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靛青色的帆布包和围裙袖套销量明显增加,冬天人们都爱用深色的布料,相对来说更耐脏。郁泽清接了不少大户人家的订单,甚至还有周边城市的人,来吉城办事顺便带些回去。
有一个墨城的老板慕名而来,说她帆布包的品质实在太好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匀称的走线。于是和郁泽清商量,想从她这里定期批发,拿去旁边的墨城卖,仍旧保留“郁氏帆布”的名号。
这是……加盟商?分销商?
她刚开始卖帆布包的时候,出于各种考虑,不愿让人当二道贩子代购她的包。但现在她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实在太不发达了,酒香闷在深巷里,除了消费者们的口口相传,几乎没什么渠道可以让她的帆布包被其它城市、甚至其它州的人知道。
如果想多挣钱,仅凭这一家小铺子可不太行。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拒绝了,因为现在店里的货都不够卖的。
郁泽清有些着急,自己和阿锦两个人的产量实在太低,要是能把队伍发展壮大,开上几家连锁店,那该多好。
虽说向系统申请新授权,就不得不延长回家的时间。但她算了算,自己的小店以后加上布料成本的话,利润就会少得多了。系统曾经告诉过她,用授权产生的滞留时间、换完成任务需要花费的时间,或许是值得的。
而且她考虑着是该给阿锦发工资了,毕竟人家辛苦工作这么久。虽说阿锦平时想用钱时直接从柜台拿就行,但有她如果有自己的薪资的话,一定会更开心吧。
所以提高净利润是当务之急,要么薄利多销,要么……继续考虑创新,甚至试着走更高端的路子,比如精品定制、开张吃半年的那种。
过了几天,李叔拿来医馆染好的棉线,和郁泽清商量怎么织新款的帆布。
她第一次见到专门用来纺织帆布的棉线。这线和普通棉线不一样,十分粗糙瓷实。李叔说一般棉线是双股线,帆布的棉线是六股,所以织出的帆布才如此厚实耐磨。
这也正是她的帆布产品销量好的原因。原本做帆布的商家就不多,即便也想搞帆布包,若用人工来缝制,会十分耗时且劳累,很难做出缝纫机那样标准的走线。吃力不讨好。
为了保证这批线能纺出来她想要的颜色效果,李叔和她又是计算、又是画图,精确控制每种颜色的排列分布、以及每个颜色区域棉线的数量。
成品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她实在太期待了!
她刚和李叔确定好各项数据,徐家那两兄弟突然出现在店里。
不是要来砸铺子吧?郁泽清开启高度戒备模式。
徐家老大进来后,犹犹豫豫地说:“郁掌柜,先前是我们太过激动……我们兄弟二人,今日特来向你赔罪。”
老二招呼门外的人进来,拎了些大大小小的盒子放在她的柜台上。
郁泽清明白了:“你们查到了?没收税这回事吧?”
几人落座,徐家老大长叹一口气:“确实是这样。得知结果后我们想去找那狗官,却被告知他已去金城办差,过年才回……”
徐家老二道:“都怨我!若不是我听信了那人的胡言乱语,咱们爹也不至于……”
他眼睛红了。
徐家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个样子,都是自家兄弟,何苦争来争去……”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见氛围有些沉重,郁泽清想着赶紧聊点儿别的:“呃……二位以后准备怎么办呢?”
徐家大哥说:“我准备接下棉布坊,重新开起来。小弟就管丝织坊。两家仍旧住在庄子里,以后相互扶持,如此才对得起家父在天之灵。”
李叔问:“这位官老爷,究竟为什么要骗你们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二爷,您曾为这条消息给了他很多银子吗?”
徐家老二皱着眉头:“说来奇怪,他从未开口向我要过什么东西,这课税的消息也是他头一次见我就告诉我的。他很忙,我们后来也并无什么交集。”
郁泽清问:“他官职非常高吗?高到你们根本不会怀疑真假?也没从别的地方求证过?”
徐家老大说:“到这时候了,我也不瞒你。是府衙的通判将这消息告诉我家小弟。莫说是吉城了,就是祁州的地界上,也不会有人怀疑通判老爷。”
通判是什么官?不知道。
郁泽清还迷糊着,只见李叔倒吸一口气:“居然是通判大人?!怪不得!”
李叔对她科普:“通判可是正六品,怎么……”
郁泽清对品级还是没什么概念,可能是和景陆舟接触多了,导致她有点儿……飘?
她在心里默念:不能飘啊不能飘,正六品一定是很大的官,一定要保持敬意,可不能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
“通判大人管祁州的赋税吗?所以他说了你们都信。”
这时徐家兄弟面色不太好看,老大说:“通判……并不管这些。主管兵马粮草。”
郁泽清差点儿没绷住:“他管兵马?所以你们信他说的课税消息?”
徐家老二弱弱地反驳:“那……或许能从知府大人处得知些消息呢……我们这些市井百姓,能见到通判这样的大官,已是不得了了,哪里还顾得上……”
所以这个谜团,还要等通判办完差回来,徐家兄弟才能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徐家老大说:“此次前来,除了赔罪,我们还带了些薄礼答谢。”
郁泽清赶紧摆手:“不用谢我,我也是怕棉布课税会影响到我这小本生意。你们要谢的话,谢李叔吧,是他把消息告诉你们。”
哥俩点头:“那是自然。”
徐家老大试探地问:“郁掌柜方便告诉我们,你是从何处得知不课税的吗?可是有京城的……”
又来了。
“抱歉,并非我不想说,是那位大人不许,还请见谅。”
兄弟俩肃然起敬。
为了答谢,也可能是为了通过她搭景陆舟这个人脉,临走时,徐家兄弟向她承诺,如果以后有需要用到徐家布庄的料子,可以成本价给她。
这是个好处啊!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做帆布。以后万一销量增加,需要大批量的既便宜质量又好的原料,可以让他家帮忙提供!
毕竟徐家的棉布坊重新运转的话,李叔和他家俩儿子肯定就回去了,以后她帆布的来源就成了问题。
当她和李叔说这事的时候,李叔却有些迟疑。
“郁小姐,原本棉布坊停了之后,我天天盼着回去。可是经过这次,我倒有些……或许跟着你干倒也不错。”
郁泽清有些惶恐:“我这铺子可不一定能长远啊,李叔您别抱太大期望……”
他摇摇头:“我在徐家干活时并不舒心,不是三言两语可说得尽的。新掌柜的脾性也不大稳,我担心日后还有什么幺蛾子。”
李叔犹豫着:“要是金丰金富回徐家也行。至于我,我想继续给你纺线织布。哦,你李婶也会干这个,我俩给你干活,自由些没什么拘束,也不像在徐家时那么累。”
郁泽清突然感觉自己好不厚道。李叔愿意少挣钱跟着自己干,但自己有了徐家的承诺后,为了进一步降低成本,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想和李叔结束合作关系。
可是徐家要是能给成本价的话,确实……
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阿锦下楼,看到柜台上的礼物,一边把做好的包摆在货架上一边问:“泽清,这些是什么?”
郁泽清便简单和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放好货物后,到柜台旁聊天:“徐家愿意低价供布料,李叔又不想再去徐家干活的话……”
“那就来店里吧!和我们一起做帆布包!现在我跟泽清两个人都忙不过来呢。我教您怎么用缝纫机,这样泽清忙的时候您来缝帆布包……”
郁泽清意识到她说出缝纫机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尴尬笑着,眼睁睁地看着李叔在听到“缝纫机”三个字的时候,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表情。
阿锦还好说,可以骗她这缝纫机是郁家祖传的;可是李叔在郁家待了这么多年,要怎么跟他解释这平白无故出来的机器啊!
随后,阿锦看到她不太自然的表情,瞬间明白自己说漏嘴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郁泽清。
郁泽清却灵光一闪:阿锦的法子倒也可行,现在人手确实不够,李叔又是信得过的人,只有她俩天天累死累活地踩缝纫机也不是个事儿啊。
果然李叔问了:“什么是‘缝纫机’?”
郁泽清低头想了想:“这个以后再跟您聊。您可以回家和婶子商量商量,确定一下是想在徐家、还是想来我这里。如果想跟我们俩一起的话,您得来店里做帆布包。布料就像阿锦说的,让徐家供货。”
“如果来店里的话,可能需要您一直跟着我,除非我不做这个生意了。我知道这个条件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也有我的不得已,所以您考虑好了再来。”
李叔点头:“那是自然,不论去哪家做工都是这样的。好,我回去仔细想想。”
李叔走后,阿锦惴惴不安地道歉:“泽清……要保密的事我给忘了……”
郁泽清摇摇头:“没事的,李叔不是外人。我觉得他会来跟咱们一起干活的。但是除了李叔一家,可不能再告诉别人了哦。”
第二天,李叔和李婶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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