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湿冷的气息撞过来,马车帘子被掀得猎猎作响,又重重垂落。
窗外的天像是被浸了似墨的棉絮,沉沉的压在队伍头顶,只透出一丝光亮。空气闷得让安梨悠胸口发紧。
她心中一阵后怕:“若不是你在,我怕必死无疑了。”那个什么张本就算知道她不是皇帝,不是皇后,也想对她动手,不然也不会穷追不舍。
“天快下雨了。”温允琛将披风往她身上盖,岔开话题。事情过去了,除了让梨悠更害怕没其他作用,“我不会让此事再发生。”
安梨悠没回话,只是啄木鸟似点点头。
他眼眸间流转别样情绪,宽大有安全感的手掌放于她白嫩嫩的手背上,温声道:“白狐喂过食了,我让人抱进来给你解闷?”
说到白狐,安梨悠果然来了兴致:“它性格温顺,方才马车失控,它也未惊慌。”
“呵。”
不一会儿,展城双手提着笼子放进马车内:“大人,贵妃娘娘。”放好后人立马出去。
“来。”温允琛把白狐从笼子中抱出,放在怀里,眼神从它身上转移到安梨悠脸上,“只不过一日,我怎觉得它重了不少?”
被刺杀之事暂时放在脑后,安梨悠欣喜的伸出纤细的手臂:“给我抱抱。”
“好。”温允琛眼尾弯出温柔的弧度,可瞳孔深处却藏着暗涌。
安梨悠手上一沉,腰间被一双温热的手覆上:“!”
原是温允琛将他环抱住了。“你干什么?!”她稍显慌乱的用手推面前男人的胸膛,回应她的是被抱得更紧。
白狐很自觉的趴在马车座位的空处,优雅的舔舔爪子,狐狸眼带着慵懒感斜斜的瞧了两人一眼,又继续舔舐爪子。
“不是梨悠说要抱的吗?”他尾音带着委屈和疑惑,随即是一声轻笑。
安梨悠成功将人推开,微微瞪圆杏眼,眉毛轻挑看着他娇嗔:“你在这装什么糊涂?我要抱白狐.....就想着吃我豆腐。”
似乎还不解气,她把白狐抱入怀后轻哼:“流氓!”
话落,温允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手还停留在人身侧:“是梨悠未说明,怎还给我安一莫须有的罪名?”
安梨悠懒得理他,低头看着白狐,手从上到下给它顺毛:“歪理。我现在没心思和你说话。”
“受了惊吓是要好好休息。”温允琛没有恼怒。他对安梨悠总会有无限的包容,而自己只是出于本能。看着她脸上不久之前被自己擦拭干净,头上是稍显凌乱的发丝,只在晃神之间才反应过来。
“呵。”只留下一声轻笑。
安梨悠心中喃喃:笑什么,我现在的样子很好笑?
白狐张嘴像是吃饱了打嗝,很快缩在她怀里熟睡。“它真是常年生活在外的野狐狸吗?怎这般亲人?”她看着怀里翻着肚皮的白狐,将心中疑问说出口。
温允琛说:“它只亲近你。”
“我还挺有魅力....”有动物亲近自己安梨悠心情不错。
——
一时辰过后,马车停下。
安梨悠迷迷糊糊睁眼,看着身旁的男人站起身,马车因此稍稍晃动。嘴里嘟囔:“你站起作甚?”
温允琛借着她刚睡醒迷糊的状态伸手抚摸她的头顶,道:“马上进城了,我下去骑马。”
“....嗯。”安梨悠脑子稍稍清醒,揉了揉双眼。
两人身份有别,坐在一辆马车招摇总会有流言蜚语。
“再睡会儿,离皇宫还有些路。”温允琛说完才下去。马车再次晃动一下。
巧言和青元也在此时从外钻进来,坐稳后马车再次向前行驶。
两人眼中满是担心与关怀。巧言还好,青元在宫里待着,见过不少被打板子的,可像今日满地尸体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
“娘娘,您喝点水。”巧言将水壶递给安梨悠。白狐这时也醒了过来,从人怀里爬到一旁。
白狐虽然不算很重,但在腿上放这么久还是发麻,动得时候有些艰难。
“唔.....”安梨悠从她手里接过,“本宫自己喝。”
“是。”
青元把狐狸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它的头:“好乖呀....”
巧言笑着伸手摸摸它的背。
喝完水,安梨悠把水壶还回去。手搭在腿上:“还有多久到宫里?”屁股都给她坐出茧子来了。
虽有软垫,但古代马车晃动厉害,路也不好走,一路上屁股受了不少罪。
巧言以为她腿疼伸手帮忙敲膝盖:“委屈娘娘了。”
青元愤愤道:“娘娘今日遇到的事情,一定要和陛下说!”
安梨悠摇摇头,看着青元怀里的白狐出神:“不必声张,宫里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如今父亲被指叛国,本宫还是低调些好。”
“娘娘说的是。”
此事很大,路上的血迹再怎么收拾也会露出马脚。且皇后娘娘.....怕是不想看见活着的自己吧?
———
皇宫内,皇帝沐浴之后躺在床上,周围放着六个半人高的香炉,其上飘出的缕缕烟气。
皇后半坐在床面,脸上与以前一样的担忧,好似她真深爱着皇帝:“陛下.....您好好休息。”
皇帝猛咳一声:“哼咳咳!嗯.....许是回宫路上,没了道长的香炉才如此。”
皇后没出声附和,只是点点头。拿着刚擦完皇帝脸的手帕站起身离开,转身之间略微松垮的上眼皮下搭,遮住眼底的嫌弃。
每次和皇帝相处,她都觉得恶心!没事,很快就不用再面对他了......想到这,眼中又重新燃起希望。
殿门前,一侍卫匆忙赶来,正遇上钱总管。
“何事如此慌张?陛下可还在睡呢,惹恼了陛下小心你的头!”钱总管小声提醒。
可侍卫喘气说道:“不好了钱总管,贵妃在回宫的路上遭遇刺客。好在首辅大人在后不远,才未出事。”
钱总管思索片刻,说:“我亲自去和陛下说——,刺客下落呢?”
侍卫答:“跑了。”
“嗯,你下去吧。”
“是,麻烦公公了。”侍卫再说了些好话便离开了。贵人之间的事情他不了解,做好自己本职之事总不会出大错。
皇帝躺在床上,缓慢的闭上眼:“嗯.....”
果然,香炉果然有用,不过片刻,身上便没那么难受。
皇后站在纱后,揉搓手里的帕子。
钱总管弯曲着身子,低头看地,无声的来到皇帝身侧,在将腰压低:“陛下.....”
“咳.....何事?”皇帝再次呼出一口气。
“有人来信,安贵妃在回宫路上遇刺!”
皇后正好拿着干净的帕子回来,闻言假装震惊,细指用力:“什么!安贵妃可还好?”她无比期待听到安梨悠死去的消息,可要让她失望了。
皇帝追问:“安贵妃可有事?”人还没吃到嘴里,真出事免不了遗憾。
钱总管道:“安贵妃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
“那就好......”皇帝喃喃。
皇后瞳孔一震,没出声。指腹无意识攥紧了帕子一角。
惊得她动作顿了半秒,眉梢悄悄蹙起,嘴上没接话。竟然让她活着回来?那群人本事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大....
“让她来见朕。”皇帝呵忒又吐了一口痰。
皇后撇过脸,不想再看皇帝那张脸。让人反胃。
她想到什么,开口柔声问:“刺客可有抓到?竟敢刺杀安贵妃,可不能轻易放过了。”
钱总管楞片刻,回:“人跑了。”
皇后更愤恨,后槽牙咬紧。皇帝活得好好的,安贵妃也没死....连躲在暗处的那群老鼠也没能除掉。
“陛下。安贵妃受惊,臣妾亲自去接她过来。”
“去吧。”皇帝满意的眨眼,皇后虽年老,但还是有些用处。
若让她知晓皇帝在想什么,怕是直接拿被子将人闷死。
刚出殿不久,李许昭迎面走来,身上还换回大袖衣裳:“母后!”
“昭儿。”唯有见到自己的儿子才能正露出真正的笑脸。
李许昭还担心母后因父皇伤心难过,现在看来是自己过于忧虑了。
“你来看你父皇?”皇后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嗯。儿臣一回宫便来看望....父皇没事吧?方才听宫人说父皇又晕倒了。”他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喉结滚了滚。
提到皇帝,皇后很是反感,只道:“你进去看看就是了。你父皇正是需休息的时候。”
“是,儿臣记着了。”李许昭颔首,“母后是去哪?”在他看来皇后最心系父皇,自从父皇病倒,日日伺候在身侧。
皇后低眉叹气:“诶,安贵妃出事了。”
“什么?!出了何事?”他声音猛地提高,倒是吓到了皇后。
皇后心思一向敏锐,但这是在皇帝门前,还是少追问,说:“陛下知晓此事后,特让本宫去将她接过来。”
李许昭沉浸在自己的担忧中,不依不饶追问:“她有没有受伤?”
“昭儿。”还是皇后严厉的语气才让他缓和。
表面如此,心里还是牵挂着安梨悠。
“.....是。儿臣进去探望父皇。”
皇后手收回,交叠放在身前:“嗯。”
两人擦肩离去。殿内又传来皇帝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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