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擒贼

夜间,天空星光闪闪,院中凉风习习,细听可闻几声虫鸣。

一眨眼半个月过去,江洋大盗连根毛都没出现,沈韵十分怀疑这贼人是被吓破胆,故而迟迟不肯兑现挑衅的内容。这种想法也渐渐滋生于官兵的脑子里,让他们也逐渐松懈了。

同时,也正因为这个胆小的大盗迟迟不敢露面,这一大摞官兵还得时时刻刻监视着他的屋子。估计是闲的,他哪天晚归,某位定点监督的大人就会开始猜测他是不是又去什么地方鬼混。

他可真是冤枉啊!

谁不知道户部繁忙,他哪有闲工夫到处去潇洒?

时间一长,相比于姜晋丹的戏谑和蒋为的挖苦,他还是比较喜欢林抒的不闻不问,故而,他恨不得林抒天天来定点监察。

不巧,沈韵瞥见蒋为那熟悉的身影进入了自家的正厅。居然还是蒋为老儿来坐镇!

他苦闷地闭上双眼,今晚注定是个难熬的夜。

沈韵尽量避免去前院,独自搬了条藤椅在后院,悠闲地躺在上面望着满天的星星。

晚春的风总是裹挟着温柔的凉意,在微风的爱抚下,他逐渐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到后半夜,耳边蓦然传来打斗声,他先是一愣,随后一个鲤鱼打挺往外跑,院中躺着几个被打伤的侍卫。

走出堂外一瞧,不得了,江洋大盗抓着牡丹姑娘飞檐走壁,几个侍卫在后面追着跑。

沈韵顾不上太多,跟着大盗的踪迹,在冷清空寂的街道上狂奔。跑了不知多久,大盗伸手飞出几个暗器,将身后的几个侍卫打伤在瓦砾上。他抓着的牡丹姑娘抖如筛子。

他心急火燎地在下面隐蔽追踪,希望能从大盗手中救出牡丹。

正当宵禁,京城关闭,他本以为大盗还要跟城门的守卫交手一番,不料那大盗拽着牡丹忽然跃入一户人家的院中。

来不及多想,沈韵借力外面的水缸,翻进院中。他赶的倒快,见那大盗转动机关,推开墙面只往里面的通道走去。

估计这里就是大盗通往老巢的接头处。

沈韵扯下自己身上的玉佩,将其扔在墙外,随后扭动开关进入通道。在散发着阵阵恶臭的阴暗地道里摸索许久,他终于重见光明。

一上地面,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一处私人花园,中央建了一个大水池,旁边是假山,看起来倒有几分情趣。

他放缓脚步,往门口处走几步,忽然发觉腰间被人用刀子一抵。

“不自量力。”大盗阴森得犹如毒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今天我心情好,不想跟你们这些朝廷废物计较,快滚。”

“你一个男人当采花贼就好意思了?”沈韵蔑然一笑,趁其不备,抓起旁边的花盆狠狠地转身一砸。

大盗一个闪身,轻而易举地避过,他犹如被激怒的豹子,抓起刀子狠狠地捅向沈韵。

沈韵不敌,只能一路后退,把手边能抓的东西都抓来砸了。

大盗不傻,逼着他到光亮处,将那银刀往他眼前一递,沈韵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紧接着肩头就被狠狠地刺了一刀,刀子在他肉里狠狠地转了一圈才依依不舍地拔出来。他捂着往外冒血的伤处,差点痛得倒地大叫。

眼看大盗还要上来补刀,他忍着剧痛,迅速往后跑去,大盗紧追不舍。

借着月光,跑至假山边的沈韵随手抓起几块石头拼命往他脸上砸去。

知道他穷途末路,大盗嘶嘶冷笑,出手死死扣住他的喉咙。

茫茫夜色中,大盗面目狰狞:“去死吧,蠢货!”求生的本能激发出沈韵的潜力,他伸脚猛踹大盗几下,终于从毒手中逃脱。沈韵捂着疼痛无比的喉咙,眼前天旋地转。大盗紧随其后,厉色出拳,他退无可退,跌落池中。

在没入水中的刹那,他看见一个墨蓝的身影豁然出现,须臾,两道身影立即交手。

万幸会游水,忍着肩头的剧痛,沈韵奋力游上岸。他趴在岸边,疲倦地望着远处的混战。

赤手空拳的林抒动作干净利落得出奇,出招速度快如闪电,不过几个来回,大盗就有些招架不住。

再一眨眼,林抒已经一拳飞到贼人脸上,将其打翻在地。

银刀滚落在草地上,散着渗人的光,林抒毫不迟疑地抓起刀,往贼人的肩上狠狠一砍,痛得贼人哭爹喊娘。

“林碧寒,你个奸人,出手还是这么狠毒!”

“彼此彼此。”林抒冷笑,将刀拔出往他腹部一捅。

“林抒,你个千杀的!你去死吧!”大盗痛得咒骂,“你现在不能杀我,我知道你们要活捉我!”

林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道:“许久未见,你对我都生疏了。难怪变得如此天真。”

过去的记忆如海水般涌来,大盗惊恐地看向林抒:“......饶我一命吧!”

林抒起身,一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胸口,笑:“不急,让我先看看情况。”

“沈怿谙,你现在过来!”

被他呼唤的沈韵不敢怠慢,拖着湿漉漉的伤体就往那边走。见林抒居高临下地踩在盗匪身上,他恨不得拍手叫好。

突然,那贼人瞳孔放大,张嘴想说什么。沈韵只觉脖颈一疼,晕了过去。

“林碧寒!”盗贼眼迸精光,“是他对不对?是不是赵琼玉?”

“你还记得他呢?”林抒咧嘴冷笑。

“......居然真是的是他?”盗贼眼里悄然浮现一层水雾,他的声音弱了下去,酸涩地说,“恩公没死......”

“是啊,你的恩公到死都想不到,你从我的手里捡出一条命,居然还是死性不改,继续当贼!”说到此处,林抒顿了顿,嗤笑说,“早跟他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偏不信。”

“林碧寒你去死吧!要不是你,恩公根本不会死!他就是被你这个奸人害的!”大盗缓过神怒骂道,“你现在把他弄成这样,我恨不得把你抽筋扒皮,扔去地府的油锅给他赎罪!”

林抒浅笑:“弄成哪样?丧失些不好的回忆对他往后的生活可大有帮助。”

盗贼呸了一声:“你这个利欲熏心的小人,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伪君子,偏偏他着了你的道,被你和这破朝廷陷害得家破人亡!你现在还想霸占他余下的人生吗?我要是你,一看到他的脸,就要愧疚得扇自己几个巴掌了!你这个歹毒小人,他想起过去,一定杀了你!”

“骂够了吗?”林抒笑问,不等人回答,他冷血地说,“便宜你多活几年。”

手起刀落,盗贼一命呜呼。

待要扶起沈韵,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何时沾染上了血迹。无端地,他垂眸望着如印记般的鲜血,轻轻叹气。

时光荏苒,赵琼玉的音容笑貌却尚如昨日。恍惚间,似乎又看见昔日的世子殿下,头戴银冠,身着银白色的白袍,骑在色泽如玉的骏马上迎着灿烂如金的夕阳飞奔,在即将融入交织着血红与金黄的光辉时,他总是扭头朝他一笑。

而他,只敢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从回忆中抽离,林抒的目光落到沈韵那安静淡然的面容上,不由得笑出声。

有时候失去记忆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但愿他一辈子也不要想起充满算计的前半生。

待沈韵晕晕乎乎地醒来,已经身处家中,床边,一个老大夫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药箱。再一瞧,旁边还有站着板脸的蒋为。

“蒋,蒋大人?”他心中直呼不妙。

“哟,没死呢。”

他瞥一眼自己肩膀上的纱布,笑道:“小伤小伤。”

“本官当然知道那是小伤,倒是你的大伤在脑子呢。”蒋为拧着两根粗眉说,“你说说你,又不会武功,莫名其妙追什么盗贼?”

“蒋大人,下官也是救人心切......不过昨晚,下官好像看见林大人了,想不到林大人身手这么好?”

“你还好意思说,林大人不希望你见义勇为英年早逝,跟贼人打斗的时候还受了贼人一刀呢,他二人殊死搏斗,邪不胜正,还是林大人赢了,哈哈......你啊,伤好了之后好好谢谢林大人吧。”说着,蒋为还隔空拱了拱手,“林大人一个文官,让他去打架简直是强人所难,更别说提刀杀人了......”

沈韵兀自迷茫,难道他出现幻觉了吗?林抒不是哐哐几拳就把盗贼打趴在地,后面他还招呼自己过去指认呢!

缓缓地,昨晚的场景如走马灯似地在他脑子里重现,最后他琢磨着最后一个画面——自己过去指认,那盗贼似乎很......惊奇?

那盗贼在惊奇什么,莫非是他从里水里爬出来像鬼?

想着想着,他的脑袋又开始嗡嗡疼起来,看来养病之时,还是不能想太多。

“呐,也算你小子走运,大理寺算你立功呢!”

顿时,“立功”二字如春雷般在他耳边炸开,沈韵不顾伤口,兴奋地坐起来:“我,我立功了?!”

蒋大人鄙夷地扫他一眼,从宽袖中抽出一张请柬,扔在桌上道:“本官今日代刑部来看看你这位见义勇为的勇士,这请柬是姜大人给你的,他家要搭戏台子庆祝,日子定在五天后。”

此时,沈韵将目光投射在那请柬上——那请柬并非普通的一张纸,乃有三折,一寸五分宽,长五寸,面子是烫金的,谓之折帖,大户人家请客都用这般高等的请柬。如此看来,姜大人这次的排场小不了了,朝廷官员几乎都会去,好是好,可以刷个脸,可惜贵重礼物是免不掉了。

晚饭时分,他一扫病态,精神抖擞,被伺候着穿完衣裳,便出去用餐。牡丹照旧立在一边,身着素雅的青白衣裳,发髻只插着一根铜簪。

“牡丹姑娘,你没受伤吧?”

牡丹摇头说:“托大人的福,我什么事也没有。”

“那就好,现在的盗贼过于猖獗了!”

牡丹诚恳说:“这几日在沈大人府中多有叨扰,还连累沈大人受伤,牡丹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日后若是有缘再见,牡丹定会报答沈大人的恩情。”

沈韵忙摆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牡丹姑娘独自在外,要多多保重了。”

第二日,沈韵就将红玉镯包裹着拿去当铺换了钱,起先是当铺掌柜震惊,之后是他看着一沓厚厚的银票震惊。

不愧是传家宝,果然价值连城。

他当机立断,拿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去金店狠狠消费几笔,本想从中挑一样送给林抒作为谢礼,但一想送金器总显得有贿赂的嫌疑,此外还让自己看上去没什么内涵,于是他去了金店对面同个价位、专卖有意蕴的瓷器店。

左挑右挑,他最终定下素雅的玉壶春瓶。但在最终送礼时,他鬼使神差地又将一副最丑最重的金器放了进去。

果不其然,金器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沈韵望着这黄得渗人的金器,仿佛看到了林抒一言难尽的神情,刹那间,他趴在桌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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