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这会儿全身松软无力，前面那种嚣张的气焰熄灭，开口是求饶的语气：“不是不是，我只不过在和他开玩笑呢哥哥。”

“是吗？”陆单的手不安分朝下游走，自晏景颈侧来回摸索了阵，最后干脆掐着晏景脖子，强迫人仰起头。

他指尖的温度激得晏景一瞬头皮发麻。

“小景。”

陆单的声音如鬼魅般横行，晏景再怎么强迫自己封闭些感官也依旧甩不掉。

“小景。”陆单又喊。

晏景只能回答：“什么？”

陆单凑近嗅了嗅晏景发丝的味道，温语问：“你昨晚为什么让我喝那杯水？”

晏景有些麻木——

陆单知道。

一直都知道。

从昨晚就在故意逗自己。

两人贴得很紧，周身温度在互相传递。身上人的体温明明和自己相似，晏景却觉像是被凛冬中的漫天大雪裹挟。

冻得他不自控打了个寒颤。

陆单的声音又缠上他：“晏景，回答我。”

回答他。

回答他什么？

“回答我，为什么让我喝那杯水。”

为什么让他喝那杯水？

晏景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因为......”

“因为？”

“想看。”这声如蚊子般小。

“看什么？”

晏景不再回答。

耳畔传来声低笑。

下一秒。

晏景随着陆单抚摸的举动，喉结本能地上下一滚。

答案已然明晰。

等到陆单从自己身上离开后，晏景才得以喘过气。

当下他狼狈得大口呼吸，也不再管陆单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明知故问，直接道：“单哥，我是GAY。”

陆单朝他摊了摊手，眸中疑惑、反问的神色太明显：所以呢？我不是？

晏景：“......”

接下来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其实晏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和陆单聊“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这个挺严肃但又不是非常必要的问题。

反应过来后，他已经滔滔不绝说了一堆：“其实那会儿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同学并且还是同性的时候我还挺害怕的，直到过了半个月，他和我说他也是GAY，一来二去就这么谈上了。”

这是晏景的初恋。

虽然并没谈多久，最后也以对方出轨告终，但那的的确确是晏景情窦初开的第一次，现在还能记得也挺正常。

房内安静下来。

陆单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晏景开口提醒他：“我说完了，到你了。”

这也算他们彼此间的小秘密，有来有回挺正常。

陆单点点头，说道：“二十岁。”

二十岁。

陆单意识到自己喜欢同性的年纪。

他们两差不多，成年了，对感情不再懵懂才正常。

“那你和他谈了吗？”

“没有。”

“为啥？”

陆单带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下半身。

晏景意识到自己戳到陆单的伤心事，陆单现在能站起来，不代表二十岁那年他也已经这样站起来了，这话简直是在人家雷区蹦迪。

但陆单并不想听晏景道歉，在晏景第一个音节才发出来时，陆单已经挥手打断：“单恋，没结果的。”

他说。

晏景不可置信地上下扫了陆单三遍——脸、身材......全身上下没有不好的地方，凭借如此优越的外貌条件，要拒绝也该是陆单拒绝别人才对。

陆单看出他的想法，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故作轻松道：“如果他的喜欢真能这么肤浅就好了。”

陆单的生日在9.13，那天正好在周六，晏景也不至于下班赶着回家给陆单过生日。

虽然他和陆州两人在电话里没少拌嘴，但一个准备材料、一个布置房间，还是在陆单到家前将所有装饰摆放整齐。

陆单到家时正好晚上八点。

开门那瞬间，屋内黑蒙蒙一片。被推着进到玄关处时，凭借屋外微弱的光源，陆单看出客厅地板散落了一堆气球。

——大概就是那两人偷偷摸摸背着他商量出的惊喜。

滚轮声轻响。

陆单俯身触及第一个气球的瞬间，躲在阴暗处的两人猛地开灯、齐齐跳出来。

晏景：“生日快乐，亲爱的！”

陆州：“哥，生日快乐！”

“砰”一声闷响，礼炮炸开，凌空飞舞的彩带缓缓下坠，有几根被空调风一吹直直飘向陆单的方向，接着就这么落在了他发顶上。

晏景正好要为陆单带生日帽，便顺手替陆单将头顶的杂物清理干净。

“生日快乐。”

晏景又说。

陆单不喜欢太繁琐的流程，也不愿意被外人打搅，于是这场生日宴只有他们三人。

为难这两一见面就势必摆出刀剑相向架势的人需要为了自己打配合，瞥见生日蛋糕的第一眼，陆单毫不意外——

一半是水果奶油、另一半是红丝绒。

陆单还没说什么，身后就传来另外两人有意压低后的争论声。

陆州：“和你说了生日蛋糕就选水果的，你非不听。”

晏景：“切，红丝绒多好。”

“水果！”

“红丝绒！”

空气中的火药味愈加浓烈，陆单抿了抿唇，隐隐约约闻见身后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

点蜡烛、伴随生日歌闭眼许愿、再吹灭......一套流程在吵吵闹闹的两人带动下其实还挺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陆单以前不是个纠结的人，性格铸就他在当下的每个瞬间都要隐忍自持......但今天，他忽然有些感慨——

或许合约结束，他和晏景两人会再次渐行渐远。

他卑鄙的私欲，注定他只能短暂拥有。

......

切蛋糕时，身后两人的争论非但没消停，反而还因陆单的举动演变得更加激烈。

“亲爱的，你尝尝红丝绒怎么样？这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哦。”

“哥，你别听他的，多吃点水果好。”

陆单无声叹了口气。

最后在晏景和陆州分外期待的表情中，陆单在红丝绒与水果两种不同款式的中心点，整整齐齐、确保两者比例一样绝对挑不出任何毛病后，干脆利落切下一大块。

但更关键的问题来了。

先吃谁的？

确保要公平端水的陆单一下犯了难。

面对身后两道不容忽视的灼热视线，陆单顿了几秒，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种堪称是足足饿了三天就如狂风过境般的迅疾速度加猛烈攻势席卷而过。

蛋糕立马下线。

陆单优雅地擦着嘴。

晏景差点看得呆住了，这么久以来他真是头次见到陆单如此着急的样子，恍惚中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要不是桌上的的确确摆着还沾有零星奶油的餐盘，晏景只以为自己现在是在梦里。

同一时间，晏景和陆州心中都猛地升起个念头：

——所以陆单/我哥到底先吃了谁的蛋糕？

陆单斜斜扫了两人一眼，并不给问出这个问题的机会：“不错，都挺好吃的。”

他说。

最后轮到赠送礼物环节。

任凭晏景胆子再大，也断然做不出真送陆单一车套这事儿。

在陆州兴冲冲向自己展示完他贴心准备的一整套按摩椅、□□......并美曰其名对自己的腿大有帮助后，陆单心情复杂地在自己弟弟头上拍了拍，憋出句：“谢谢，哥挺喜欢的。”

陆州当即得意地扫了晏景一眼，那嘚瑟表情大概意思就是：看吧，我哥果然比较认同我吧？

晏景冷哼一声，随即不慌不忙捧出自己足足半条手臂高的礼物盒。当着两兄弟的面打开，里头一道金光轰轰烈烈射出，陆州凑太近，这一下差点直接当场闪瞎他24K钛合金狗眼。

五秒后，只见一尊姿态霸气的金龙盘柱摆件出现在屋内所有人面前。

陆单：“......”

陆州：“......”

“特别定制足金款！”晏景小心翼翼端着金龙在陆单面前全方位展示了遍，等到终于阐述完自己的设计理念，他一把将金龙塞到陆单怀里。

克重不轻，陆单接过时还差点失手摔在地上。

“喜欢吗亲爱的？”晏景朝陆单笑得一脸谄媚：“我觉得非常能凸显你身上的王霸之气！”

陆州憋笑快憋死了，扭头正巧望见自己亲哥额上登时暴出三道黑线。

这瞬间陆单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忍了又忍，最后终于迎着晏景饱含期待的视线开口问道：“所以你前几周睡觉时才一直问我是什么属相？”

“是呀。”晏景点点头：“还好是龙，不是别的什么羊啊、鸡啊这些，不然我真没把握也能设计得这么帅！怎么样？喜欢吗？是不是很惊喜？”

太喜欢了。

太惊喜了。

陆单深吸了口气——

这么多年，能找到个和他弟的送礼情商不相上下的人，实在太难得了。

“谢谢。”陆单抿了抿唇，又将怀里沉甸甸的足金盘龙摆件朝上托了托：“没准哪天混不下去还能靠它卷土重来。”

......

陆州送的按摩椅占据了房间的一个角落，等到摆放好、插上电源后，收礼人自己还没尝试，晏景已经先一步坐了上去。

“不错。”伴随按摩椅运行时的振动声响，晏景发出一声满足且舒爽的叹息：“可以啊，肩、背、腰、腿......都能照顾到，你弟还挺会选。”

陆单扯了扯嘴角：“嗯，看来过两年就能给我送些防骨质疏松的保健品了。”

晏景直到今天才知道陆州为什么那么会阴阳怪气，原来是没少受他这哥的影响。

这话晏景真没忍住笑，他眼皮睁开条缝，见自己面前空荡荡，便小幅度在房内寻找起来。直到触及窗边那抹身影，晏景才揶揄着说：“三十岁了，偶尔我们也要服老呀单哥。”

陆单闻言一哂，凌厉的视线向躺在按摩椅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像是在对自己眨眼撒娇的晏景扫去：“是吗？那等你三十岁我也给你送。”

“可别可别。”晏景笑着连连摆手拒绝：“我的生肖可没你这么帅。”

说完，晏景一骨碌从按摩椅上弹起来。

他径直走向陆单，用一种“别这么小气嘛”的眼神无声和人对视半晌，直看得陆单朝他挑了个代表疑惑的眉，晏景才故作神秘般开口：

“而且，谁说我只给你准备一个礼物了？”

“哦？”

陆单的神情虽然松动下来，但对于前面发生的剧情，现在他对晏景口中疑似还有其余礼物这点毫不期待。

毕竟金龙都送了，还有什么是晏景想不到的呢？

比如？

一车套？

咳咳。

这想法结结实实将他自己吓了一大跳。

晏景也看出他的想法，跟着噎了片刻，苦笑道：“答应我，忘了这事儿好吗？”

“......”陆单俯身朝他凑近，两人的鼻尖只差几毫米的距离就要紧密相贴：“怎么忘？”

“想点有益年轻人身心健康的事儿，把脑海中这种少儿不宜的画面全都赶走。”

“可你也说了，让我服老。”

这天真是没法聊了。

晏景率先撇过头，讪讪摸了摸自己鼻子。

房内无声安静片刻。几秒后，晏景面前骤然掀起道劲风，接着，一只大手稳稳停在他面前：

“礼物。”

陆单的声音很轻，似乎不习惯这样主动索要。

晏景带着促狭的笑望向他，那直勾勾且玩味的视线像烫人似的，看得陆单在一瞬间别过脸。

下一秒，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晏景抓住了他的手。

“走。”

床头柜前。

晏景背对着陆单在柜中摸索半天，终于掏出个小盒子递到陆单手中。在晏景一脸“打开看看”的表情中，陆单轻轻一摁盒子侧面的开关，盒盖便随着他的动作直直弹起。

内部躺着个小巧且精致的齿轮。

这个大小。

这个模数。

陆单前段时间曾许多次捧在手中，几乎是看见的瞬间就知道一定会非常契合。

“事先声明，我可没擅自动你的东西哦。”晏景姿态慵懒地半躺在床上，大概是嫌顶上灯光太刺眼，他抬手将眼睛蒙住：“只是我有个朋友正好对这方面很有研究，我就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拍了张，让他看看能不能还原。”

晏景挪开了手，露出一只黑玛瑙般的瞳孔注视着还怔在原地的陆单。

“所以这个礼物喜欢吗？单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