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砚的回来让推迟华信海运上市并把现有船只卖掉这件事彻底落下帷幕,他温和站在桌前,如从前那样一贯的微笑,然后一锤定音。
散会的时候于明峥大声冷哼出了会议室,对于这个二叔,于砚没什么意见,也不放在眼里。于明峥只会嚷嚷家族遗产分配不公,却不敢有什么实质性行动。
所以于明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前他在的时候,于明峥会收敛些,这大半年,想来于格肯定被他落过几回面子。
于明峥是拎不清看不清形势的人,旁人可不会,他从唐政口中没听过其他谁敢当面反驳违拗于格。
除了这一回。
不过,泽信运作正常,平常也没什么牵动命脉的事值得那些人不看于明峰的面子去为难于格。
于理可就不同了,他不像他父亲于明峥,他像他母亲像他外家,心思深,长的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好在拎得清,跟大房三房小打小闹,对外为了于家的名声从不会乱来。
这会儿笑眯眯跟上来:“大哥,你别管我爸爸,他就这脾气,没坏心。昨晚上酒又喝多了。”
于砚不在意,抬头喊他:“中午一起吃饭。”
于理受宠若惊,但脸上用力不过度:“好的大哥,谢谢大哥,我先去工作了。”
于砚点点头,瞧着他往外走的背影,心下一哂,于理的老婆邱明芝嫁进来之前是江城卫视的当家主播,颇有些人脉。人出自中产之家,漂亮的学历和履历,嫁给了于理做全职太太相夫教子。
不过没放下在外的社交关系,泽信有些推广和公关也是她在做。
于格上了位,有些不痛不痒的负面新闻,估计也是于理夫妻俩的手笔。
于家家业都归大房,二房三房占些股,但不多,坐着些边缘职位,大多是享受家族榕荫再另外发展其他业务。
当然,泽信也乐于支持,毕竟对外来讲是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们自己家关系简单,于明峰带着两个儿子,钟思纬走后也没有再娶。不像二房三房开枝散叶,已经有了第四代了。
对于两个儿子的婚姻,于明峰并不插手,一是得知于格跟季书桥关系亲密,如果真能跟寰宇联姻,这对家族发展是好事,他无需催促。
二是于砚也轮不到他插手。
于砚太有主见,从当初一锤定音要娶叶灵珂再到迅速离婚,从泽信抽身,他管不了这个儿子。
况且,他并不是封建大家长。
到了除夕,惯例去祖宅祭祖吃年夜饭。
澜悦别墅并不是于家祖宅,于家祖宅在凤凰山,大几十年的宅子,扩建修葺有了如今的模样,跟庄园一样。
平常是于明峰的亲弟弟于砚于格的四叔于明屹一家住着。
车子驶入宅院,人已经到了不少,除却嫁出去的,还有在国外读书工作赶不回来的,基本都到齐了。
于格先下车,给于明峰开门,旁边训练有素的佣人早已经过来,微弯着腰问好,二房三房也过来,迎着他们父子三人往朝东的方向走,先去祭祖。
今天日子特殊,在过世的长辈跟前只叙亲情,旁的都不讲。
于格跟着于明峰给祖宗磕头上香,周身缭绕的檀香味让他有穿越到民国的感觉。他好多年没参加祭祖活动,小时候父亲还没接手泽信,她跟大哥还有母亲长居国外,几乎不回来。后来母亲去世,他跟父亲起了隔阂,一个人避到日本,也不回来。
厅堂里很安静,连于明屹家3岁的小女儿也不哭闹。
祭祖仪式结束,一行人鱼贯退出去,于格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转身望回去,这种肃穆的景象在季家有吗?
现在她那里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他等到年夜饭结束才得空找心上人。
一个人绕着花园散步,边走边跟季书桥视频。
“除夕快乐。”视频接通季书桥先跟他说快乐。
“谢谢。”他看着她笑,瞧见她在香奈儿店里,又问,“你在忙吗?我有没有打扰你?”
“没有,我跟嫂子逛街。”季书桥边说边拍了拍乐灵针的胳膊,乐灵针在跟店员讲话,对她点了点头,季书桥往沙发走,坐下跟他说话。
“大哥没来吗?”
“哟,你还关心他?”季书桥促狭朝他眨眼,“怎么了?找他有事?”
“没有,我随口问问,关心关心。”他喜欢跟她聊家常,只要跟她保持联系他就开心。
季书桥看着他笑:“我们家的传统,男人做饭,大哥跟我爸爸在家做饭,我妈妈这会儿应该跟我爷爷奶奶还有我外婆在打麻将。”
“大哥他们自己动手做饭?你们新年都这样过?”他想象不到,财富能跟他们家比拟的寰宇,季忠义还得自己做饭?
“也有佣人打下手。”季书桥眉眼一转,“你什么意思?”
“哦,我明白了。”她笑出声,“我们家跟你们家不一样,你们于家大家族有底蕴,到你这里都第三代了。”
“我们家,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在美国只是普通中产而已,是我父母聪慧有眼光有魄力,进对了赛道抓住了风口。”
“所以才有这么聪慧这么厉害的你。”他见缝插针夸赞,季书桥噗嗤笑,“于格,你知不知你这副表情很痴汉哎。”
他被她说得不好意思,看着屏幕里她捂着肚子笑。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心里柔软,又带着些急切,他真地好想她,想早日见到她。
等她笑够了又揶揄他:“来,封建家族的嫡次子给我们新贵讲讲新年是怎么过的?”
换他噗嗤笑,没忍住,笑声越来越大,索性快步走到小径旁的木质长条椅坐下,拢了拢领口:“今天回来祭祖磕头,我好多年没参加,着实有些不习惯。”
“今天我基本没开过口,祭完祖就躲在房间,怕那些堂哥堂弟堂姐堂妹找我。”
“大哥好久没露面,他挺忙,每个人都想跟他讲两句。”
“年夜饭结束我就出来了,想见你。”他说想见她,目光柔和望着她,停下来等她回应。
季书桥点点头,大大方方:“我年初五回去,你去接我。晚些时候我把航班发你。”
“真的吗?”他挺直脊背,眼神亮起来,“还要今晚过了12点跟我说新年快乐。”
哟,蹬鼻子上脸!
季书桥对着他翻白眼,他继续傻笑,她真好看,翻白眼都这么好看!
前面乐灵针买完东西转头找她,季书桥要挂视频:“我要走了,你快回去,别在外边冻了。”
“你是在关心我?”
他还坐着,季书桥受不了,连连点头:“是是是,快回去吧。晚点再跟你打电话。”
“好,再见。”
他没走,还坐在椅子上,双腿伸出去,人倚着椅背,没由来的闲适。
脑子里流转的是她精致的眉目她的笑靥,她只对家里人这样吧,然后就是他。他一定在她心里与众不同占有一席之地。
但是,他还是想要个名分。
“于格。”
有人叫他,于格转头,瞧见于理从泳池那边走过来。
他往旁边让了让,给了一半椅子给于理。
从前,他跟这位堂兄不熟,于理比他大,在泽信旗下的建筑公司做经理。于理结婚的时候他在伦敦也没有回来。
现在因为他进了泽信的缘故,跟于理打照面的频率倒比于砚高了。
于理在他身边坐下,一如往常温温和和的样子:“怎么一个人在外边?”
“消消食。”于格不晓得该跟他说些什么。
他总觉得于理学于砚,说话的风格,对人的态度,却学得四不像。
于理没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讲话:“早前我听你嫂子说华平的慈善拍卖会,你跟寰宇的小季总很熟,她是你女朋友?”
小季总,他心下忍不住笑。小季总,小于总,挺般配。
“朋友。”于格点点头,“是朋友。”
“噢?国外认识的?”于理怎么好奇这个?
他不露声色:“是朋友的朋友,一起吃饭认识的。”
他猜测于理是有求于他,这样就更不能暴露跟书桥的关系。
果然。
于理换了个姿势,侧身面对他:“于格,你嫂子那边想跟季小姐做个专访,一直都约不上。她们蕙妍社这两年公益事业做得不少,也是有些名声在外的。现在黎夫人退下来去加拿大定居,你嫂子想吸收些年轻的新鲜血液,她很是赞赏季小姐。听说你跟她是朋友,让我来找你帮帮忙。”
“于格,等年后,能不能请季小姐一起吃个饭?”
他没立刻答应,抱着肘:“晚些时候我问问她。”
他不能替季书桥做决定,也不能一口回绝于理。蕙妍社是个不错的机构,当初母亲还在的时候也是蕙妍社的一员。
如果书桥对慈善名声这块有考量,说不定她愿意跟邱明芝接触。
于理得了他的话也不再打扰,拍了拍他的胳膊,自己先起了身:“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外边凉。”
“好。”
于理走,他也没心思再坐下去,也起身往屋子里走。
从廊下过的时候,透过窗户瞧见大哥还陪着父亲他们守岁,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守岁这回事对他们小辈没有硬性要求,坐在那里的都是各房长辈,他们应该有不少话聊。
他回了房间,屋子里的暖气很快掩盖外边的寒意,他微微有些冒汗,索性去洗澡。
等出来,时针指到12点,外边燃起了烟花。
他三两步到桌前拿起手机,同一时间季书桥的视频拨了过来。
“新年快乐!”
“哦!”他裸着上身惊叫,乐灵针忙捂住眼睛转头走,季书桥哈哈笑。
于格心惊肉跳,懊恼不已,季忠义不会找他算账吧!
“书桥!”他声音带了些无措和撒娇。
季书桥止住笑:“新年快乐,于格。”
“书桥。”他还是撒娇,“新年也可以许愿吧?”
“嗯?”
“你想许什么愿?”
他头歪着,抵在墙壁上,窗外的烟火燃进他的眼里,如镰仓的烟花一般绚烂。他温柔地开口:“许愿早日得到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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