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姻缘

回到府中,沈韵只觉浑身乏力,草草洗漱一番便歇息了。第二日天蒙蒙亮,他照旧收拾完赶着上朝,进了金銮殿,便听礼部尚书周珍火急火燎地上报青黎公主即将抵达京城的消息。为着迎接礼数,礼部已经一连忙活数月,可是再怎么忙活,驸马他们也没办法擅自做决定,只能将事情交由圣上定夺。

显然,皇帝早就将这桩婚事抛诸脑后,这时才悠悠地思索找谁去当这悲催的蛮夷驸马。

“诸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皇帝难得态度和蔼地发问。

奈何朝廷上下无人回话。

良久,他对林抒道:“朕居宫中,对青黎公主的年纪并不清楚,更别说京中适婚的男子情况了。林爱卿做事,朕一向放心。这次青黎族的婚事,就由你协助周卿去办了。”

听到这旨意,沈韵都忍不住为林抒捏把汗,这份差事无论谁干都讨不着好。

回到户部办公地,官员们也因为公主进京繁忙地计算着拨给礼部的资金。不过相比于礼部,他们闲暇之余还是能见缝插针地讨论公主的未来夫婿状况。

“京城适婚男儿早就在前几个月公主要来京寻夫的恐吓下,流失一大批了。这次就算来,找的也就是别人剩下的歪瓜裂枣。”韩青在一旁剔牙,“恐怕首辅大人呢,只能找宫里的侍卫了,侍卫嘛,胆子也比一般人大,当驸马再合适不过。”

沈韵原本在一旁坐着发呆,这时听他调侃,忍不住接话道:“侍卫武力高强,和亲路上要是偷偷跑了,抓也抓不住。”

“还是沈老弟想得周全。”韩青斜他一眼,“看来林大人只能随便抓一个文弱书生给公主送去了。依我看,像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就很不错。”被他这么一引,其他人居然开始认真打量起沈韵。

沈韵吓得坐直身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新来的员外郎老实板正,这时居然也若有所思地说:“沈主事确实挺合适,年纪合适,又仪表堂堂,才华横溢,想必配个塞外公主也是绰绰有余。”

“是吧?”韩青奸笑,“而且沈主事人微言轻,把他嫁出去,首辅大人还不用担心被人记恨的风险。”

“放屁!我会记恨!”沈韵抗议道。

韩青不屑地摇摇食指:“你这点记恨对人家来说纯粹就是挠痒痒。”

沈韵瞪他一眼,阴恻恻地说:“我到时候会把你一起打晕带走。”

如此晦气的话果然让韩青闭上嘴,摇摇脑袋看他的公文去了。

一天匆匆逝去,沈韵合上账本,眺望远处一抹夕阳下山遗留的金光,终于决定收拾东西回家。收拾的当儿,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传话官。

“哪位是沈大人?”

霎时,一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人都困惑地望向沈韵。

“我是。”沈韵不敢怠慢,赶紧过去见人。

传话官却木着一张脸,说:“林大人,让你没事去文渊阁一趟。”

沈韵顿时听懵了,他一个户部小主事跟文渊阁属于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在宫里待几年都未必能跟阁臣说上几句话的情况,这次找他会有什么事?

“沈主事,你愣着干什么?”员外郎提醒道。

听到员外郎的声音,沈韵忽然灵光一闪,联想到早上才说的和亲故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诶!”沈韵头痛不已,“林大人说了这时候一定要去吗?”

传话官面无表情道:“林大人说,沈主事要是忙,可以闲了再去。”话毕,转身离去。

等人一走,沈韵跌坐在椅子上。韩青雪上加霜:“这时候叫你去,十有**是驸马的事咯,看来林大人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找你这种小羔羊拿捏。”

那一刻,沈韵的脑子立时便浮现出,自己被侍卫压着进入尚未开化完全的西域,从此以后在那片茫茫大山与沙漠中伺候公主一辈子。公主高兴就赏他一块无甚味道的烤羊腿,生气就给他一马鞭......

这样的日子......他绝不能过!

“你还不去?”员外郎和韩青奇怪地看着匆忙收拾的沈韵。

“他不是说闲了再去吗?我家里小厮的牛要生了,我得回去照顾照顾。”沈韵语速极快。

这破官是一天都当不下去了!谁爱当谁当去吧!

回到家中的沈韵,一刻也等不及了,冲到书房就开始起草辞呈。辞呈磨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有些看头。

刚搁下笔,妙华就笑吟吟地敲门进来:“少爷!有人找!”

见他喜笑颜开,想必是个熟人,沈韵也会心笑道:“哪位啊?如果是子然兄,就直接请进来吧!”

妙华兴冲冲地回答:“不是!”

沈韵奇了:“谁啊?”

“首辅大人!贵客啊!”

“那你笑屁啊!”沈韵瞬间切换脸色,苦巴巴地掠过小厮去迎接那位贵客。

到正厅,果然见林抒等着了。纵是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立在厅中这张花式繁复的昂贵地毯上如何的赏心悦目,此刻落在沈韵眼中,跟夺命的鬼魅别无二致。

“林大人!”沈韵扯出一个笑容,引着他到书房去,计划好好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的将来争一个出路。

不想刚进书房,林抒便站在门口不动弹了。

“林大人?”沈韵投去探究的目光。

“实不相瞒,本阁闻不了兰花之香。”林抒难得露出无奈的笑,眼神淡淡地落在兰花上。

沈韵顺势扫一眼摆在桌上的几盆兰花,他一向喜欢在桌上摆点花花草草,让屋内染点花草之芬芳。这会儿听林抒说闻不了兰花香,心下也是有些好笑。

“原来如此,那我们去外面谈。”沈韵立刻带他往后厅一处没有兰花的地方。

坐在他对面,沈韵虽然是这里的主人,身体却僵直无比,反观林抒却是潇洒自在,还极有闲情雅致地品一品龙井茶。沈韵见他神色悠闲,动作中有几分成熟温润之气,心思里莫名生出些感慨。

倘若他和林抒并非官场中人,只是沧海俗世中的普通友人,似乎也能如这般偷得片刻闲暇,品茶论诗,谈天说地。即使他与林抒不熟,之前还有些不对付。不过实话实说,林抒为人成熟稳重,做事干练冷硬,更无论出类拔萃的才情与清雅出尘的外表。但凡林抒不是官居高位,他沈韵定然跑去死缠烂打地结交一番。

“昨天,本阁见你去参加夏府晚宴。”林抒缓缓开口,“这才想起你尚孑然一身,家中也没个女主人打理。”

沈韵如临大敌,那也不必把他嫁到西域替人家打理家业吧?

“所以,本阁今日想为你说门亲事。”林抒语言直白,眼神却并不看他。

沈韵深知此时再不拒绝,以后只能在西域啃生羊腿了,登时便站起来拱手说:“多谢林大人的好意,但是,容下官拒绝。”

“为什么?”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林抒竟然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下官的资质恐怕配不上这门亲事。”沈韵严肃而诚恳,“不如让这位姑娘另寻如意郎君,下官不想耽误她。”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配不上她?”林抒笑问,“或许人家姑娘心悦于你呢?”

心悦于我?我呸!

她见过我吗?她梦里梦到的?我请问呢!

为了扔掉这烫手山芋,你谎话真是张口就来!

沈韵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今天这门亲事他是说什么都得推了:“......林大人说笑了,下官自小脾气骄纵,不招女人喜欢,恐怕对方姑娘还没有深刻认清下官的为人,不小心看走了眼。”

“哦?”林抒端起茶掩去嘴角的笑意,“沈主事切不可妄自菲薄,过分谦虚。”

沈韵听他言语中有几分戏谑,心中焦急,生怕驸马之位就这么光荣地落在他头上了。

须臾,他灵光一闪,面上装作难堪无奈之色:“林大人啊,其实下官有苦难言。”

此话一出,果然吸引了林抒的注意,他眼神一扫,问:“说说,什么苦?”

沈韵叹气道:“你我二人都是男人,林大人应该能会下官的意吧?”

良久,林抒面露犹豫地看着他,有些恍然大悟,却又反复斟酌着措辞:“......难道你是......”

听林抒会了他的意,却仿佛顾及他的面子似地,迟迟不说答案。沈韵立刻接道:“没错!下官身体不好,恐怕难为姑娘家开枝散叶!”

顿时,林抒呛了一大口茶,随后猛地咳嗽几下,这才平复。

“此时实在难以启齿,还望林大人莫要跟别人提起,不然下官真是没脸见人了。”沈韵一脸可怜状。

“......”

林抒一时无言以对,末了,终于吐出一句话:“......那先不打扰你了,你安心养病吧。”

见他拂袖离去,沈韵欣喜若狂地跑回书房抱起桌上的兰花,几乎喜极而泣:“想骗我去西域当便宜驸马?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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