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厅堂的凉菜泛起波澜,老夫人黑沉的脸印在澄澈的排骨汤里,许楚音猛地一拍桌,难得没有礼数地啐了一口,讽道:“得意什么!早晚有求我的时候!”

老夫人阴测着没说话,一双眼眸眯了又眯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那黑压压的上下转悠的眼珠,好似淬了毒的药丸。

窗外的竹帘被风垂得乱颤,厅堂的一阵穿堂风垂倒了墙边的花瓶,碎片落了满地,犹如计划再次被粉碎一般。

一阵悦耳的笑声传来。

青丘掩着面容站了出来,弯弯的眉梢尽带讽笑,不由得甩甩手臂,蔑过一眼,“果真是靠不住的,早知道奴婢就劝着点主子莫要信了,到头来是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搞得我也失了利用价值,当真是不值得。”

老夫人闻言哪不懂青丘的意思,还想开口挽回,“青丘姑娘这话什么意思?失败一次还有二次,杜公子何必着急?”

“二次?”青丘一双眼眸上下翻弄一下,不免好笑老夫人天真的想法,“这已经是三次了吧?”

青丘似笑非笑地抬起手来,纤长的指尖在空中一点,精明的眼底直视老夫人,准备将事算个明白,

“第一次,你们以溪烟棠不敢反抗为由,使其到了苍峰山,签下婚书,且算你们一次失误,主子给了二次机会。

而第二次,你们说既然婚约解不掉,那让人是主子的就行了,那时主子想着还在犹豫,可你们再三肯定,主子终于答应,可你却连人都约不出来,还叫主子被江春漾以一方手帕羞辱一顿,

到这里,你们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以至于主子破例给了第三次机会,将我送了过来,你们要我去监视溪烟棠,去偷她的信件,可是呢,人家江春漾根本不在乎这事儿,这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什么?”

青丘主子似地拉起开一把椅子,居高临下地扬了扬下巴,得意又嘲讽地开口,“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失误,纵使主子再喜欢棠小姐也在这失败中磨破了耐心。”

许楚音赌气地问:“真不明年她溪烟棠有什么好的!搞不懂一个两个逗护着她,就凭她那份狐媚……”

啪──

不等许楚音说完的空档,青丘一个巴掌就如泰山压顶般地过来了,呵斥道:“放肆!主子心上的人,岂容你诋毁?”

她眯了眯眼,拂袖起身,不由得放下一路冷话,“楚音小姐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

说罢青丘便强硬地转身离去,不给一点挽留的机会。

许楚音还没意识到弦外之音,不免赌气地喊道:“本小姐好得很!用不着你个卑贱的暗卫说事!”

她气得火冒三丈,留连头上的珠钗都缠在一起,没有一点贵家小姐的影子,嘴里还止不住地低估,“不过是个将军府的暗卫……”

而溪老夫人对青丘的话沉了沉心思,不由得摩挲拐杖。

……

古铜色的石狮子泛着金光,夕阳西坠,已有入夜之意,袅袅炊烟向空中而去,似给连绵的霞光冲淡了。

马车停在江府门前,少女轻盈的身姿踏碎了石板上遗留的水潭,望着渐落鞋袜的积水,溪烟棠不适地拧了拧眉,江春漾却从身侧挑眉道:“都说了我叫你抱下来你非不愿,现在好了,书禾又要多洗一双鞋袜。”

溪烟棠不好气地瞪他一眼,伸出三个指头与他划清界限,示意着曾经的约法三章。

望着她这莫名的傲娇,江春漾歪头低笑,不由得起了挑逗的心思,十分熟络地揽住她的肩膀,道:“娘子还害羞呢?”

男人突然的触碰让溪烟棠一激灵,她不由得瞪大眼睛推开他,可是却被他攥住了手腕,放到唇边浅吹一下。

细微的触感顺着一阵酥麻窜上骨髓。

登时,天边的红霞像是染到了她脸上,溪烟棠又羞又气道:

“江春漾你做什么?娘还在这呢!”

柳如荫撩开车帘的空档,眼尖划过这一幕,不由得低笑出声,十分识趣地转过视线。

而江春漾也见好就收地在她耳边低语一句,“契约里可没说这条不许,且,不是抱过你好多次了,你都没察觉么?”

说罢男人噙着风流的笑转身去接柳如荫,只留下红霞绯绯的溪烟棠愣在原地。

男人的话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登时想起曾经的一幕幕,发现这人果真抱了自己多次,且都是大庭广众!

溪烟棠终于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在地上跺脚,简直羞死人了!

本来今日娘亲的一席话就让她乱了心性,好不容易游玩一下午,将心底的翻涌平静下来,她就准备与江春漾划清界限!

她可是有心上人的,怎么能莫名对这等!又自恋,还不学无术,又欠揍的登徒子,起了心思,她一定是疯了!

她怎么能!

她绝对不能!

这根本不可能!

几番重复,溪烟棠终于在自己心里推翻了这想法,却被一句小姐骇然一惊!

“小姐!”

“我绝不可能!”溪烟棠下意识喊出声来,紧接着嘴里的话便倾泻而出,可在看到来人时,声音蓦然消了下去,如散尽的霞光,“心悦他……”

书禾没听清她的话,只瞧着她这般怪异的心惊,又面色红晕,便担心询问,“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啊──”溪烟棠略微尴尬地笑了笑,“没有……”不过瞬间,溪烟棠猛然眨眨眼疑惑道:“书禾?”

“你怎么回来了!”

不看到人溪烟棠还想不起来,今日光顾着走了,自己却将书禾落下来,却没想到这丫头好好回来了?

她惊讶地围着小丫头转转,上下打量一番才问:“她们没对你怎么样吧!有没有受伤?”

一双手臂被溪烟棠拿起有放下,书禾笑了笑,轻声道:“小姐,奴婢没事!”

“那……”

书禾:“是世子派高德将奴婢接回来的,小姐不知晓吗?”

抬眼间,杏眸里映着远处江春漾拉着柳如荫交谈的身影。

午时的话再次如钟鸣破梦般地冒了出来。

被人惦记是件难得的事,他惦记你,说明他把你放在心上了。

“他将我放在心上了。”溪烟棠不自觉喃喃。

“什么?小姐你说什么?”书禾的话语声愈来愈小。

纤长的睫羽盖过杏眸,浅色的月从山间升起,银灰像是揉进了眼里一般,璀璨又明亮,也将曾经儿时灰暗而潮湿的谷地洒满,终于生出了春意。

她自己都将书禾忘记,可江春漾却记得。

愣怔的须臾,书禾一直歪着头看。

她似乎发觉,今日的小姐,不是一般的怪。

江春漾与柳如荫在得知江父江母未归的空档,失望地折了回来。

柳如荫低垂着蛾眉,本想着这会还不算晚,同苏青芝联络友情,可天不遂人愿,她的想法落空了,心底也空落落的。

江春漾在一侧安慰她,“岳母不必多想,娘与爹今日是出城迎接表妹与兄长,许是春日雨水多的缘故,路上泥泞耽搁了呢。”

柳如荫失落地点点头,“你说得对,那岳母便回去了。”她还不忘嘱咐,“棠棠就是口是心非,她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你多多担待,莫要被她的话语伤了心。”

闻言,江春漾勾唇一笑,眼里皆是坦然,“我知晓的,儿时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

他话语刚落,溪烟棠就迎了上来,神色稍有些不自然地问:“怎么回来了?娘与爹还未归么?”

散落的微光落在少女脸上,睫羽颤动。

书禾这时候提道:“小姐,王爷和王妃还未回。”

闻言,溪烟棠就明白了意思,不过刚要开口的功夫,江春漾的话率先接上来,漫不经心,“还叫小姐呢!都成婚几日了。”

书禾吐吐舌头,抬眼望向溪烟棠。

溪烟棠也有些捏不定主意。

柳如荫便帮着江春漾的腔,“书禾,按照规矩,你应当叫世子妃了。”

书禾:“是,奴婢谨遵教诲。”

“好了,我也不叨扰你们了,是时候回去了。”紧接着,柳如荫踏上踏凳便登上了车。

溪烟棠什么心思江春漾一个眼神就明白,他十分自然地站在车前,指尖一出,溪烟棠就握了上来。

毕竟在娘前面,还是要装一装的。

……

溪府。

三人刚欲进门,一声惨叫便从府内漏了出来。

面对眼前熟悉的人儿,杜思衡先是一怔,随即迅速地将粘了血的指尖藏到身后,“棠棠?”

“杜思衡?”溪烟棠疑问出声,“你怎么在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挂上一贯斯文的笑,好似将深夜柔和的晚风揉进嗓音里,“没什么,帮将军处理些事,棠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许久不见,明日可有空出来一叙?”

说着说着,他向前一步,却因江春漾的一句话僵了脸,“杜公子此话不妥。”

男人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手也跟着攀上她的指尖,在杜思衡眼前晃了晃,“娘子明日答应陪我读书,怕是没工夫同杜公子闲聊。”

溪烟棠眉梢微动,却并未多言。

杜思衡见状咬了咬牙,“哦?江公子这般地位?还需读书么?你不是最厌恶那等文邹邹的读书人?如今怎么改变了主意?”

江春漾颇为苦恼地扶额,叹出一口气来,“唉……”

“都怪娘子管得严,不敢不从啊!”

柳叶眉微挑,溪烟棠笑了笑,拆他的台,“要不明日给郎君放个假?”

江春漾:!!!

却还是面上淡定,十分宠溺地敲了敲她的额头,“真会说笑。”

溪烟棠白他一眼,转头对杜思衡道:“不必了,杜公子,我对心存算计,抢占功劳的人,没什么兴趣,你好自为之。”

随后,两人的身影便从身侧掠过,柳如荫面色如常地跟上。

泛白的指尖略微发抖,虚伪的笑容破裂,愤愤拂袖离去,“将人带走!”

许楚音无助地嘶吼在耳边响彻,溪烟棠下意识地握紧了江春漾的手,却被他轻声安慰,“不怕,我在呢。”

“看我说得没错吧,今晚将军府就有行动了。”

溪烟棠抿唇点头,思绪荡回今日午时。

初夏的气温渐渐升了上来,炎炎烈日顺着窗棂洒入。

柳如荫特地给两人留下谈心的时候,识趣地出去了。溪烟棠恰用此事询问他,母亲被两人一起救出的真伪。

答案显而易见。

江春漾懒洋洋靠在躺椅上,撩起眼皮,十分笃定道:“你信不信,你祖母与许楚音这么多次失败,将军府不会再等了。”

“什么意思?”溪烟棠问,“我有什么值得将军如此大费周章?”

男人直起身来,凑近她那疑问的芙蓉面,抬手触碰,“人还是不能太美好,也不能太漂亮。他对你的心思,更像执念。”

江春漾说得模棱两可,雾里看花,但溪烟棠却听懂了,也明白过来,底眸问:“所以,透露给我要被卖去将军府的消息,也是你吧?”

“是。”他坦然承认。

刺耳的尖叫声越来越近了,溪烟棠脚下一趔,被江春漾扶住。

当溪烟棠再次抬眼,映入眼帘的是许楚音被人拖出来身影。

她无助地抓着周边的一切,想要留下来,却被人将手一点点掰开,再次拖出了门。

溪烟棠被吓得发抖,她双唇紧抿着,一双清澈的杏眸对上狰狞的眼,许楚音登时瘆笑出声,咯咯的音从嗓子里溢出来,染血的指尖扒拉在地上,喊出最后一句,“溪烟棠!有你求我的时候!你可仔细了身边人的身子!”

……

清风阁。

溪烟棠猛地从床上起身,冷汗顺着脊背流下,面色发白。

江春漾料到她今夜会睡不好,提前起来亮着一支灯守着她,“做噩梦了?”

溪烟棠咽下一口口水,对上他那清明的桃花眼,“江春漾。”

男人应着:“我在。”

“我想学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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