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钟栎一睁眼,只觉得头疼欲裂,身子到是没有那么乏力了。

他喊了两次倒水,青砚才从外面进来服侍。

青砚上前奉茶,钟栎问:“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青砚:“回公子,二十六了。”

钟栎有点惊讶:“我竟然昏睡了这么多天,床前为何无人服侍?”

青砚疑惑:“公子,是您让小的们都出去,说要躺下歇息的。”

钟栎心中大惊,自己居然一点也不记得,那日自己忽然起了高热,便一直卧榻在床,恍惚间几乎已经到了地府,哪还来什么力气吩咐。

但他放下碗后,细细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不适。

钟栎起身下榻,身体居然一如往常,甚至更胜从前,好像只是睡了一觉而不是昏睡。

青砚倒是奇怪,怎么这大公子刚躺下又起身要水喝。

钟栎坐到自己屋里的桌案前,明显有被动过的痕迹。他将书桌上的东西一一查看,又去了一遍书房,这才发现,自己的书信各家往来的账本居然全都被翻阅过。

自己不过是昏睡了几日,就将这些账本拿出来一一查看,自己院里的人是不敢这样做的,大约是李姨娘,也就是现在的钟夫人。还有些明显是刚送来的,钟栎一股火气涌上心头,但是一生气头就更疼了,他就只好平息下来。钟栎扶额撑在桌上,好半天没有声音,最后才叫来青砚。

“我问你话,我昏迷这些时日家中经营都是谁在过问?”

“回公子,一切照旧。”

“除了不让人看顾,我还有什么其他吩咐没有?”

青砚心中纳罕,公子刚醒时不问,反倒是现在才开始过问,这不由又让他担心起自己家公子的身体来,几息之间就想到了钟栎想要听的是什么。

“公子并无其他吩咐,只是不叫人守夜,平日倒也不曾出门唯一样就是公子也不叫大夫把脉也不吃药,小的放心不下。”

青砚不知道的是,钟未秋作钟栎时,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和家庭的琐事情况,怕问了要露馅,只能在账本和他平时的汇报中找寻自己在钟家的各种蛛丝马迹。

而真正的钟栎这会儿才算是真的醒过来。

钟栎没有说话,蹙着眉头思索,低声忧愁幽幽自语“怎么会这样?”

青砚见他没有话说,继续讲“公子,您醒来查问之前都是照旧的,晌午吩咐的将二公子名下铺子收回的事小的刚安排妥。新掌柜的刚走,公子若是还有没问的话,奴才这就去将掌柜的们喊回来。”

钟栎闻言一皱眉“晌午?”

“正是,公子。”

自己明明就是刚醒,显然,自己的异样青砚也察觉到了,只是没有提出来。自己比寻常人多病一些,因此时时都要人跟着,以备不测。而青砚说自己的这些安排竟是一点也不记得。

钟栎看着眼前被人翻阅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桌面,不动声色地问“这些可有人看过?”

青砚对于松园了如指掌,立马就回应他“并无,公子卧病期间,松院只有贴心的打扫,桌上的各类账目照旧都是轻擦轻放,没有公子的吩咐奴才们不敢随意挪动。”

并无的意思是没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看,因为账目多,这些东西就算见自己昏过去旁人打扫也是物归原处没有挪动的。而这桌面上的东西翻阅的痕迹与自己昏死之前并不相同,所以看书的是自己,而自己却全然不知道。

青砚禀告完没听见钟栎的声音,想着这估计也不是他想听的,又继续说“公子卧病期间,撷芳园那边总想来探望您,借着管理家事的名义想要来您的小书房,都被奴才一一回绝了。”

“做得好。”钟栎说这话时正端着账册,一一查看,上面并没有被谁作假或者是篡改的痕迹,而钟栎清晰地记着,自己压根就没有找什么掌柜的来,也没有要收回钟鲤的铺子,毕竟那点损失对于钟家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自己难道不是刚醒吗?

“叫大夫过来给我看看身子。”

“是。”之前钟栎刚醒来时钟夫人叫别的大夫来看,那时青砚就不大放心,但钟栎表示已无大碍,凡有外客一律不见,巩大夫又不在家中青砚只得作罢。如今钟栎自己叫来大夫正好解了青砚的担忧。

大夫来之前,钟栎已经察觉自己除了时不时头疼,那些陈年旧疾倒是没有什么恼人不舒服的,他趁着现在没有犯病,将屋内的各处一一查看,除了一些要紧皇宫里的账目仍然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静静地躺在暗格里,其他明面上的账目都被人翻看过了。

他想着这个人的意图,居然能在自己的院子如入无人之境,还能随意翻看自己的账目,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被发现。

钟栎怀疑不到自己人的头上,但撷芳园那几个蠢货又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耐,真的是自己吗?

思索间,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九,巩羊已经走到了钟栎跟前。巩羊是从前宫里的御医,年纪大了告老还乡后被钟家重金聘来,给钟栎保养身体。这次钟栎卧榻事发突然,巩羊正好不在大都城,被钟夫人趁虚而入,带来了不知道哪里的大夫,一直看不好,青砚遍请名医竟也无用。等到巩羊千里迢迢回来对钟栎的病情也无从下手,只能在昏迷期间未钟栎保养身子。等到钟未秋作为钟栎醒过来又不肯再请医看病。

巩大夫为钟栎把脉,“公子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操劳过度,静养休息便可。”

巩大夫说完摸了摸胡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大夫直言便可,你我二人不必隐瞒。”

“公子可是用了什么老夫不知道的药?老夫此次查看只觉得大公子您的身体更胜从前了。”

钟栎知道自己在家吃的药基本上都是过了巩羊的眼,不存在害自己的情况,但是钟夫人掌着家中一应内务,暗中下毒也未可知,自己这次昏迷数日怕就是经了他的手。

只是这身体忽然变好倒是更让人起疑,自己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问询了这数月来家中经营情况,惩戒了不懂礼数的幼弟,虽然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也并无错漏,但是一点印象也不记得谁知道下次发作又是多长时间呢?

“算是因祸得福了。”

说着,钟栎给青砚使了个眼色,青砚立刻将之前收好的药递到了巩大夫面前。最开始昏沉的几日钟栎就料想不是这么简单,昏昏沉沉中嘱咐青砚应该是有人害自己,在府中先搜寻着,果然得了这瓶毒药。

“大夫小心,此药有毒。”钟栎说的云淡风轻,巩羊在宫里见识过各种阴私,这次钟栎病倒也很是蹊跷,并没有很多惊讶。

“此药并不常见,老夫若是没有猜错,应当是游医的独家秘方,无色无味,入水无知,但细嗅有股异香,据说此药遇火可烧,但是还是不试为妙,烧起来香味更重,若是烧服两用,怕是毒性更烈。” 巩羊继续说。

“先帝时,宫中有娘娘用此禁物,打入冷宫,全家。”

后面巩羊没有再说,但是这几句说服力就很够了。

“那为何我还没有死?”还做了这许多事?

钟栎平静地问出这句话,一脸置生死于事外的感觉,青砚和巩大夫都面露不忍。

“公子心性豁达,平日又多行善事吉人自有天相。只是老夫医术不精,对于此物也是传闻听说,并不知此物到底是何物所炼,许是与公子平时服用的药物有所相克,以毒攻毒了。公子这回从鬼门关回来,虽说旧疾痊愈,但是元气必定受损,还是要好好调理。”

“我有一问,此药会否使人遗忘旧事?”

“这……老夫不能确定,此药毒而不显,中招者最后都神志不清,记不记得倒未必见得,老夫知道的人里,公子还是头一个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活过来的人。”

此话一出,一旁的青砚直接瞳孔巨颤,咬着牙一副随时要冲出去砍人的摸样。医术不精自然是自谦,巩羊也算是太医院的佼佼者,只是宫闱秘事知道太多容易朝不保夕,这才请辞。这药在宫中出现时巩羊还曾悄悄钻研,但一无所获。

“多谢巩大夫了,我会好好修养的,青砚,送大夫回去歇息。”

青砚闻言,立刻又掏出一份额外的钱袋,出门时很是恭敬地递给了巩羊的药童。并说“我知道您瞧不上这点小钱,但这也是我们公子的一片心意,不如回去顺路给小公子买糖吃。”

巩羊并未推辞,只说回去会多找找关于这方面的古籍,看看有没有可以拿来用的。

青砚早就学会了不动声色那一套,哪怕此时内心天崩地裂,面上也丝毫不显笑着送巩大夫离开。

等巩大夫走远后,青砚飞奔回钟栎的小院,一进门就毫不掩饰地说“那毒妇竟然想害公子性命,公子也不生气?”

钟栎翻着书架上的账册,满满一书架全是圣人之言和生意账册,没有一本闲书,钟栎站在书架边翻着册子,对比青砚的着急,他这个受害者却只是平静地翻着书页,好像大病一场这件事没有发生,被毒害的人也不是他。

“钟夫人没有这样的头脑,她只是依附在父亲身上的菟丝花罢了,而她的儿子也只是蠢货一个,能把我算计至此,倒是我小瞧他们了”钟栎说这话时手里正拿着钟演藏在他账本里的信,桌上则是钟父的信。

“可是,可是就这样轻轻放过他们?他们可是想害死您啊。”

“当然不会,只是现在国难当头,我没有闲心处理这些,留给父亲看着办吧。钟演到哪儿了?”

“上次跟着的人说三公子到邺城了,现在还未来信,不知道有无变动。另外有一批新人说是要从邺城去往燕池不知道有无三公子。”

青砚拧着两瞥浓眉,眉宇间是满满的担忧。

而钟栎却坐了下去,“若是他真的能有一番作为,也不枉我为他做的那些打点,他若是能自活到燕池也算是他的本事。”

青砚:“公子,若是三公子一直在那儿怎么办?”

“继续盯着,若是进了军营,便罢了,若是”钟栎说着,摸了摸手中已经启封的钟演的来信,叹了口气“接回来吧,总不能叫我们钟家绝了后。”

青砚:“是。”

钟栎没有再说话,青砚犹豫着,“少爷可是失忆了?”

“或许是的,我也不清楚,听你说的,我已经醒过来了,还让你叫来了各家掌柜,这些我全然不知,我可有做不利于钟家生意的安排?”

青砚很笃定地回答“没有。”

钟栎没有再说话,从书房和卧室的痕迹可以看出,自己明显是想要了解自己是做什么的,家中基本情况,甚至于自己的身份,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己那会儿时完全失忆,忘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包括身份经历;二是被不知名的手段迷惑,趁机图谋钟家。

但是若是第一种可能,自己现在真正苏醒,又怎么会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情,钟演的信自己月前回家根本就没有看到,现在是才看到里面的内容。

若是第二种,那此人真是手段非常,连巩大夫都察觉不出。

不过这也排除了撷芳园的那边的可能。

没有损害钟家,到底如何还有待定夺。

钟栎撑着额头,腰背却没有半分松懈,依然是一副卓尔不群的钟家大公子模样。

青砚忍不住道“大公子,有什么事儿您吩咐小的们去做就是了,您大病初愈,巩大夫说得静养调息。”

钟栎“不要紧,现在倒是比之前好多了,内里没有那么虚浮,腿脚也不至于那么软绵无力,只是不知症状是否会反复,既然账目我先头已经看过,便先不再过问了,若是我再次失忆,对于我的话要斟酌再三方可行事。”

“小的没用,竟是没察觉出公子记不得从前的事了。”

钟栎抬手示意他不必如此,“若是我真的失忆,必然也不愿意在人前暴露,这不怪你。这也正说明,或许我只是失忆,而非被妖术蛊惑。”

钟栎没有让青砚开口继续吩咐道“往后若是我言行有异,放机灵点,若有第三人看出来,不必留情,此事不容有失。”

“是,小的明白。”

“把这些信啊书的放回去,我先休息。”

“是。”

钟栎细细思索,原本打算将失忆的事就烂在肚子里,但是谁也保不齐会不会再次发生,此事太过蹊跷,只好让青砚替自己观察,现在各地军粮紧张拮据,自己还不能倒下。

没有做过对钟家不利的事,难道就一定是自己吗?如果自己真的失忆了,会对账本感兴趣吗?

……

燕池军营。

夏予生来到这被安排好之后,开始夜以继日地进行训练。镇北大将军重伤在身缠绵病榻,而朝廷迟迟没有安排新的有威望的将军前来,关键时刻真有什么难以预防的突袭或者是战争,也只能期待镇北大将军能从榻上爬起来去前线指挥了。

再打下去,连流民军都要打光了,这一批打完,大梁的气数真的就尽了。

夏予生也是想开了,若是回不去,就在这边好好活着,总有一天命运会告诉自己他的安排。

然而一切意外都来的那么突然。

燕池的将军府衙内。

数十个武夫打扮的人聚在镇北大将军的院落里,这里都是随他征战这么多年的亲信。然而此时关巍生死攸关,大家的心却早已不像一开始追随关将军打仗的时候那么坚定了。

严铮压着嗓子低声说“将军这么多年没有亏待过咱们谁,现在大将军分明就是被朝廷逼的,这再打没粮没兵的,这不是叫咱们去送死吗?”

孟乔或逼问“那你说呢?咱们跑了,叫百姓留下来等死吗?”

柏立树“别百姓了,眼下大都城又来了什么密信,将军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住嘴,说什么丧气话,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多少次都死里逃生。”

“这都几个月了,将军他”

“放你娘的屁!再让我听见谁咒将军的我就一枪攮死他!”严铮说着将长枪往地上用力一掷。

那说话的受不了众人之责的目光,转过身去默默流出了眼泪。

他前几天就看见关将军喊了亲信叫了匹快马送信出去,那会儿他远远望着,小半年没有见过人的将军如今也已经不是以前威猛雄壮的样子,瘦的只剩一把子枯骨,人也老了几十岁。

今天把所有亲信都喊来在他看来一定是交待后事了。只是跟了关将军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有他一口肉就绝对不会少了兄弟们的,其实很多人早就不想为朝廷效命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的,想跟着将军再闯一闯罢了。

望着将军府此时的光景,公孙修只觉得伤春悲秋,这些兄弟似乎也马上要烟消云散了一般,想到这儿眼泪就要止不住地留。结果严铮看到他哭更是一股子邪火上来,当场就大步过去将公孙修撂倒。

这时一个小厮飞快地往前跑,身后是一对黑白双煞——穿着白衣服的关少莨和穿着黑衣服的相绍元。

严铮立刻出声“二公子!”

“严叔。”关少莨来不及寒暄,径直闯进了关大将军的卧房。

“爹!”

屋内光线昏暗,关少莨还没进去就被浓浓的药味儿扼住了咽喉,只觉得呼吸一滞,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爹!”关少莨只管一面喊一面往里去,一个苍老如洪钟般的声音从内账中传来。

“莨儿,你来了。”

关少莨走至床前,借着微弱的日光这才看清了关将军的容颜。

父子分别两年有余,关父的头发却已花白稀疏,脸上也像是风干的树皮,所有难看的皱纹密密麻麻布满了关父的脸庞,好像这样在说关父病的有多重。

“爹”看着曾经魁梧的父亲如今瘦弱地躺在床上,关少莨哽咽了,“爹爹去年还说孩儿时常皱眉会未老先衰,如今爹爹也是不比我好到哪儿去了。”

“呵呵,你小子,嘴皮子功夫见长。来,扶为父起来。”

“是”关巍借力,撑着关少莨从床上坐起来。

关少莨这才发现,父亲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瘦弱,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扶着一把骷髅起身。

“师爷,让院子里那几个去正厅,我有事要说。”

岑文斋低眉顺眼,面无波澜,“是。”

“莨儿,你也去。”

“让孩儿服侍爹更衣吧。”

“放肆!是觉得爹这点事都做不了吗?用得着咳咳……咳滚滚滚!”

“是。”关少莨出门,追上前头的岑文斋,“岑叔,我爹他……”

不等关少莨说完,岑文斋平静地打断了他“二公子,将军自有安排,您只需做好准备即可。”

看着对方无动于衷的脸,关少莨只好应是,放他离开,刚一抬头,就望见相绍元那张俊逸刻薄的脸,正恨恨地盯着岑文斋的背影。

“你别跟着了,自己找地方呆着。”关少莨心中升起一种无言的恐慌,没有时间安排这个硬要跟过来的人。

相绍元见他愁眉不展,没有说话,径自往前厅去了。

到了前厅,那些部下又一一跟关少莨问好。

关少莨少时也曾追随父亲征战沙场,也立下过不少军功,后面被陛下诏到了大都城,面上抬举他年轻做官,实际上用他要挟关将军罢了。

大家多半惋惜关少莨的将帅之才无的放矢,又不满关将军被朝廷疑心。关少莨如今长的倒也是温润儒雅,倒是有些儒将风范,不似少年时那么鲁莽。

只是大家看着关少莨如今愁眉不展,又想起关将军的花发,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儿。

不待众人伤感,一道浑厚的声音穿堂而来“一个个垂头丧气,怎么?我大梁已经没有可用的人了吗?”

关巍的声音一响起,在场的人便立马都起身相迎,纷纷喊将军。

关巍并没有出声,只是挥挥手让大家又再坐下。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关巍如今的模样,他只穿了一身武夫的短衫,未着盔甲,所有体貌神态都暴露在众人眼前。

大家都沉默了。

这数月以来为了不让自己病重的消息传出去半分,知道自己中的是毒箭,关巍就命不许有人探望。只有岑文斋这个脸上做不出表情的军师照应传达。有什么要紧事也只是在帐中传递消息。

其他人听着岑文斋的传话,只当关巍病重不想显露,如今看着关巍脸上无肉,衣服也撑不起来的样子才知晓,上次那一箭几乎是要了关巍的命。

当下,就有几个亲信止不住流出泪来。刚刚在门外色厉内荏的严铮此刻却是五官狰狞,死死咬着牙关,眼泪鼻涕一起无声地往外冒。

“行了,老夫还不至于到你们给我哭丧的时候,有这力气不如多去打几个匈奴,也好让我开心开心。”

关少莨从小被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在父子情分面前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今日让你们都来是有几件事要说。”一听这话,诸人都知道有要事,眼下也正色起来强忍住泪水。

“朝廷来了旨意要我们攻下遂城,乘胜追击。”

严铮听了这话目眦欲裂,“何来乘胜追击?将军为挽回败局硬是带着咱们扛着箭伤一路北上,熬了整整六七个月才找着匈奴的间隙,一举赶出了燕池,已经算是这几年来最好的战绩,朝廷莫非想叫我们都死在这儿才甘愿?”

“就是,将军重伤在身,朝廷却扣押咱们的军粮军饷,弟兄们如何愿意再打?”

“若真想打,就该早叫那个狗宦官滚下台去!”

“他娘的就是好日子过多了不知道爹娘是谁了!”

“世风日下,狗贼当权却叫咱们刀剑舔血的喝西北风!”

“……”

大家七嘴八舌,正厅里仆从早就被遣了出去,在场的都是关将军的亲信,看着关巍虚弱憔悴,关少莨风尘仆仆纷纷开始怒愤填鹰。

而相绍元听着大家口无遮拦,看了看关少莨和关巍无动于衷甚至默许的样子心里好笑以为终于是抓住了关少莨的把柄。

“好了,如今我来说就是想说这个,大梁还能不能再战,还要再战多久都未可知,诸位都是我的心腹,我也放不下弟兄们跟着我出生入死,但这一仗,必须要打,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百姓。”

“我的气数也就到这儿了,但是一想到咱们大梁当年是何等风光,如今却尸横遍野饿殍满地,我气不过咳咳”

“爹”关少莨看着自己父亲咳得身子都要散架了,忍不住出声打断。

关巍挥挥手,“这一仗,我必须要打,莨儿,你跪下。”

关少莨闻言没有半分迟疑,立即双膝跪在关巍面前,这干净利索乖顺听话的样子看得相绍元眼皮子一跳。

“你可是我关家的儿子?”

“我关少莨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只要我活着就是关家的儿子。”

“好!我关家世代从军,从龙之功不少,却为皇权所忌惮,你可有怨言?”

关少莨迟疑一瞬,立即掷地有声“无怨无悔!关家男儿征战沙场理所应当,关家祖训,为国为民。国将不国,便为百姓求生。”

相绍元紧紧盯着他,似乎想要看出他表情中的破绽。其他人没有吱声,似乎知道这一场问话中隐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那我问你,让你来指挥这十五万大军,破釜沉舟你可愿意?”

“爹!”

“将军三思!”

众将士与关少莨几乎一起出声,直接“扑通”一声巨响一齐扑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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