸埋进膝盖里,声音很闷。

偏偏包裹着自己的衣服上也满是路一泽的气息,洛夜桐咬了咬牙,把衣服扯下来赌气丢在一边。

一想到又是自己先挑衅的路一泽就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他自己便宜了!不也不是,路一泽不是一国之君吗?怎么连抵挡诱惑的能力都没有!

路一泽有点烦躁,他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重新扔给洛夜桐,语气也冷了不少:“别觉得委屈,既然签了契约,你应该履行自己的义务。”

洛夜桐对上他的视线,没有出声反驳,手指暗暗攥紧怀里的外套。

路一泽最后看了他一眼,离开了办公室。

“真是个……”洛夜桐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咬痕,牙关紧咬。

让人又爱又恨的亲王殿下。

……

德尔斯中毒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还有一点问题,只需要派血卫去便可以收工了,忙碌了挺久的洛夜桐总算又可以休息一会儿,照旧去斯洛那里听课,重新回归正常生活。

弥雅则在房间里待了几天便待不下去了,每天几乎都见不到人影。

米德安作为原索里顿的理事长,在调查德尔斯中毒这件事中作为证人起了很大的作用,德尔斯决定任用他,让他帮着处理一些事务,约等于已经在安菲特任职。

不过米德安对于薪资和职位高低并不在意,只是央求德尔斯给他一个不经常露面的职位,德尔斯也觉得他是为了避避风头,爽快的答应了。

还有最后一个环节,就是举办合并宴会,当然,这个不用特别着急,但洛夜桐和竹笙得到这个消息后便兴冲冲地开始着手准备。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只是米德安的情绪偶尔有些不对劲,德尔斯将他安排在自己身边,一来是为了方便沟通,二来便是将他放到看得见的地方。

这天,德尔斯再次察觉到了米德安的欲言又止,于是开口问:“怎么了?米德安,有事可以直说。”

米德安应了一声便没了声音,过了半晌,他犹豫着开口:“公爵大人,有一事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告知你……”

德尔斯哦了一声,随口问:“怎么?是觉得现在有哪里不妥吗?”

“不,当然不是,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只是……”话没说完,米德安便半跪在地,垂下头颅。德尔斯有些疑惑:“您这是做什么?”

米德安没有起身,只道:“公爵大人,想要谋害您的……另有其人,在我说出真相之前,您能否尽全力保护我的安全……?否则……否则我会死的……!”

德尔斯眸光微暗,起身走到米德安跟前,眉头微蹙:“你说了,我自然会保证你的安全。”

“真的?……好……”米德安浑身颤抖,仿佛在恐惧什么,他刚要开口,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了,奥伯伦的声音传来:“德尔斯公爵大人,亲王殿下有急事找您,请您过去吧。”

德尔斯应了句,垂眸对半跪在地的米德安道:“这件事待会再说,我先去找殿下。”说完绕过他出去了。

米德安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他瘫坐在地上,合上了双眼,脸上刻满了难以化解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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