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谢含章趴在裴今越腿上,暗暗在心里琢磨现在的情形,恍然回想起来,自己似乎在他面前放过狠话,说在踏进裴家她就是小狗。

只因当初她要和离,这人死活不肯,此时闭口不谈,只心里有些尴尬。

天色微亮,裴家门前高挂着几盏引路的打灯笼,裴今越原模原样抱着人进了庭院,便见丫鬟仆从们已经等候在廊下。

连秋眼急手快将榻上的软被掀开,“褥子铺了好几层,倒是足够软了,只是委屈夫人今夜趴着睡了。”

香炉里的香开始慢慢燃烧,廖太医一直跟在长公主身边,不仅医术好,对跌打损伤也很有一套,交给裴今越一匣子涂抹的药瓶。

“这些按时给世子夫人用上,都是我的独门秘药,效用很不错。”廖太医站在门外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一群人围在谢含章身边嘘寒问暖一番,见她实在不舒服便又都退下去,只留连秋和兰苕照顾她。

她搓了搓枕头的流苏,轻声道:“你今日在父亲面前说的和离书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裴今越依旧沉默,修长的手指摆弄面前的药瓶。

今日他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束发,此刻长发随意披散于背后,额前的碎发自然垂落,衬得整个人脆弱委屈了不少。

他的目光如何不愿意落在她身上,谢含章不禁有些莫名,她都伤的这般重,委屈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他在这装什么可怜?她始终是不太懂这人心中什么想法。

此刻那股熟悉的茶味再度涌上她的心头,她不由敲了敲床梁,发出清脆的噔噔声,低声说:“当时长公主当着我的面在和离书上盖下官章,此番你又说我还是裴家妇,所以,裴今越,你骗了我对不对?”

她话音落下,四周仍是沉寂。

此刻的气氛连在外室准备洗漱用品的连秋和兰苕冷得动作都轻下来,生怕惊扰两人的对话。

谢含章其实没有问责的意思,裴今越刚刚才帮了她,还不至于这么没良心,想着这人也算是将功补过,只是她心里难免不舒服了些,其实她昔日嫁给裴今越,心中并非一丝波澜未起,只是两人说话一直这般,乍一听就像是在吵架。

她在心里轻叹了声,开始盘算着说什么话来缓和,她现在在裴家的屋檐下,已经将她所有的计划打破,若是再不给裴今越坦白些什么,倒真有些过分了。

“有些话……”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面上竟都是纠结。

裴今越却先挪开视线,禁不住勾起嘴角笑一笑。

“我先说吧,你我二日自幼便认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既然我们已经成婚,这辈子我也只会有你这一个夫人,和离一事是我的错,可我并非像将你锁在裴家 ”

谢含章怔住了,却瞧他神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她垂下眼眸,心中思量,身为女子她在上京行事时有不便,谢家女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意味着诸多枷锁,世子夫人这个身份有多好用她不是没有体会到,甚至还乐不思蜀过。

眼下要调查的事情太多太杂,万一遇到什么事好歹要有人撑个腰,自己也能松快些,她心中悬着的那一口气彻底松了。

“你可想好了?养我麻烦事很多的,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如果后悔的话”

裴今越低头与她目光对视,眼中带着说不上来的意味。

“我心如磐,九死不悔。”

九死?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谢含章下意识觉得不对,但她现在难受的要命,背上一抽一抽的疼,咬着唇刚清醒的思绪又要陷入混沌,头脑顿时乱作一团,她下意识将头埋进胳膊间。

裴今越睫毛颤了颤,到床边将帘子放下来,小心坐在她身旁,犹豫着开口:“廖大夫留下不少活血化瘀的药膏,我给你涂上,应是能缓解不适。”

谢含章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长时间趴在也不方便,向侧面微微靠了靠,恰好靠在了他的手边。

他单手将药匣子放在床头,拿起淡青色的瓷瓶,一股浓厚的草药味扑面而来,领一只手轻托着床上人的肩膀。

随着他的动作,腰间的系带松开,衣料自莹润的肩头滑落,露出脖颈间淡粉色的细带。

裴今越喉结动了动,将寝衣向下扯些,直到背上的乌青全部展现在眼前。

他轻轻将药膏涂在上面,眼中的心疼都要溢出来。

似乎是药膏的清凉让她能松快些,谢含章喉中发出一声难耐的哼声,似猫一般,很轻,但让人心里发紧。

药涂完后,谢含章已经睡熟了,手里还握着他的衣角,背上的药还需要晾一晾。

*

她再醒来,先感受到的是背上的凉意,这药早晚各涂一次。

天虽已大亮,但裴今越担心她睡得不舒服,便直接让连秋将书房桌案上的杂物搬到内室,她说了几个时辰的梦话,他也就陪了几个时辰,又是喂水,又是擦汗。

好不容易歇下来,兰苕想要进去帮衬着,想着让世子松快些,却在裴今越的挥手下退出去。

阿礼睡饱了想过来瞧瞧姑娘的伤势恰好看到这一幕,她不是谢家的家奴,只听命于谢含章一人,为人处世皆受姑娘的影响,但也不是没遇到过理解不了的人。

比如此刻,她打破屋内的寂静。

“世子这么闲?是怕姑娘醒来有人冒领您的恩情吗?没关系的,我们姑娘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

她歪着头看坐在书案前假装忙碌的人,如果姑娘此刻醒着,她一定也是这般想的。

裴今越闭了闭眼,他从前不怎么关注谢含章身边的丫鬟,这些人于他来说不过是她身边的背景板,可这个阿礼的出现打破了他以往的认知。

谢含章对她颇为有耐心,甚至为了空出时间叫她识字还失了他的约,这丫鬟也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冷不丁一句话能将他怼的哑口无言。

裴今越放下手中的书本,说出的话底气不怎么足,“我只是担心她的伤势。”

阿礼扫了眼他,一脸正色的嘀咕:“世子这般喜欢这等话本子,我可以再送你一本的,姑娘给我买了一箱子呢。”语气中带着炫耀。

裴今越瞧着从谢含章那处顺来的话本子,一时有些无力。

内侧却突然传来低笑声,谢含章双手撑着窗边也停不下来,在上京,阿礼能做得事情就少了很多,为了她不无聊,谢含章特意让人带着她去收了不少民间爱恨情仇的话本子,没想到裴今越也真好这一口。

第一时间送上关怀的人是梁清书,作为世子夫人的闺中好友,原本闭门谢客的裴府也恭敬将人迎进来。

谢含章才逗着阿狸在榻上翻滚,她不在这三年一直是连秋帮着照顾它,如今已经胖成一坨球,谢含章忍不住让人将它抱到面前,艰难的用手指挠挠它已经消失的下巴。

阿狸很久没见她,难免有些生疏,可谢含章将肉干捏在手里,它便忍不住屈服了,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脸上蹭个不停。

逗得在场的丫鬟,婆子们笑个不停。

再抬头,便见兰苕进来通报梁清书来探望。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一回来便倒在床上了?如今这局面到底是如何才好?”梁清书拉着她的手,迫不及待地问,上京风声传得快,不过一日,关于谢含章的流言已经传遍整个上京,说什么得都有。

不过听在她耳边的是说当年裴谢两人并未和离,只是谢含章突染恶疾不得已去山中养病,如今病好了自然是要继续回来做自己的世子夫人。

谢含章难得眼皮跳了跳,这个版本一看就是谢家传出来的,让她惊奇的是竟然还真有人信,当年她和裴今越的事情已经闹到宫中,几乎要撕破脸的程度,但凡知道内情的人恐怕心里都有数。

“还有一个版本,裴世子夜半跪地求你回头,谢家女含泪婉拒,只因家族羁绊,为此谢父还惩罚了你。如今看你有伤,我觉得第二个版本更可信些。”

这个版本显然是裴家传出去的。

梁清书瞧着她连床都下不了,一时也替她委屈,两人就这样东拉西扯,陪不能下床的些含章解闷。但梁清书家中还有孩子要照顾,在裴府陪谢含章用过午膳便离开了。

一整日未见裴今越的人,就在谢含章以为他不会出现的时候,男人却披着夜色进屋,他径直将一打册子递到谢含章手中。

她打眼一瞧,纸上的内容几乎将她的心跳出来。

上面清晰记录着文武官员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这若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为此丧命,然而这也是谢据都没办法拿到的东西,如今在她手中放着。

她一时间被定着,不知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她不知裴今越是如何得到这些消息,这三年她游离在各个州,目的就是暗中调查清楚政令的实施效果,而叔父在朝中比她更难。

满朝文武表面捧着经史子集喊报负,背地里派系是前所未有的混乱,而谢家身在其间,想要了解清楚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裴家只裴今越一人,长公主更是从不参与派系斗争,作为一个局外人消息来得更透彻些。

可她依旧不敢想象,要将这些关系整理成册子,需要废多少心思和力气,连叔父这么长时间都没做到,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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