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办公桌面前,已经很晚了。
甘茹怡刚打开电脑,手机就剧烈振动起来。消息接踵而至。
房东终于回了信息,“是的呀,你三年前说是为了安全装了个监控,装在客厅里,我那是还觉得奇怪嘞,但我想你要这么做也一定有你的道理。现在出了什么问题吗?突然提起这个。”
“茹姐,你身体好点了吗?老头让你去加班啦?真是死会压榨人的,你前两天还病歪歪的呢,前天你都发烧吃了头孢了,整个人晕乎乎的,还非要你去酒局,说什么不喝酒就好了,说什么台柱子,又不是唱戏……总之,要我去吗?我还欠你一天班。”小蓝也给她发了消息。
“我有一件重大事件宣布。”来自夏池。
“宣。”
“你猜呢?”
“哇,恭喜你成为一名准妈妈!”
“?你下地狱去吧!”
甘茹怡忍不住笑了笑,拍了张和电脑桌的合照,“已经在那了,宝贝。”
“这么晚?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先别管这个,你有啥事?”
“哦,我准备离婚了,你啥时候来找我。”
离……婚?
“他能同意?”
“总会有办法的。”
甘茹怡看着这句话,缓缓的捂住了脸。
“说话?啥时候来北京接我。”
“过两天吧。”
“你能请假?”
“总会有办法的。”
“那就说定了。”
“好。”
瞎扯完一通,甘茹怡打开手机某个尘封已久的社交软件。其实曾经也是它的超级活跃用户,突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总之从某天起,莫名其妙的就不用了。
只见上次发出的帖子,已经是三年前了。
“谢邀,请问世界上田螺姑娘是真的存在的吗?有的时候感觉一觉睡醒后,很多家务都莫名其妙的自己完成好了?”
甘茹怡突然笑出声来,人生啊,真是乱成一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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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了工作,她回到家里,站在门口思索了很久,抬手,却是按响了门铃。
“嗞——”熟悉的令人心慌的声音。
没有人应门。
也没有鬼应门。
甘茹怡笑了笑,自己打开了门。
屋里的灯全黑着,于甘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路灯的光从旁边的窗户里投进来,照亮了她的脸。
“你都知道了,是吗?”她幽幽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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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那篇帖子下面插科打诨的不靠谱回答,却有人认真的回答了。
“楼主这个情况可能是精神分裂哦,建议可以自己装个监控看一下。”
监控里,早上的门铃是响起的,拿外卖的也是蓬头垢面的自己,收完衣服,也是一个人下楼,更是有一个自说自话,自娱自乐的愉快下午。
当然了,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呢?
如此身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她,又怎么会轻易的相信世界上有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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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是三年前,母亲生病了,需要很多钱治疗,确实啊,本身攒了很多钱,但还是不够,于是只能借钱。
背上了不多不少的债务,只能更加勤奋的工作,可是工作是怎么才能忙的完的,一分耕耘永远不代表一分收获。挣的钱是多了,受的气更多。
减少了很多与男友相见的时间,于是他怀疑你变心了。
你也不乐意去解释,他也不知道你借钱的事,你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保护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好,本身就不认为你们能走到最后也好,总之,你没有告诉他,然后你们分手了。
夏池结婚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榜样的原因吧,可能是好朋友的原因吧,你很难过,前几件事都没能让你买醉,酗酒,但这件事确实让你烂醉如泥。
原来租的房子太贵,于是要换一个。看房子,搬家。
太忙了,太累了,还完负债,你大病一场。
身体没落下什么病根,我出现了。
那是第一次见面。”
“我没有什么出众的能力,但当时的你也不需要,可能你当时只是累了,需要陪伴,永远不会分开的陪伴。”
“可是啊,你一向来都是敏锐的,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但是,像是只为了满足好奇心,你只是发现了,并没有深究。”
“你慢慢好起来了,我决定躲起来。”
甘茹怡沉默的听着,没说什么。
于甘游自嘲的笑,“你最近过得逐渐好起来了,总有一日,你会不再需要我,不,你现在就不需要我了。我本来是想偷偷的和你告别,制造什么闹鬼事件吓你一跳,可是,前天,你看上去确实。”
“很需要帮助。”一模一样的声线重合了,语气是一模一样的颤抖。
“于是,就趁着你烧晕了,取代了你,为了事情不过于恐怖或者离奇,半路上到了你熟悉的地方,就换了回来。”
“我很不舍,甘茹怡。”
于是,于甘游消失了。
这是她第一次叫她名字啊,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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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茹怡猛地站起来,冲入卧室,看着穿衣镜,看着里面自己的的面孔,还是那样的熟悉。
看了很久很久,“砰”的一声。
镜子倒在了地上。碎了。
她低头看着,每个碎片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她,每一个看上去都是一样的,麻木,疲惫,哀切。
她疯狂的捡起它们试图把它们拼回去。
毫无疑问的失败了,无数个她,就那样盯着她,哀切着,怜悯着她的疯狂。
冷静,理性,权衡利弊,忍耐。
镜子的边缘是很锋利的,手指被割伤了,血滴滴答答地流着。
最后,还是疼痛把她拉回了现实。
甘茹怡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把脸埋进掌心,痛哭起来。
她确实是那样的一条鱼。
她是一条幸运的鱼。
为了适应陆地,她踩着自己的同类,踩着一部分为了衍化而牺牲的自己,奋力挣扎的长出了脚,走在了这片陆地上,走的每一步都疼痛难忍,接下来也要这样走下去。
平稳的、平凡的、艰苦的、动荡的,在这里行走着,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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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去一家白事店买了纸钱。
她看着纸钱一点一点被火焰吞没。
心里一点点的空了下去。
意识到一个很亲近的朋友可能真的永远离自己而去了。
烧完纸钱,甘茹怡站起身,回头一看,对面新开了一家面包店,开业酬宾,购物满100,与店员玩石头剪刀布,输了送盐味爆米花,赢了送焦糖味的。
她忍不住笑了,心一点一点的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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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请假。”
“什么原因?”
“朋友离婚。”
“又不是结婚,这有什么热闹好凑的。不批。”
“哦,那我不干了。”
“什么?”
“我不干了,辞职了。”
“小蓝啊,不用还班了,我不干了。”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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