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允捡起掉在地上的金累丝梅花簪。
谢含章在外行走,不愿盘太过繁复的发髻,阿礼在这方面也不擅长,平时她只勉强一根簪子挽住头发再加上发带,如今簪子掉下来,如瀑般的发丝也随着散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下意识摸向脑后,低头去找,却不慎踩住裙摆,刚往后踉跄了一步,手臂却被人稳稳扶住。
谢含章欠身回礼,“多谢。”
一抬头却见苏明允一手扶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还握着她的簪子。
这又是什么情况?
苏明允目光在她身上静静停留一瞬,抬手将簪子递给她,温润如玉,一举一动间,礼节是刻在骨子里的。
谢含章当初能看上苏明允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眉眼生的不错,浅浅内双,眼尾上勾却带着一层凌厉感。
裴今越眼睛更漂亮些,是标准的桃花眼,不笑的时候深邃但带着冷意,笑起来又蛊惑人心。
她咬了咬唇,回过神,为什么下意识将两人比较,裴今越虽然从小就挑剔,毛病一大堆,不务正业,风流……
但是,他长得是真好看!
裴今越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刘呈安用同情的目光扫向他,欲言又止。
谢含章退后两步,和苏明允保持一丈距离,她神色淡定,好似对待陌生人一般。
“谢姑娘怎么在这里?”刘呈安笑嘻嘻的跟进去,试图打破这屏息凝滞的气氛。
阿礼趁此机会接过苏明允手中的簪子,她陪着姑娘这么长时间,她可以飞檐走壁,杀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要提到梳什么发髻,涂什么颜色的胭脂,她当真是分不出来。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身后传来男人的哼笑声,他熟练的挽起谢含章的发丝,固定在头上一个漂亮的髻子,没有一缕散发留下。
他虽然愿意给她梳头,但却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
谢含章拽了拽她的袖子,表示她很满意,但裴今越只是低头把玩锦袍上的络子,眸底带着冷意。
“苏大人怎么在这儿?”刘呈安皮笑肉不笑,替裴今越问出想问的问题,他们和苏明允的过节可不小,就是来漳州城之前还被这人摆弄一道。
提及这事就晦气,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竟然向谢太傅提及将他们这些官家子弟送到海昌书院。
刘呈安一直是在家上的私塾,这次回上京后,他恐怕卯时就要出发去书院,鸡都未必打鸣的时间
“偶遇罢了。”苏明允淡淡道。
随后也无人理他,谢含章再转身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谢姑娘,你要不今日和我一起回上京,漳州现在也未必安全,早日回去才是正经。
我这么长时间没回去,若是我祖母知道了定要担心死的。”
刘呈安暗自嘟囔,眼看又要攀着裴今越的肩膀哭出声来,最后被嫌弃的扒拉下去。
“你也要回上京吗?”她莫名有些心虚开口。
裴今越说:“陪你。”
谢含章飞速扭头跟游商大哥告了个别,并说好他如果去上京,要让她做东。
上了酒楼外的马车,原本应该骑马的裴今越也挤了上来,一路无话,马车停在太守府门前。
谢含章原本已经准备好迫不及待想回房间休息,却被人拦在路,被请到了书房。
裴今越回到房间,原本打算等她先洗漱完,在她的浴桶里“将就”一下,顺带将自己涂香。
他以前总好奇谢含章为何洗漱总要很长时间,后来见到她洗澡要用的物什,那一身嫩白的肌肤便是这样养出来的。
谢含章又觉得自己洗完之后有点浪费这些好东西,便让他在自己的浴桶里再洗一遍。
——
听了梁铮的来意,院子里静了一时,梁清书从房中出来,握住好友的手。
“含章你若不愿意,没人可以威胁你。”
梁铮横她一眼,这姑娘养的胳膊肘老是往外拐,他将这事的前前后后再说了一遍,谢含章才抬起眼皮,应了一声,并未多言。
漳州修建水利一事早就该提上日程,只是如今朝中亏空,户部一直批不下来银钱,如今眼看着出了事,才不情不愿的审批下来。
如今这大工程交到他这个太守身上,他哪里懂这些,原本幕僚还是得用的,如今也被他得罪了一大半,剩下的个个和鹌鹑一样,一句也不肯多应。
梁铮能将官位坐到这个地步,倒也并非只是庸才,这眼下不是有个现成的?
这活计谁都知道是吃力不讨好,谢含章垂眸,在心里盘算:从古至今,水利上的事情,若是能修建好便是造福百姓,名垂青史,若是出事情了,那便是伏尸万里,这后果她难道能担得起?
可若她应承下画图纸这件事,日后的功劳绝对不会放在一个女子身上,她的名字会被抹去。
梁铮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好似笃定她一定会答应,可谢含章没给他一个准话,只说明天去查看漳州的地形情况。
她走后,梁铮坐在红木桌前叹气,他看中哪里是谢含章这个人,而是她背后的谢家和长公主,别以为他没看出来,那裴世子分明还对这姑娘旧情未了。
若是她接了这摊子,那也是为他冲出一番生机,宫里那位说不一定会网开一面。
回到屋内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渐趋黑暗的屋内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人,她思绪尚重,猝不及防被这身影吓了一跳。
直到阿礼适时将烛灯点燃,她在裴今越肩膀上捶了一下,从前她不明白这人明明弱成那样,却总是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身边。后来琢磨清楚了,这种杀人悄无声息,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恐怕才是真正的高手。
想通这个后,她就再未真正动过手,谁知道那次打架打急眼,真伤到她怎么办?不过此时他对自己使的劲似乎不满意。
“你饿不饿?今晚没吃饱?”
谢含章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你管我吃没吃饱?堂堂世子,是没地方住了吗?非要在我这里挤。”
裴今越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他才似有若无的提醒道:“我在你身边,安全些。”
“嗯?”谢含章拆下头顶的发髻,将簪子放在梳妆台上,“我自己会保护自己。”言下之意是用不着他了。
“你可以去洗漱了,水已经备好了。”他继续忽视她赶人走的话。
“知道了。”谢含章白了他一眼,既然爱睡地上那就睡着吧。
裴世子在这儿,阿礼自觉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先退了出去。
裴今越翻出自己的中衣进了偏房,再折返回来的时候,谢含章趴在被子上看书,她绷紧脚尖再松开,女子优美的小腿线条显露出来。
屋内昏暗,只有谢含章头顶处亮着两盏灯,正好映在她的侧脸,阴暗交错间,更为那张俏丽的面庞添了几分魅惑。
她一边看书,一边竖起耳朵听裴今越的动静,成婚两年,裴今越在那方面从未委屈过自己,常惹得她如泣如诉的娇声呵斥。
谢含章对自己想起这些事情的行为十分不齿,咬了咬唇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些,将书合上,一眼也不肯看他。
可背后一阵窸窣声惹得她心又乱起来,翻过身,瞧见他正在坐在一旁擦拭。
谢含章不动声色的坐起身,一手撑着下巴,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劲瘦的腰肢充满力量,未试干的水珠从肋下的薄肌滑过,中衣半敞着。
裴今越同上京那些公子哥好像又不一样。
她还未生那一场病时,那些人恐怕她一拳都能打趴下,只是现在……
裴今越隐隐觉得她在看自己,他被这个动作安抚些许,原本心中的不满也消散了些,甚至想到她对自己的身体还有兴趣,难以克制的弯了弯唇角。
裴今越抬头直视她,若是想看,他可以全部给她看的。
可谢含章的注意力并未在他身上,虽然看的是他的方向,可瞳孔涣散,明显是在发呆。
他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终于吸引了某人的目光:“?”
谢含章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生气,但她转而又想到了正事,趴在被子上给裴今越说今日梁铮找她说的事情。
“你说我应该去做吗?”
谢含章不敢轻易去做,她需要担心的太多了,说话间她犹豫的整个人都快凑到他面前。
裴今越直接说:“不要怀疑你自己,若你想做,那没人能比你做的更好。”
他唇角微微一勾,但很快压下去。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还在呆呆望着他,裴今越有些心痒,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唇印在她的手背。
他再次放下手时,谢含章有些不明所以。
早上起来,谢含章迷迷糊糊间像是回到了两年前,裴今越弯腰为她将罗袜穿上。
“若在上京,你敢翻我的窗户,我兄长定然是要收拾你的。“
裴今越见她还迷糊着,不屑道:“别忘了,户籍上你如今还是我裴家的人。”
如今那张和离书还被放置在裴家的书房,只待她回去,便一把火烧掉,但这些裴今越并没有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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