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他不敢动，一只手驾驶，一只手被她枕住，时间久了，有些麻痹。

开到楼下，驻了车，季书桥悠悠转醒，脸色发白。

“对不起。”她人还有些迷蒙，“我睡着了。”

“嗯，时间不久。你好些了吗？”于格收回手臂，麻麻的感觉让他使不上劲，左手一下一下在右手臂上按，慢慢回了血。

“我没事。”季书桥瞧着他的动作，“手臂麻了？我帮你按。”

说着把他右手臂拽过来，枕在中央扶手箱上，一点一点揉触，她使了劲，指甲盖前端微微泛了白。

两个人没再说话，于格低了头认真看她，她手指修长皙白，指甲边缘圆润，氛围灯下，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整个人莹润润的。

都往彼此的方向靠，她低声嘟囔：“我酒量也没有这么差呀？”

“不是酒量差，是你吃的东西太少了。”于格抽回手臂，“上去吧，你需要早点休息。”

她说“好”，于格先下了车，走过来替她开门，灯光下她一眼瞧见他的衬衫上沾染的斑渍，晕开了一片。

她脸有些热，微低着头，于格扶住她站好，把她身上的羊绒毯拢了拢：“回去吧，这里凉。”

她有些头疼，不晓得是不是吹了风的缘故，进了门倚在沙发上，两只手揉太阳穴。

于格倒了温水给她：“喝点水。”

“谢谢。”玻璃杯贴在掌心，温温热热，她喝了两口，左手又抬起来揉额角。

于格看她蹙着眉，人看上去很不舒服，柔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帮我拿一颗酚咖片。”她摇摇头，“头有些疼。”

他听她的指示在餐边柜的抽屉里找到了药，看着她吃了下去。季书桥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于格扶着她的肩膀让她侧着坐，他走到身后指腹贴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经常这样吗？”他轻缓地揉按季书桥的太阳穴，“我帮你按一会儿，等药效起来就好了。”

“谢谢你。”季书桥闭上眼，由他按着，他指腹温热，手腕就在她的脸旁边，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像碾碎的榛仁混合了松针的青涩草木味，清新温润。

心里安定，继续缓声回答他的话，“我精力旺盛，并不经常头疼，可能今天吹了风。”

自己笑了两声：“我还说要回来继续跟你喝酒的。”

“下回吧，不会替你省的。”他也跟她说笑，季书桥笑声回应他，彼此没有再开口，他心无旁骛，认真地替她按摩。

他力道刚刚好，按得她昏昏欲睡，季书桥抬手捉住他的右手：“好了，没事了。”

“我好困，我想睡觉。”她的声音像猫一样，带着些囔，像跟亲密的人使小性子。

说完也不管他，从沙发起身往卧室走。

他看着她进了房间，自己立在原地，踌躇了半晌，还是走到她的卧室门口：“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没等到回应，卧室门开着，他轻轻叩了两下：“季小姐？季小姐？”

“唔......”

细微的呓语，于格轻脚走进去，她的卧室是个套房，也是白色调的，灯还开着，暖黄的灯光染得房间里柔和一片。

他看了一眼左侧的小起居室，人不在里面，随后往右走，瞧见了季书桥躺在床上。

不晓得是药物的作用还是身体不适，像睡着了。

“季小姐，你还好吗？”

季书桥眯着眼，看清了是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说没事，翻过身背对着他又睡了过去。

于格缓缓舒了口气，替她理了理被角，关了灯轻轻退了出去。

醒来不知道窗外时光，季书桥摸到手机，6点40。

遥控打开了窗帘，外边太阳已经升起，光铺进来，尘埃在光线里舞动。

她伸了懒腰，难得睡到这个点，头不疼了，脑子里没有混混沌沌雾蒙蒙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胃部的些许不适。

一边感慨自己最近饮食不规律昨晚上不该喝那么多，一边下床往外走。

开门脚步生生顿住，于格坐在沙发上，裸着上半身，下半身被薄被遮挡。

他头发有些乱，抬手随意撩了撩，脸庞半明半昧，刀刻的腹肌在光影里被分了区，很美的力量感。

他也刚醒。

“季小姐，你好些没？”

“你在沙发睡了一夜？”

两个人同时开口。

“我不放心你。”他有些尴尬，下意识把薄被往上提了提，“那个，我衣服在烘干机里。”

“我没事。”季书桥边说边往餐厅走，“你回去吧，还要上班。”

她背对着他的时候，于格快速套好西裤，又往洗衣房走，等再出来，一边往她这边走一边扭衬衫的纽扣。

衣服皱皱巴巴，季书桥噗嗤笑：“不能穿了。”

他点点头：“等会儿回去换。”

两个人面对面站，隔了一步的距离，于格仔细看她，脸色有些白，嘴唇也没有血色，休息了一夜好像没怎么恢复元气。

他有些担忧：“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看医生？”

“不用。”季书桥打断他，“我没事，昨天也没喝多，是胃有些不舒服才吐了，吐了你一身，真不好意思。”

他不在意这件事，注意力都被她说胃不好占据，还想再劝，季书桥摆了摆手：“我要去公司开会，你放心，我会注意。”

她讲完抬脚往房间去，于格跟着她的身影转头，才走出两步，直觉天旋地转，眼睛发黑，季书桥腿一软，听见于格惊呼，落在了他的怀里。

明明就一瞬间的事仿佛从黑洞里走了一遭，季书桥被他扶着坐回沙发，她抓着他的手臂摇头：“我没事，低血糖而已。”

“别讲话，躺好。”于格拿靠枕垫在她身后，往餐边柜走，在碟子里拿了一块巧克力，剥开纸塞进了她嘴里。

巧克力在嘴里融化，浓郁的食物香味弥漫开，季书桥仰头看他，他眉头锁着，下巴冒了青灰的胡渣，担忧全写在脸上。

季书桥抬头在他眉心抚了抚：“好了，没事了，别担心。”

“好，再休息一会儿，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他看她嘴唇动了动还想挣扎，又说，“不想影响工作状态还是去看一看吧。”

季书桥不再执拗，点了点头，手指出去：“那间更衣室里面有我大哥的衣服，你去挑一件，把身上这件换了。”

“好。”他往里走，这里是她临时过渡的衣帽间，放着最近穿的衣服，估计出差时也会在这里打包。

像一个出门前的周转场地，旁边还有个化妆间。

于格大致看了一圈，在靠墙的玻璃边柜里看见了挂着的几件男士衣服，他打开仔细看，季忠义的衣服跟他的差不多，一些定制的衬衫西服，都是单调沉稳的黑白灰。

他没动季忠义定制的衣服，挑了一件杰尼亚浅灰色暗格纹的衬衫，他跟季忠义差不多高，上身也合适。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季书桥也收拾好了，头发披散开来，可能是身体虚弱的原因，要保暖一些，穿了宽松的长裤和长袖T恤。

季忠义的衣服在他身上将将好，今天不打算去公司，衬衫垂在外边，最上端的一颗纽扣没扣，人跟平常的板正挺括不一样，浅灰色的棉质衬衫透着些休闲慵懒。

季书桥把他打量了一圈：“季忠义穿这件衣服不好看，他整天板着脸，太严肃了。你穿还不错。”

他欣喜她这样的夸赞点评，心中有些小小得意，早前没有工作的时候，他确实是这样的休闲文艺范。

“走吧。”于格替她拎着包，一前一后出了门。

这回开他的车，他不待她动手就先挨过去抽出安全带给她系好，两个人离得近，她闻到他身上清浅的香，季书桥深深嗅了嗅，客卫里放了好几种沐浴露，他也喜欢这样清新的柑橘柠檬香吗？

她柔声说谢谢，于格点点头，车开出地下车库，光撒下来刺了她的眼。

季书桥习惯性找墨镜，没找到，于格倾身过去打开手套箱：“在这里。”

GM的中性款，她也有，往眼睛上戴，又听于格喋喋不休：“饿的话也忍一忍，万一要做胃镜。水也少喝点，尽量不喝。”

“知道。”她看他分心，一边开车，一边跟她讲话，一边还要导航。

听见导航语音讲往明宇医院去，季书桥忙阻止他：“不去明宇，去人民医院就好。”

于格不赞同：“我知道你不想他们围着你转浪费资源，可是现在去人民医院只会更忙，更耽误时间。”

她没出声，抓着他手臂的手松开，又放回自己腿面上，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于格嘴角弯起一撇弧度，速度稍稍快了些。

车里安静，连音乐都没有开，还在早高峰的尾巴上，偶尔车外有喇叭声。

两个人没说话，他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于格瞟了一眼，是于砚。

“大哥。”他用耳机接。

电话里于砚语气平和：“是有什么事？怎么没回来上班，也没说一声。”

他有些赧然，连连道歉，说自己忘了，有些事走不开。

于砚大概猜到些什么，没多讲，让他自己安排。挂了电话片刻又有微信进来，于格打开看，还是于砚。

“记得跟你们姚经理请假，上班就要有上班的样子。”

他说好，等红灯的时候给姚经理发了信息，又说抱歉不方便打电话。等忙完才注意到季书桥一直看着她。

于格有些尴尬：“我忘了请假。”

“我听见了。”季书桥神色认真，“你大哥说得对，享受了家庭的供养就该担起责任去回馈。”

他心里凛然，她就是这样吧，她是一个很好的榜样。

医院里永远那么繁忙，于格替她挂了号，还是没有拗得过她，陪着她坐在外边等叫号。

先等来的是季忠义的电话。

季书桥拍自己脑门：“你忘记请假，我也忘记了。”

“喂，大哥。”

电话里季忠义兴师问罪：“要开会了，你人呢？”

她要解释，广播里叫她进入诊室，季书桥长话短说：“我有急事，于格跟你讲。”

她把手机塞到于格手里，推门进了诊室，于格听见电话里季忠义的声音，沉了沉气：“哥，她胃不舒服，我们在医院。”

“进去检查了。”

“应该没事，可能昨晚喝了点酒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