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落败

古洞幽深,内里静悄悄的。新娘就坐于新房内石床沿边,墙的两壁是绯红的飘带。

角落里不起眼的蛛网上粘着两只小妖,一个花妖,一只蝴蝶精。金蛛对花妖不感兴趣,要吃那蝴蝶精,得亏玉梳拦着,不然命不保矣。

适时,一阵清风拂过玄鹿洞。烛影倾斜,映照着黑鹿大王摇摆的身影。大王只觉头重脚轻,腹中有种说不出的灼烧感,扒到面架上,看见一盆凉水就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扯下条净帕盖脸上一通乱擦,擦完又来拭手,边擦便进内室,叹息道,“这腹内还是难受,坐一坐才舒坦。”

那洞口早结好一面蛛丝,他一进来便粘了上去,好些挣扎。

金蛛见势,顷刻变作一八脚大蜘蛛,虎虎生威,近前而来。

黑鹿大王看清内里,额角已是一层虚汗。左右忙慌,急用下齿咬断蛛丝,仗犄角撞飞趁势而来的大怪脑袋。

“轰——”一声巨响,金蛛被撞倒在洞壁之下,溅起一堆碎石。只见她大嚷着倏地幻作个长髻女娃,手执黑珊瑚双短刀来战黑鹿大王。

黑鹿大王也晃着脑袋,变出一杆精钢龙舌枪,这才有了打架的气势。

二人长枪对短刀,左攻右击,相持不下。

只怪这地盘狭小,运枪不易,黑鹿大王接过几招,退至洞外走廊,暗想退将出去,不料俱被金蛛拦着,一番刺挑劈扎尽被金蛛架过躲过。

那金蛛轻盈灵巧,最是擅长室内作战,哪肯放过?

这边,黑鹿大王药效已然发作,重心不稳,眼中似有重影,因此愈发小心;另一边,熊蜂大护法脱得束缚火速赶来。彼时天色黢黑,只有洞府那边火光明亮,不知实情。

他本是要来赴宴的,飞行半路觉有蹊跷,思量那锦囊不似寻常之物,不若停下看看,一探究竟。

时辰尚早,熊蜂护法停在密林中,松开锦囊,倒出红绳。哪知小小红绳转瞬长成长绳,头尾各系一月牙铜饰。熊蜂细细端量,读着饰品上的小字:

“妖邪无道,留长归束。”

念了两遍,长绳流动起来像是活物,抛出去,它偏就停在半空,猝不及防,如长蛇般缠上熊蜂护法。任你有百般气力,也莫想挣脱。

这红绳说来还是小肚父亲早先被仙家所困的法器,专治邪崇的。仙家为劝其向善,困住他的手脚,以示惩戒。也是玉梳好运,若是她念动口诀,想是也要被困住的。

熊蜂护法被困了好些时辰,两个面熟但叫不出名的喽啰把他敲晕带去了山庄,直待红绳法力渐消,挣脱绳索才得以赶来黑鹿洞。他以为玉梳想借此牵制大王,搞什么破坏。他倒不以为这人有甚本领。这倒没甚可惧,就怕合谋,就怕大王即便不被红绳所困,酒肉穿肠,也会听之任之。

彼时,一干妖精已中毒不浅,昏死过去,十数大妖正拿绳索想要绑住这干酒鬼。

熊蜂护法喝令住手,小肚见了,叫同谋的施道长对付熊蜂,他好去结果黑鹿;施道长不依,小肚甩来一把铁剑,不满道:“依你?倒是个不干人事的主。听我的!”

道长施施然:“我被这妖牵制着,孰轻孰重,你好自掂量。”

小肚没法,喝道:“这种喽啰还得我亲自收拾,老道,速去!”

“成。”施道长方进洞,才至洞口就被黑鹿召去,留下一抹残影。

小肚正对上熊蜂,几个兄弟也紧随其后。小肚笑拦,问熊蜂,“要单打还是独斗?”

熊蜂使双锤,单击小肚头部,小肚躲过,以铁剑回击,不想震碎开来,被后面两员大将扶住。两员大将骂骂咧咧,他又变出一柄狼牙长棒,劝退手下:“再来!”

乒乒乓乓,噼里啪啦。这一番争斗,双方你来我往,战了数十回合,临近的花草树木都遭了殃,一片残骸。那熊蜂自知抵敌不过,又是一把**药,把大伙弄得够呛。偏他不知足,要致小肚于死地,向小肚心口掷了两枚毒镖,小肚拿旁的一妖挡了去,大喊,“别让他跑了!”

在外站岗的一只瘸腿狼隐在暗处,最是机灵。他一听见声响,料想可以得手,使出他的绝技,飞掷绳索将熊蜂套个正着。可怜熊蜂两对翅膀被狼爪抓去一对,只能倚靠右翅往高处飞,总飞不高才让人下得手去。

且说黑鹿大王,就在金蛛砍向他那千钧一发之际,施道长架剑抵住了刀刃,一时火花四溅。金蛛愕然,道一声“施道长”,施道长沉声道:“认错人了。”

“好啊,你们都认识!”黑鹿大王抓紧道长,进入内室,唤道,“美人安在?”

玉梳颤声道:“在……”

那小芫就扭动着身躯说:“大王,她们是一伙的。”

“这股味……”花妖身上散发着独特的味道,这让黑鹿大王觉似舒服了些。他抬眼锁定小芫,面露凶光,张开大口便一把吞食了这花妖。

这一来,已是解了一半毒性。可大王还不十分清醒,叫玉梳跟着出去,金蛛拦住去路,施道长眼神示意她让开。

大王叫玉梳快跟上,玉梳就跟着出去。

到了洞外,黑鹿大王见一干兄弟都被绑着,脸色铁青,又不见熊蜂护法,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他人,不由大怒,“大护法何在?熊蜂何在?”

无人应答,黑鹿大王感觉被戏耍了一般。

“嗤——”一只巨蜂掼倒在地呲呲滑行了一路,小肚说:“黑妖,你的好护法。——等着呢,翘了一个,还有两个三个无数个!我劝你速速归降,本王好放他们一条生路。”

那一干人拿着雪白的刀子架在被捆的妖身上,给他们灌下清毒的药水。

他招呼着,“先杀哪一个好?瞧瞧。”小肚点着大黑牛的脑袋。“就你吧!先父最爱这种肥牛肉。”确实体型大肥美,单个儿五花大绑。

黑牛精道:“卑鄙小人,天良丧尽!枉大王、护法对你一派真心,你竟恩将仇报!”

小肚手起刀落,“话留着下去跟阎王说吧,杀你都嫌手脏。”

血溅四方到处都是,大黑脑袋骨碌碌地转到一干妖脚边。

那些妖精见了俱都战战兢兢,各自乱了阵脚。眼前这人已不似从前模样,活脱脱一个恶魔。那软弱的呼爹喊娘,求饶声一片;硬气一点的就叫黑鹿大王不要管他们,快些儿奔走,他日好为兄弟们报仇……

鹿王心下一团乱麻,眼神聚焦到那人,这般体魄,皮毛,“你是狼王之子?”

“正是!黑贼,我与你不共戴天,势要去你狗命!昔日你灭我一族可曾料有今日?”

“哼——”黑鹿大王鼻中喷出热气,听不进他的抱怨,把道长踩在脚下,单手锤头,“你以为我会怕你——?”片刻功夫,黑鹿大王踢开人质,猛掷长枪于小肚咽喉,小肚躲闪不及被划破左脸颊,胸口又迅疾受了记重拳,吐出一口腥甜的血沫。

大家反应过来,一齐拥上前,拿下黑鹿。等到人潮散去,黑鹿大王已是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玉梳捂着嘴说不出一句话,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这一夜无人安眠。挨至天明,诸般事宜处理完毕,道长前来辞行,小肚挽留不住,只能拄着拐杖给玉梳和道长饯行。

玉梳才知小肚实名杜羽,那道人正是昨日拖杂货的汉子,这些都是金蛛跟她说的。金蛛还说……

“施道长,送给你。”施道长正在一旁擦剑,一束时新的鲜花就伸到了他的面前。“情爱本是虚物,更何论出家人……”

“真的,你不喜欢扔了便是。”

这会儿已是艳阳高照,日上三竿,早宴什么要按大王待客的规格来不及办。道长说从简就好,新割的鹿肉也没让进。及至忙活完,大家上桌序次坐好,众人都对道长十分恭敬,争着要跟他敬酒,道长讲明他要回山,喝了酒师父会责罚。众人挽留,小肚也笑骂说,你这是过河拆桥,这点面子总要给他。

道长摇摇头,以茶代酒。

玉梳夹在中间说不上话,人也不清楚,小肚似有意识,拿起新满上的一杯酒敬玉梳,“玉姐儿,这次也得亏你,我先敬你一杯。”

玉梳苦恼道:“我好像什么忙都没帮到,还弄丢了你给的锦囊。”

小肚不甚介意,拿出红绳,捻道:“原想是万无一失,不能全累你,是好是歹事成便行!那日可不就是算着先解决熊蜂好无后顾之忧,大伙这还没动手呢,那厮就被你给困住了,过后又被老狼栓住,敢情他熊蜂命该如此,哈哈哈!我把他困在山庄,想着到时一块处置,竟给他逮着机会逃走,还损了我几员大将!也是我一时粗心所致。”

这样算来,还是她错多一点,玉梳不好意思道:“害你受伤了。”一旁小妖忙道玉梳没规矩 ,要叫大王。

小肚举手示意,“无妨,何拘小节。”

道长也说:“你可是大伙的启明星。若是没有这次机会,他们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拿下这窝贼精呐。”

“酸人。”金蛛干了一杯酒。

“金蛛,你是不是想跟施道长一起下山。”小肚斜眼看了她一眼。

“才没有。”金蛛又干了一杯,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家还在说这黑鹿厉害,熊蜂蠢笨,想是无兵可救了。

玉梳点点头。

过后又有几个来敬她,道长给挡了,还劝杜羽早些放了那伙小妖,在此切莫横行霸道、滥杀无辜,走那黑鹿大王的老路。

这场,黑鹿战胜狼王,不期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冤冤相报了。多年后小狼王被红绳主人点化,带去仙山,此归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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