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鸦雀无声。

季国民筷子举在半空中,肖美云跟季书桥母女俩手还牵在一起,俱是僵住了身子。

静默的片刻,季书桥瞪着眼睛,望望肖美云又望望季忠义乐灵针,扔出重磅炸弹的两个人脸上笑意柔柔:“我们领证了。”

“啊!......”季书桥惊叫,从椅子上起身绕到季忠义乐灵针身后一手搂住一个,“嫂子你真能藏,这么长时间都不告诉我。”

“嫂子,这下你真是我嫂子了。”

乐灵针被她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害羞,她左手还被季忠义牵着,抬了右手抓住季书桥的手:“想给你们惊喜。”

季国民和肖美云不住地鼓掌,笑得嘴合不拢。

“恭喜你们,这是我们家最大的喜事!”季国民握住肖美云的手,夫妻俩笑意盈盈对视,复又看向他们三人,“爸爸妈妈为你们开心。”

桌上气氛热闹,肖美云朝乐灵针眨眼:“吃饭完跟我回房,我有好东西给你。”

乐灵针一边点头一边笑:“都给我好多了,不过,你给的我都喜欢。”

就喜欢她这股大大方方的劲儿。

餐厅里笑声不断,厨房继续上菜,肖美云心情好,当下通知给家里的佣人发红包,再每个人多发两个月的工资,一起沾沾喜气。

又是一片恭喜感谢的热闹声。

等佣人散去,稍稍静了静季国民才讲下面的话:“我跟你母亲还没去拜访你父母,是我们思虑不周。”

乐灵针忙说没有:“是我跟季忠义临时决定的。不过你们放心,即使我们领证很突然,心里也是早就认定彼此,要携手一生的。结婚证以及以后的婚礼,都只是单纯的佐证而已。”

她说着话,手一直被季忠义牵着。

季国民点点头,乐呵呵:“回头我跟亲家公亲家母先通个电话,约个时间,咱们上门拜访。”

季忠义说好,偏过头看了乐灵针一眼,又笑着对季国民肖美云解释:“前几天我去京州,上门拜访过灵针的父母。”

“亲家怎么说?”季国民语气急切,生怕儿子没过关。

“我父母对他很满意。”乐灵针抢答,扬起骄傲的脸,“天下最好的男子必须是我的。”

季书桥被她逗得哈哈笑,瞧着季忠义微红的脸:“大哥脸红了!我就说京州的项目哪需要大哥亲自去,原来是去了灵针姐姐家。”

“你们俩嘴真严!”

“其实突然的决定背后,是不经意间已经做了很多次的深思熟虑,我们两个人内心里早就有决断了。”乐灵针歪头看她,“书桥,不是吗?”

不是什么?

是说她突然睡了于格?

她装不知,光顾着点头,连声说恭喜。

肖美云又提到婚礼,说要请先生看个好日子:“办几场,办什么样风格的,都按照灵针的喜好来,咱们全家鼎力支持。”

乐灵针先说让父母费心了,桌下她的手被季忠义的手掌包裹住,他掌心温热,那股丰盈的暖流一直淌到她的心里。

“过段时间我要回一趟美国,处理些事务。”她朝季书桥眨眼,“书桥得抽时间陪我去法国定婚纱。”

“好。”她在家里才会有这样的小女儿憨态,眼睛亮亮的,“我要做伴娘!”

这顿晚宴吃得久,席间围绕着季忠义跟乐灵针的好事讲了好多,讲两个人的初识,乐灵针怎么追的他,讲两个人分隔在两地这几年的甜蜜与心酸。

肖美云感慨:“咱们书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谈朋友。”

巴掌一拍:“于明峰家的小儿子呢?”

提到于格,季国民又问了一嘴泽信的情况。

季书桥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该怎样就怎样,人家的家庭内部问题我可不能说。”

肖美云噗嗤笑:“那你跟于格呢?”

“可别问。”季书桥抬手作势捂她的嘴。

“行,不问,你可要在家多住几天。”肖美云兴致高,牵着季书桥又跟乐灵针招手,“走,灵针,咱们挑好东西去。”

在肖美云的衣帽间盘桓了两小时,她明天还有会,要先睡,折回房间已近12点,算着时差,于格那里也到了下晚。

她不晓得他现在忙不忙,微信上还是他午饭时间给她发的消息,说自己吃得不好,等回来想让她带他去中餐厅。

颇有撒娇的嫌疑。

季书桥顺口答应,又问他工作顺不顺利。

这下给他递了梯子,表示他能应付,于砚留了唐政辅佐他。隔了七分钟,他又说,想去慕尼黑看看于砚。

这句话也不知是自己单纯的倾诉还是想听听她的建议。

她后来忙,没有再回复。现在回头看这些话,想来他心里有些纠结情怯。

去看看于砚啊。

她脸上有笑,也不管他忙不忙了,索性给他打视频电话。

很久才被接起,久到她都想挂断了。

“嘿,季小姐。”他倚在阳台的栏杆上,身后是漫天的飞雪。

银装素裹的巴黎,肃萧又浪漫。

“打扰你工作了。”

“没有。”他摇摇头,“怎么还没有休息?”

他声音温柔,融化了视频里传导过来的凛冽凉意。

季书桥托着腮朝他眨眼:“我哥嫂今天领证了。”

“真的吗?太好了。”她的喜悦透过屏幕感染了于格,他抬眸,看着她笑,眼睛里像落了星星,“是像人家说的那样,女追男隔层纱吗?”

这话!

逗得季书桥哈哈笑。她乐不可支,他就看着她笑,雪花落在他漆黑的发上,飘进脖子里,他也不觉得凉。

“书桥。”

“嗯?”

他喊她名字,又不说话。

季书桥看着屏幕里的人,洁白萧索的天空下,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人精精神神站在那里,满眼都是她。

她心脏有片刻收缩,仿佛回到多年前。

也是这是肃萧的冬日,他一身黑衣,立在杉林边缘讲电话,他们有片刻的眼神相交。

多年后,变成了这样的纠缠。

“于格。”换她喊他,“想去慕尼黑你就去吧。”

“好。”

道了晚安,他收起电话,人没有回屋,手臂支在栏杆上,远远望了出去。

街道上的景象没有真实入眼,虚虚实实,心里想的念的全部都是她。

很多时候他也不纠结要她的一口承诺或者对他身份的认可了。他跟她,从禹禹独行到星轨相绕,这么些年独身一人,就是为了要遇上彼此。

他擅于这样的自我洗脑,将流淌的种种情绪拆解,她跟他之间,没有那么多曲折,会有更久远的长足、稳健。

唐政推门出来:“于总,进来吧,别着凉。”

他点点头:“就来。”

随后电话拨给了季忠义。

“大哥,我听书桥说你跟灵针姐姐领证了,恭喜你。”

“你小子打电话是从来不看时间是不是?”

他听见电话里有女人的笑声,心下一跳,打搅季忠义好事了,忙不迭道歉:“不好意思大哥,真不好意思。”

季忠义又冷哼,捂住电话亲了亲乐灵针额头,让她先睡,手指了指外间,他出去讲电话。

片刻话筒里又有声音。

“怎么样,工作还习惯吗?”

“还好。谢谢大哥关心。”

他态度谦逊,在他面前一贯如此。季忠义心下哂笑,想起跟乐灵针兄姐的接触,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不是封建家长,书桥喜欢就行。

哪怕书桥不喜欢,只是短暂时间内的男伴,他也不会挑于格的错,触妹妹眉头。

况且,这家伙也不错。

人呐,最难得的就是一颗真心。

两个人聊了会儿工作,于格对目前金融市场的风向并不太看好,玩笑说旁人说他太稚嫩,缩手缩脚,畏首畏尾。

他心里有本账,自嘲:“我手上股份不少,还是有话语权的。”

季忠义没出声,很多具体的事不好讲,毕竟寰宇也进了港口码头建设经营这块,而跟泽信这样的大鳄并没有合作过。

于格抬腕看表,时间不早,他不过多打扰季忠义,临挂电话前语言又郑重起来:“大哥,恭喜你。”

这回季忠义照单全收。

等他回来已是半个月后,转去慕尼黑耽搁了两天,不过没见到于砚,于砚离开了慕尼黑,觉得天太冷,往新西兰去了。

视频里于砚躺在沙滩上,捧了一本书在读,跟嬉闹的游人格格不入。

他没多打扰,大哥好,他就好。

从公司回家前他先去于明峰的办公室敲门,没人应,转而给周文打电话,周文说于明峰有些累,回来休息了。

于格抿了抿唇,径自下了车库,在车上坐了半晌,没启动车,也没出声,昏暗里顶灯的一束光射在地面,把明暗分界。

他由以往的无所谓变成了讨厌这一天。

他生日的这一天。

以往他生日,父亲电话里看似责怪他在外不归家,更多的是关心他的生活,和细细的叮嘱。而大哥呢,必然是在父亲电话后给他来电,安抚他被父亲教训的心情,问问他的日常,告诉他他已经祭拜过妈妈了,让他放心。

还有叶灵珂,叽叽喳喳能说半晌,也不管他回不回应,自顾自讲发生的一些趣事。

还没过多少时日,他都感觉半个世纪一样长。

家不再完整,他活得磕磕绊绊,踉踉跄跄。

手机突然响起,是叶灵珂。

于格来不及多想,按下了接听。

“于格,生日快乐。”

她声音没有了从前的轻快,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沉着冷清。

“谢谢。”他动了唇,“你还好吗?”

“还好。”

“最近在哪里?”

“还在伦敦。”

“我刚从法国回来。”

“我知道。”

他没问她怎么没去跟她见一面,她也没说。

长久的沉默,叶灵珂说再见:“好了,好好照顾自己。生日快乐。”

“嗯,你也是。”

周围的车陆陆续续开走,他双臂枕在脑后,还倚在靠背上不动,仿佛进入入定状态,心思却千回百转,繁杂的思绪一缕一缕,什么都抓不住。

他没告诉季书桥今天是他的生日,自己这样子的心情,又何必带累的别人跟着低沉。

也有些抵触回家,是一种逃避。

直到电话响,是周文打来的,于明峰小睡了一会儿,人醒了,外面天已经黑透,还没瞧见他回来,就问了周文。

“在路上了。”

“好,你慢点,董事长说等你回来晚饭。”

餐桌上只有他们父子俩。

他问了梁医生,没什么大碍,就是人劳累,于格心定了下来,机械地吃饭,也没像往常一样聊些工作上的事务。

“唉。”他听见于明峰叹气,搁下了筷子,“前两年虽然你不在家,我跟你大哥也要为你吃一碗寿面。灵珂也会来,热热闹闹的。”

他没做声,从父亲的感慨里探寻到他的落寞,有种沉暮的萧索。

默默吃完了碗里的饭,他没接于明峰的话,转而说:“梁医生关照你早睡早起,多晒晒太阳,你得听,好好保养身体。”

“我还有些工作要做,周叔,你记得让我爸吃药。”他说完离开,蹬蹬上了楼,进了房间瘫坐在地毯上,双手覆在脸上,却流不出泪。

心口发酸。

卧室里没开灯,窗外的庭院灯熏起昏黄的光,再透过玻璃照进来,被弱化,只余下黑暗暗的虚浮。

身边的手机亮了亮,良久他才拿起来解锁。

是大哥。

“于格,生日快乐。”

“我回了伦敦,家里你小时候玩的木马还在,我把它放在了院子里母亲抱着你荡秋千的秋千架下。”

“眨眼你已经这么大,祝你永远健康,热爱,享受。”

他盯着手机上的照片,冬日里的花园草地灰黄,静止的秋千上摆着一束白玫瑰,那只小木马仿佛被踩动,晃着灵动的弧度。

他顾不得发酸的腿,撑着从地上起来,转身开了门往楼下去。

黑夜里一辆车亮了亮尾灯,蜿蜒着消失在路尽头。

门被敲响的时候,季书桥正在挑选明天商务晚宴要穿的衣服。

她猜到是于格来,却有些纳闷怎么没有直接进来。

半个月没有见,她就着衣帽间的化妆镜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外面的人一把抱住她,没讲一句话,冰凉的眼泪流扑簌簌,已经进了她的颈窝里。

她有些无措,本能地抬手去抚他的背:“怎么了?”

他一直摇头,鼻腔的热息贴在她的颈窝处,几不可查的声音:“今天我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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