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讲会被安排在大队院中。
程禹和祝容用马戏团的油蜡布搭了一个足以容纳三十人静听讲座的帐篷,内部安置了小的讲台,和几排凳子。
油蜡布本身是为了防水而制,在帆布上涂上汽油和石蜡混合物,以便在雨天也能保证演出正常进行,是这个年代马戏团之类的剧场的常用工具。
但它的原料注定了火将是最能摧毁它的东西。
程禹从前看过一则演出事故报道,讲述的正是油蜡布引起的灾难,将演出现场变成了火场,让无数出演者和观众丧命。
随手扔掉的一个烟头,或是突然故障的电缆,都可能瞬间引起火势,直接吞没帆布做成的房顶。
油蜡布本身不易穿越,且极度易燃,再加上这种成型的帐篷的开口是有限的,当火燃起来时,内部人想要逃出去非常困难。
程禹注视着与讲台最近的一面帆布墙壁,蹲下身用匕首在上面划出了一道口子。
他要给自己留出逃走的空间,帐篷本身的门到火势起来的时候绝对靠不住,村民的反应虽然还不能完全预料,但极有可能发生拥堵。
在离他最近的位置设置好独立的紧急出口,能更多保障他的安全。
“人来了。”祝容大步走过来,在他耳边匆匆道。
他话音落下,身后的帐篷门中陆续走来二十几名神情肃穆的村民,他们穿着和照片里一样正式的衣服,无声地用眼睛紧盯着他二人,十分有秩序地落座。
“嗯,按计划进行。”程禹直起身将匕首收到袖中,他对祝容说完,后退半步想从讲台走到侧边。
“程禹。”祝容低声叫他,眼睛却注视着地面,“……我能相信你吗?”
“……当然。”
程禹事前将话术都给他准备好了,只要祝容信任他的说法照着说,做到“传播知识”是绝对没问题的。
“好。”
祝容抬起头,正式走到台上。
对着一双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瞳仁,他正要开口,台下的村长又出言打断:“小祝专家,我们所有人一块儿拍一个合照吧。”
当祝容被村长安排在人群最中心的那个位置坐下,村长夫人又从怀中掏出了横幅挂到后方帆布之上时,程禹默默皱起了眉。
这和照片上的场景太像,如果祝容是一个敏感的人,能立刻察觉到他此刻的专家身份本质上在真实世界线中是属于他程禹的。
继而能立刻推断出,那些人死在宣讲会中,而程禹也在那场宣讲会现场,同样是死者,是他通关路上需要铲除的对手。
程禹由此而警觉,并快速思考起“鱼死网破”之后的方案。
但一直到拍照结束,重新回到讲台,祝容都表现如常,直到他开口后。
“各位。”祝容说,“养猪最需要的知识,一是防骗,二是防火,归根结底,还是防骗。”
他的头偏过来,目光凝向程禹,“如何防骗,第一是不能轻易相信他人,比如我这样的外乡人,比如从远方赶来表演的马戏团演员,比如……第二是不能轻易相信好事,比如一场能让各位的养猪技能得到大幅提升的宣讲会,比如一场不用花钱就能看到的马戏团表演,比如……”
他说的话很此前准备的完全不一样。
程禹的表情未动,静静地看着他。
底下的观众们也一声不吭。
“……如何防火,最根本的要点在于——不要待在油蜡布制成的建筑里。”
祝容全程注视着程禹的表情,他说着说着像是突然不耐烦了似的,手中拿出一根树枝,他用火柴将其点燃,发泄般地做了个投掷动作。
燃起的木枝撞上帆布,初时只有微弱的火苗在布幕的底端跳跃,但很快火势蔓延,火苗迅速攀升,转瞬间燃起大火,并引发了浓烟,使场地内的能见度急剧下降。
火焰熊熊升腾,将整个场地的温度变得炽热,让人只觉置身于熔炉之中。
村民们在火光的照耀下,面色惊恐神情扭曲,纷纷惊呼尖叫。
他们四处乱窜,有的试图冲向出口,可火苗很不合常理地缠到各个人的身上,使他们通通都成为了火人。
程禹也是,不过他在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掳着祝容强行从他先前割开的裂缝中钻了出去。
就像他没想到祝容会自由发挥一样,祝容大概也没想到他会强制性动用武力,一时不察被他连拉带拽地拖到了外围。
空气中弥漫着熏人的烟雾和焦味,呼吸间伴随着火焰的噼啪声。
程禹衣服上的火在和祝容紧贴的那一瞬间被扑灭,可他的痛苦却不曾减轻,反而越发加剧。
每一寸皮肉上仿佛都在经历刀割,他喉咙中泄出一声呻.吟,完全无法站稳而摔到地上,于是祝容在他身前被带动着压在下方。
倒地的瞬间祝容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腰,他也勉强撑起胳膊支起一点距离。
前一秒从祝容的怀中滚出了一截人骨,骨头滚到地上,诡异地开始自燃。
祝容偏头去看烧灼的人骨,又去看第一次面色如此惨白的压着他的程禹。
“你真的不是人……”他咬牙道。
程禹忍着超乎想象的疼痛,额头上坠下大颗汗珠,他忽地伸手将那截在燃烧的骨头攥住,用尽力气将它塞回了祝容的怀里。
火果然又熄灭了,程禹便握着骨头的一角,向祝容的脑袋狠狠砸去。
祝容被打得愣了一下,都忘了将程禹推开。
他仰面正好看到大火汹汹,一群火人从坍塌的帐篷中走出来,仿佛是从地狱走来的锁链,想要捆绑住独立出来的他二人,将他们也带回那个火场。
这让他一时间也无法考虑被程禹打了的事情,共同的敌人仿佛又将他们凝成了命运共同体,在听到程禹沙哑地命令着“带我上车”的那一刻,祝容下意识地揽住身上人的腰身将人带起来。
“来不及了。”
程禹忽然将祝容再次推倒。
从他的方向看,有比逼近的火人还更恐怖的东西来了——那是快速逼近的村口。
就好像从村口到大队的这一段路径被直接删去,大开的村口连同它周围的植被、连同它外围的永夜一同疾驰过来。
就好像那其实根本只是一块扁平的背景板,被无形之物快速地推动了位置,要来穿过、碾压他们,哪怕他们不主动地去穿过、离开村子。
它带来的压迫感的巨大的,让人不得不想到昨日曾亲眼目睹的化成铁皮的货车。
这意味着游戏的判定要强制性开展。
如果他是非人类,他将无论如何也不能从这个村口逃出,反而会被碾碎。
那一刻属于鬼魅的本能,或者还有求生边缘的紧迫,让程禹找到了除上身之外的第二个通关可能。
他没有办法,只能顶着祝容不敢置信的瞪视,强制地压下去吻上祝容的唇。
——他必须骗过这道结界,骗过这场判定,用生人的气息伪装自己。
不能通过上身与祝容融为一体,那这样呢?
他撬开祝容的牙关,心无旁骛地像在做一场科研。
而祝容在咬他。
湿润柔软的触感被他自行屏蔽,但血腥味很容易穿越屏障被清楚感知。
程禹一直很稳的心跳难得漏了一拍,不过第二跳就恢复了正常。
同样快的还有脱离世界那一刻的到来。身上的痛感,唇上的触感,口中的血味,一切声音都完全消失,气急败坏却来不及骂他的祝容也消失不见。
转瞬间入目是无边的黑暗,明明和村外的黑暗相同,带给人的感觉却截然相反,格外沉静安宁。
——他成功了。
他离开了被诅咒的村落,做回了自己,回到了这个游戏开始前的类宇宙。
程禹有些不自然地用手背抹了抹唇,两三秒后,黑暗中出现一张漂浮着的卡片。
他伸手过去,将卡片拿了过来。
依然是模糊色块组成的画面,在卡片的中央,一位人身穿深色的斗篷,头戴高顶帽,手持一根精致的魔杖。
他面前的桌面上摆着宝剑、圣杯、星币和权杖。
他的身后正背着一具苍白的骷髅,或者说,他正被骷髅牢牢控制着。
骷髅的空洞眼眶中,绿色的幽光闪烁,它的头靠在人的肩膀上,像是正在诉说着来自地狱的咒语。
它的手骨紧紧握住人的手腕,手指之间透露出冰冷和不可抗拒的力量,仿佛在操纵一个木偶。
程禹的指尖停留在骷髅身上摩挲了两下,将卡片翻转了过去。
「那个人从创造中找到了自己。
他带着装满火焰的行囊站在镜子前,呢喃道:你是神的尘埃。
——《魔术师》
YOU GOT THE MAGICIAN. 001」
还是001。
上一张卡片也是这样,这就代表这串数字不是卡片或者关卡的序号。
那是什么?
通关者序号吗?
程禹回想起祝容最后时间好像在喷火的眼睛,抹过嘴唇的手背又不自觉地在衣服上蹭了蹭。
他毫不怀疑祝容能通过关卡,那么,他得到的卡片是002?
其实程禹不太希望在以后的游戏关卡中再遇上这名玩家。
一个好玩的游戏中,存在一名人民币玩家,很显然会影响其他人的体验。
而祝容就拥有着某种类似的特权。
也许有他在身边,能轻松规避一些危险,但同样的,也许很容易成为被针对的对象。
更何况祝容本人还是个最大的变数。
如果不是他在最后突然偏离了他的计划,凭游戏规则对那人的厚待,程禹通过上身能轻松保证他二人的过关。
程禹很乐于接受变数,但并不太喜欢脱轨的感觉。
他收回思绪,并将卡片收好后站起身,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探索这个类宇宙的边界,但立刻袭来的眩晕感宣告着新一场游戏正在降临。
关卡与关卡之间的间隔极短,并不给人留出复盘时间。
一些精神不太顽强的人恐怕很容易在这种情形下崩溃。
但程禹自然不是这样的人,他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可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心情却无法控制地沉重下去——
镜子中的人皮肤极白,有一张十分清纯且漂亮的脸,明明和程禹本来的五官几乎没什么出入,却看不出丝毫男子的模样。
他乌黑的长发长到腰间,穿一袭白裙,身边有两个女仆正在紧张而忧虑地帮他调整腰带的系绳。
一名女仆拍上他的肩膀,哀愁道:“小姐,一定要争取成为神的替身啊!否则,就只能希冀神的怜悯了……”
“……”
程禹不喜欢脱轨,而现在他的性别很严重地脱轨了。
在第三场游戏,他变成了,一个女生。
下一个副本女祭司是全员性转
好凉啊555是大家在养肥还是我写的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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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魔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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