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别问,问就是毒药。

约莫一刻钟后,牛车停在城南一家医馆前。

纪舒颜特意选择远离赌坊的医馆,就是怕追兵顺藤摸瓜找来。

城南离纪府较近,也更便于照应。

她叩开医馆大门,老大夫本来面带愠色,见到伤者后立即转为凝重,赶忙将人迎了进去。医者仁心,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大夫忙碌了近一个时辰,才将伤口处理妥当。

纪舒颜多付了诊金,将林暮安置在医馆后间。

眼下他虚弱不堪,已然昏睡过去,不便移动;

加之她自己是偷溜出府,此时带个重伤男子回去,实在难以解释。

不如先让他在此静养,从长计议。

纪舒颜小心剪开林暮血迹斑斑的衣衫,替他擦拭身体。

擦拭他背部时猛然顿住。

旧鞭痕如蜈蚣盘踞在肩胛,与新鲜十字伤拧成狰狞的网。

月光透过窗棂,映照出他苍白的肌肤、精致的锁骨和流畅的肌肉线条。

她不由面颊微热,心下暗叹:

这人生得实在好看,看似清瘦,却肌理分明。

难怪谭明锦不惜得罪永宁公主也要将他困在身边。

这般容貌气质,想必很得女子欢心......

或许,也不乏男子倾慕?

收拾停当,纪舒颜为他盖好薄被。

一番折腾后,倦意如潮水般涌来,她终于支撑不住,伏在床沿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天光未澈,林暮倏然睁开双眼,眸底还带着未散的警惕与急切。

然而当他看清四周陌生的陈设,以及伏在床边睡着的纪舒颜时,紧绷的神情缓缓柔和下来。

昨日的记忆零零碎碎:

他最后记得的,是纪舒颜拼力将他扶上牛车的情景,再往后便一片模糊。

此刻他身上盖得整齐的薄被,地上那件被剪开、血迹斑斑的衣物,无一不在诉说昨夜是她为他处理伤口、守候至今。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睡颜上,竟泛起一丝罕见的眷恋。

这女子明知他来历非凡、目的未明,一边言语机锋不退让,一边却又在他重伤落魄、无人可依时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矛盾的人?

正恍惚间,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已抬起,几乎要触到她的脸颊。

林暮猛地蹙眉收手,心头一阵自嘲:

在妄想什么?

她贵为当朝太师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家世显赫、容颜绝世,才智更是出众......

这般如明月般的女子,岂是他所能企及?

就在这时,纪舒颜因半身麻涩不适,轻轻蹙眉醒转。

甫一睁眼,便对上林暮复杂的目光,她尚未完全清醒,软声喃喃:

“嗯......你醒了?”

“嗯,”

他嗓音有些低哑,

“你可还好?有没有不适?”

纪舒颜眨了眨眼,渐渐清醒,摇摇头看向窗外微亮的天色:

“你的伤口很深,最近定要好好休养。还疼得厉害吗?”

“不疼。”

“出去跟人打架了?”

“是啊,可惜打输了。”

他居然微微扬起了嘴角。

纪舒颜忍不住笑出声:

“幼稚鬼。”

随后轻咳一声,正色问道:

“你为什么去无常赌坊?别告诉我这伤是赌输了赖账被人打的。”

林暮低笑,知道她已经猜出七八分,也不再遮掩:

“不是赌坊,是赵家。”

“太常寺赵家?”

又是太子一党。

“嗯,赵府有我要的线索。本打算暗中取走,不料赵府外埋伏了太子的人,一时不察,中了软筋散,才被刺伤。”

“所以你只是‘恰巧’逃到无常赌坊?”

纪舒颜挑眉,显然不信。

林默沉默片刻,终是轻叹:

“我与无常赌坊,确有渊源。”

“怕不只是‘渊源’那么简单吧?”

纪舒颜撇嘴,

“世人常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没要你报恩,你却连句实话都不愿说?”

看着她略带嗔怪的模样,林暮不禁莞尔:

“小姐这是在生气?没想到小姐生起气来,倒也娇俏可爱。”

“啧......”

纪舒颜一时语塞,这人平日沉默寡言,今日怎么这般会说话?

她别过脸:

“不同你贫。我需要一些线索,既然无常赌坊做这买卖,总没理由拒绝我吧?”

“无常赌坊常年经营此类交易,小姐若需要,林暮愿代为安排。”

“那便有劳了。不过你现在伤势未愈,纵有什么计划也暂且放一放,不急于这一两日。医馆不能长住,稍好些便先回府吧。”

“是,小姐。”

林暮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担心府中有眼线,”

纪舒颜了然道,

“回府后我自有安排,不会让你暴露。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小姐一路小心。”

林暮目送她离去,眼中多年冰封似的冷意,竟似被春风拂过,漾开几分温度。

纪舒颜悄悄回房,更衣躺下。

这一夜几乎未眠,若不是趴得浑身发麻,她绝不会这么早醒。

趁着天未全亮,她决定补个觉。

这一睡,竟直接到了午时。

清芷见她醒来,笑道:

“小姐今日睡得可真沉,已是午时了,要用膳吗?小厨房一直备着。”

“用的用的,饿得很。”

纪舒颜一边起身梳洗,一边应答。

清芷还是头一回见小姐喊饿,笑着去准备午膳。

用饭时,清芷禀报:

“小姐,林暮回来了。”

“哦?何时?”

“就您歇息的时候。他刚好回来,问起您,还说您近日劳累,让我别吵您休息。”

清芷歪头疑惑,

“奇怪,林暮怎知您最近在崇文院辛苦?”

纪舒颜嘴角微抽,含糊道:

“许是管家同他说的吧。”

“也是!他请假多日,回来是该多了解小姐近况。”

午后,纪舒颜吩咐清芷带人外出采购青梅酒。

清芷本想叫上林暮,却被纪舒颜拦下,只说另有事交代他。

清芷不满地瞥了林暮一眼,才带人出府。

待清芷走后,纪舒颜在房中捣鼓半个多时辰,才唤林暮进屋。

“小姐。”

林暮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坐吧。”

纪舒颜正摆弄着几个瓷瓶药罐,头也不抬。

林暮见她专注,不由问道:

“这是......?”

“喝了。”

她递过一个小瓶。

“这是何物?”

纪舒颜忽然俏皮一笑:

“毒药!”

林暮轻笑摇头,接过瓷瓶一饮而尽。

“约莫一炷香后生效,你在此稍候。”

说罢,她转身进了内间。

一炷香后,林暮果然感到伤口疼痛大减。

纪舒颜也从内间走出,手中还拿着几个小罐。

“还疼么?”

“不疼了,多谢小姐。这是何药?”

“用你前些日子买的曼陀罗种子所制。知你这几日定然难熬,暂且止痛。”

“小姐才识渊博,心思灵巧。”

林暮由衷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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