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累……
“滴答滴答——”一滴滴血从肩膀滑落至草坪上,沈梨浑身冰凉,就好像,就好像溺水一样。
天怎么还不黑……
沈梨慢慢闭上双眼,渐渐地开始失去知觉,一股泥土的腥味萦绕在鼻尖。
“老大他……僵尸老大他怎么死了???”一群小妖怪齐刷刷站一排,铜铃大的眼睛里全是惊诧,“咱们老大可是四转修为的大妖怪,整个仙界都能排上名号,怎么会在咬了她之后瞬间灰飞烟灭???”
那可是四转大妖啊,谁来不得脱层皮,偏偏遇上这女孩,直接一命呜呼。
“老大,不对劲,这姑娘邪的很。”
为首女妖砸吧眼,捡起一根木棒来戳戳她,一排排小水鬼在身后看着然后下一秒继续瞪大双眼。
“啊啊啊,二当家!!!”在小妖们的眼中,二当家只是戳了她而已,这也能灰飞烟灭?
小妖们被吓破胆火速退至黑水里,只露出一颗颗小脑袋观望。
那女子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周围突然浮现出诡异且看不懂的符文,然后那女子流血的脖颈瞬间停止,眼睫微微颤动。
很明显,那阵法在给她疗伤。
“这种气息好诡异啊三当家。”小水鬼瑟瑟发抖,躲在水中咕咚咕咚冒泡。
三当家同样后背发凉,她轻嗅鼻尖,震惊的瞪大双眼,这是来自十转大能耗费巨大精力设置出来的阵法!
这女孩,他们今天是无论如何也杀不了,任何人都杀不了!
她背后有一只大怪物!
大当家和二当家真是倒了大霉!
沈梨再次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天还差一点黑,满身疲惫站起身时,她听见了吐泡泡的咕咚声,一群小水鬼立马沉入黑水里,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沈梨惊诧:刚才不是还很嚣张么?
“奇怪。”沈梨摸了摸被咬伤的地方,发现那个的伤竟然已经好了!
对了,刚不是有一只大妖在吸她血么?大妖怎么不见了,连跟着那只手女鬼也不见了。
夜色一点点笼罩下来,耳边有乌鸦鸣叫,恢复一点力气之后,沈梨徒手爬山崖,期间摔倒好几次,不过还好最终迎着夜风爬了上去。
顾回舟碍于林雨潇不肯走的缘故,一直在旁边等着,很快他的眸光便被爬上来那只手所震惊。
洁白的手上沾染上不少血迹和泥土,紧接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他惊叹于不小心掉下山崖的沈梨竟然能活着回来。
“师姐!”林于潇几乎是在见到沈梨的一瞬便哭红了脸。
“太好了,师姐,你还活着。”她强撑着身去站起来,紧紧抓着她的手,却忽然被一股妖风推开,妖风吹动,黑竹林里传来一股危险气息。
沈梨实在是睁不开眼睛,她摇摇欲坠说:“我好累,你们自己调整一下,我要去找谢听阑了。”
周遭温度越来越低,黑云缓动,露出一轮皎洁的月。
林中传来幽幽银铃声。
顾回舟和林雨潇同时瞪大瞳孔,林雨潇愤怒那个狐媚子还在勾引师姐,而顾回舟则是微微眯眼,那个隐藏在她背后的怪物终于出现了。
这样的不刻意掩饰的气息,足以撼动太虚宗上的大能修真者,届时掌门一定会赶来诛杀他!
“沙沙”的脚步声传来,给人强烈的压抑感。
竹林中缓缓走出来一个十分诡异貌美的少年,一身暗红色衣袍,墨发后泻,垂下的长鞭中镶嵌各色宝石,他在看见沈梨后嘴角几乎是下意识上扬,露出的牙齿洁白,笑起来像只人畜无害的绵羊。
许是看见了沈梨身上的伤,他的目光很快变得阴毒起来,周遭气压更加冰冷,活像即将吃人的蛇。
剧毒且诡异。
沈梨实在太累了。
在看见谢听阑后,紧张的神经一下便放松,她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步步跑过去。
然后在夜色中一下便抱了上去。
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将下巴抵在他颈窝处,拼命吸取着安全感,她慢慢将疲惫的双眼闭上,轻轻说:
“谢听阑,你终于出现了,我今天被欺负了,我好累,你今晚可以守着我睡觉么?”
“我今天,独自一人遇上了好多水鬼,还有一只僵尸……”
那只僵尸咬的她好疼。
“我其实很早就想见到你了……”
沈梨轻飘飘说完后,将人抱得更紧,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累了第一个会想到他,或许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依赖上了他。
习惯一个人存在之后,便不那么容易轻易离开。
只怪相遇太早。
大魔王一动不动,他的双眸中好似有有些无措,暗红色的眸中充斥着温怒。
他的双眸看过去,正巧与顾回舟对视。
听阑在伴侣身上嗅了嗅,眼眸一亮,他找到了,伴侣身上那个异类的味道,就在眼前!
许久后,沈梨才听见一个低沉的嗓音,她听见谢听阑带着心疼语气说:“谁把你打伤的?”
他的眼泛着幽幽暗红色,危险极了,怀中的女孩却靠的很安稳,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不等她解释,沈梨便感受到脊背上有一只大手轻拍着她,滔天的修为如流水般涌进她心脉里,消散疲惫。
危险的魔王任由她抱着他,不断释放安抚气息。
沈梨抱了许久后才松开他,疲惫不堪的双眼总数明亮几分,刚一睁眼,便看见了谢听阑有点僵硬的一张脸,他将一只手摊开,里面放着两颗药丸。
用眼神示意她:快吃,不苦。
沈梨不客气将药拿过来,没吃,而是睁着明亮的眸子,执意拉着他,轻轻说:“谢听阑,你跟我回太虚宗吧,我养你。”
不远处的林雨潇久久不能回神,回想起方才将她推开的那道妖风,她简直要被气炸:“师姐,你这是要带他回家?”
独属于她们两个的家。
这怎么能行?
沈梨恍若未闻,她叮嘱好谢听阑躲好不要吓到他们后,一步步朝着林雨潇走了过来,她将手里药丸喂给她吃一颗,再喂给世界男主后,正起身准备悄悄带着谢听阑离开,却不想,天色巨变。
有道浑厚的声音自夜空传来,“魔头,哪里跑!”
“魔头?”沈梨微微蹙眉,不一会的时间,黑竹林里站了好多人,他这副身体的爹娘,还有许多长老,一个个气势汹汹,貌似要对谢听阑不利。
她定睛一看,只见父母的身边还站着位绯衣女孩,和她相差不大。
正巧这时心月也看向她,她眼中的沈梨只是一个普通人,衣衫破烂不堪,比修为,沈梨不是对手,但,对方明显比她高挑,那张脸和她不相上下,她貌似更像赝品!
韶华掌门察觉到魔气滔天便立即召集长老们来此,却不想能碰见沈梨。
多天不见他们的女儿更瘦了一点。
也不知她是如何挣脱那要人命的幻境,更不知她如何从黑水泽里爬出来,掌门冷冷道:“阿梨,不好好呆在山上,怎么跑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心月趁机靠近掌门,一脸懂事:“母亲,姐姐定当不是故意的和他私奔的,你别怪她。”
母亲?
沈梨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林雨潇看着失望的师姐,慢慢靠近安慰道:“师姐,我之前听说过这事,不过……怕你伤心,我一直不敢告诉你,这姑娘听说是掌门养的替代品,用来替代你的。”
她小声附在师姐耳边,不断拍打着她后背,“师姐不要难过,你还有我呢,况且她只是一个赝品而已。”
沈梨摇摇头,对于这幅身体的母亲她本就没有感情,既然父母并不爱她,那她也不需要这份爱。
怪不得在山上父母总是在忙,原来是在陪她呀……
她不感觉到难受,只是有片刻愣神。
“罢了……”沈梨没有多看一眼,转身便走,却不想走神间,她撞见了一堵硬墙,这一抬眼,便看见了谢听阑。
她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便掐住了顾回舟的脖子,“嘎吱嘎吱”骨头摩擦声传来时,沈梨差点被吓死,赶紧将他手拉住,“你别杀他。”
谢听阑不愿意放手,“你身上有他的味道,你是因为他才受伤的,他该死。”
“别别别!他还不能死啊!”沈梨强硬一根根掰开他的指头,掰弯后,顾回舟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桃花眼看着沈梨依旧温暖。
谢听阑神色微眯,带着微微怒意。
混乱间,这幅身体的母亲唤她,“阿梨,你快过来,那魔头举止诡异,很危险,你不要被他骗了。”
她父亲也说:“阿梨,你母亲说的不错。”
心月嘴角上扬:“是啊,姐姐,你快过来,放心吧,我是不会和你抢爹娘的。”
……
沈梨只觉得这一切虚假。
这些人好吵。
而她有些困了,眼眸下意识飘向谢听阑,他安静的站在那,像一颗孤寂的竹,正望着她不说话。
她想,她现在是应该做一个抉择,是留在归鸿山,还是和谢听阑这个魔头离开。
然而这道选择题一点也不难。
她在众目睽睽中将人紧紧抱住,歉疚说:“谢听阑,我好像带你回不了归鸿山了,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不如我带你去人间吧。”
“阿梨,你不能跟他走!”身后,韶华掌门冷声大喊。
“师姐!”林雨潇声嘶力竭。
沈梨并没有机会听见声音,在谢听阑听见这些话后,忽然间天地旋转,她能感到自己正趴在一张安全爆棚的脊背上,是谢听阑正背着她。
她安心的用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紧了紧。
许久后,谢听阑忽然停下来,将背上的她叫醒,改为小心翼翼抱着,轻轻在她耳边说:“想带我走,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才可以。”
沈梨有些不清醒,迷迷糊糊道:“什么问题?”
“你……”他停顿了一会,心情似乎格外烦躁,执着道:“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我?为什么不允许我杀他?是因为他比较重要么,还有,你为何要把……把我给你的药要给他?是不是舍不得他死?”
他抛出一堆问题,沈梨却只觉得困。
困顿中,沈梨一把将他嘴捏住。
然后下一刻她浑身一颤,脑袋彻底清醒,有股温热的触感聚集在耳垂处,那里传来一阵刺痛。
谢听阑咬了她的耳朵!
这人是不是有病?!
沈梨连带着双眸都清澈了许多,她不可置信抬起眼:“你……你是在干嘛?”
他垂下眸子,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糟糕,他好像把伴侣咬痛了。
沈梨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砸吧几下眼之后,她决定再也不要和他在一起了,咬她,简直不要太过分!
咬她干什么?她又不是什么可口的小糕点。
“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沈梨深呼吸几口气,叉着腰独自行走。
山中的路越来越不好走,没走一会她又累了,而且现在很冷,重伤之后她觉得肚子好像也饿了,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又想去找谢听阑了。
她回头,这才发现原来谢听阑正寸步不离跟着她,她脚步摇摇晃晃,不一会便认输走过去将人紧紧抱住。
沈梨慢慢闭上眼睛,她又累又困,想好好休息。
她下意识将下巴抵在他脖颈处,轻轻说:“你别咬我,我困了……”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抱住,他心中一紧,慌慌张张将伴侣用外衣裹住,改为两手抱,伴侣的头不断蹭着他颈窝,安心的睡了过去。
谢听阑抱着她独自一人在山崖上边上看了许久的月亮。
他的伴侣好像长成了一个很冷淡的人。
十五六岁的时候,伴侣会笑着跑过来和他一起练剑,她也会惧怕孤独和老鼠,那时候的她瘦瘦小小一只,噩梦醒来喜欢缩在墙角。
每每这时,她便会跑到他身边来寻求庇护:“我,我怕……”
她的声音轻轻地,柔柔的,像某年夜里轻轻摇晃的蒲扇,他隔着衣料轻轻排他的背脊,可怜极了。
等她再长大一点,十六七岁的她说:“我一定要带着你出去。”
可出去之后,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会再依赖他,也不会陪伴在他身旁,那些害怕和弱小已经随着年龄增长全部消失。
她真的成了一个冷淡的人。
晚上总是不理他,也总是戏弄他,他只能看见葳蕤烛火旁,她皱眉的一张愁苦小脸。
他喂养长大的伴侣,背着他吃了好多苦。
今天,她的手上多了一道口子,昨天,她嘴角淤了一块,前天伤到了腿,一定悄悄哭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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