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吃么?”谢舒不知从哪拿出颗小青枣,放在掌心摊开在黑蛇面前,“可以先垫垫肚子。”
黑蛇一对竖瞳又盯着谢舒的手看,少顷,降下上半身,重新趴回了谢舒腿上。
谢舒也将手中那颗小青枣放下,瞧见小黑靠近过去,上下颚分开到极限,竟一口将那比它头还大上一圈的青枣整个囫囵吞了下去。
谢舒又喜又惊。喜的是小黑并不排斥他的喂食,惊的是,这么吃真的不会噎着么?
谢舒起身,又回屋里拿了几颗大小适中的青枣出来。
小黑进食不需要进行咀嚼,嘴一张再一吞,青枣接二连三下肚,不消片刻就吃完,蛇腹跟着微微鼓了起来。它懒洋洋地趴在木质地板上,一副酒足饭饱犯困的模样。
现在还是冬天。谢舒担心地面太凉,将黑蛇抱到了腿上,又用一只手替它遮蔽光亮,另一只手则将一旁的书捞了过来,继续翻看。
赶在林琴回来之前,谢舒将黑蛇又藏进了自己衣裳里。
好在小黑也很配合,余下的半天时间里都未爬出来,像原来一样盘旋起来,躺在谢舒的里衣和外裳之间闭眼睡觉。
晚上解衣沐身,谢舒小心抱出仍在睡觉的黑蛇,放在床榻上用褥子盖好,自己则转身去了屏风后。
等他洗完再回来,小黑已经游到床沿,身体悬空大半,眼看就要掉到地上。谢舒大惊失色,忙跑上前去,堪堪接住了差点掉下来的黑蛇。
“好险。”谢舒低喃庆幸道,带着黑蛇重新回到床上去,自己也掀开被褥躺进去。“地上很凉。现在也还不能叫林姨发现你,只能委屈你先跟我挤一挤了。”
谢舒说着又摊开自己的双手给黑蛇看:“你放心,我已经将自己洗干净了。”
黑蛇:“……”
谢舒睡前一直有看会书的习惯,看的也并非《中庸》、《礼记》、《春秋》等晦涩难懂的四书五经,而是各种灵异志怪小说和话本。
今夜,刚好抱着小黑,一边看一边念给它听。只是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在听,能不能听懂。
“传闻,在天上住着一群漂亮纯善的仙子。这些仙子生于春天,掌管春天。有的负责花草生长,有的负责春风春雨,有的负责河流解冻,还有的负责庄稼萌发。她们共同努力,才有了人间的春天。”
“因为与春天息息相关,这些仙子身上也有着一个漂亮的花形纹印。不同的仙子所拥有的图案和所在位置各不相同。听说若是遇上心仪之人,这些仙子身上的‘花’便会开始生长和绽放,十分神奇。”
“……”
因为担心谢舒每晚睡前看书看得入迷影响休息,林琴给谢舒准备了一批每次只能燃两刻钟的蜡烛。看书前点上,等时间一到便会熄灭,谢舒没了光亮也就只能放下手上的书。
一开始林琴还会来探查情况,若是谢舒未睡便会提醒他。久而久之,谢舒自己也养成了习惯,蜡一燃尽便休息。
谢舒看完一卷抬头时,桌面上的蜡烛恰好只剩最后一点,残影摇曳。身边的黑蛇也不知何时盘成了漩涡状,永远睡不够般再次闭上了眼。
谢舒觉得好笑,手上却放下书捞过了黑蛇,让它能从自己身上汲取一些温暖。
“小黑……”谢舒轻声呼唤着,最后一点烛火燃尽,夜色席卷。他将黑蛇抱在怀里,声音于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其实你是我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朋友。”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直至消失,沉沉睡去。
-
翌日,林琴准备好早膳,隔着道门也能听到从谢舒屋里传来的笑声。
谢舒想要阻止小黑在他身上继续游走,却又害怕控制不好力道伤了它,痒得不住扭身,发出难抑的笑:“哈哈哈哈小黑,你真的别再动了……好痒哈哈哈……”
“若是一会被林姨发现……肯定会将你扔出去的哈哈哈……”
谢舒也不知道小黑今早是怎么了,他刚将对方藏进衣裳里,不仅没了昨日的配合,还在他身上胡乱游走起来,从胸口到后腰几乎爬了个遍。
蛇腹与谢舒的身体仅有一件里衣之隔,那布料薄极,其实跟蛇腹直接贴着他身上无异。
“停、停下……哈哈哈哈……”
因为系了腰带的缘故,黑蛇在往下游走时碰了壁,于是又重新爬上去,想要从谢舒的领口钻出。彼时,响起敲门声——
“少爷?”林琴的声音跟着后面响起。
谢舒闻声浑身一僵,忙伸手要将黑蛇重新摁回衣裳里。结果已经探出半个身体的黑蛇一滑,竟直接掉进了里衣之下的空间内。
这次是真同谢舒肌肤相贴,中间没有任何阻拦了。
谢舒也顾不了这么多,盖因下一秒林琴便推门进来。
“林姨早啊。”谢舒迅速调整好脸上神情,尽量显得自然道:“怎么了吗?”
林琴用余光简单扫了一圈屋内,没有看到其他人,说:“奴婢在外面听到声音,担心是有什么要紧事,这才擅作主张进来了。”
谢舒想到什么,附身拿过昨夜放在床头的书,窘迫地笑了笑:“大概是我方才看得太入迷笑出了声,叫林姨误会了。”
林琴闻言也没有多想,提醒他早膳已经准备好。
谢舒应下,等林琴转身后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多久,到谢舒坐下用膳时,小黑又开始不安分起来,竟当着林琴的面,直接从谢舒的衣领口爬了出来!
林琴这回将一切看得真切,惊得愣了片刻,接着啪嗒一声,手上正给谢舒夹菜的竹箸滑了出去。
“少、少爷”,林琴紧盯着那条黑蛇,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同时也认出是自己前几日放走的那条,连声音都在发抖:“你怎么又将它捡回了?”
谢舒见事情瞒不住,将小黑从衣裳下取了出来,任它缠在自己小臂上。
他不敢讲是自己偷偷跟着出去才将小黑捡回来的,但也实在做不到再对林姨撒谎,垂着眼,心怀歉疚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林琴哪里舍得责骂他,听到这声道歉,心也跟着被揪了一把似的泛疼。
比起去细究谢舒是怎么将那黑蛇又带回来的,林琴更加在意的是这条蛇已经苏醒过来。虽然霍伯说了没有毒性,但她不愿让谢舒去冒险,劝道:“少爷,算奴婢求您了,就将它放生去了吧。”
“它是一条蛇,注定是属于山林的。就算您留得住它一时,到了来年开春,它也会想方设法溜出去,何必再去遭那个伤心。”
林琴说的这些道理谢舒又何尝不懂。对于很多事情,他都可以选择放下,就连谢家也是,所以那次捡回一条命后,再未开口提过想要回去。但能够放下,并不代表着他真的冷漠,不会对一些人或事物重情。
只是他此前都没得选罢了。
谢舒看着林琴发红的眼眶,心里也跟着不好受,如有刀绞。
其实从小黑醒来起他就感受到了,不管是昨夜的想从床上下来,还是今早的不肯再配合他,都是为了离开这里。是他自己,一直刻意忽视,不愿去细想,想要留住这个朋友。
如今林琴的话宛如一道春日惊雷,让他不得不看清现实。
“……我知道了林姨。”
“可现在是深冬”,谢舒将黑蛇放在桌上,眼底是难以割舍的哀伤,却已经下定决心,“等到开春天气再暖和一点吧?”
林琴叹了口气,知道谢舒是个容易心软的,最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
夜里,谢舒还是将黑蛇带上了床,像前几日一样抱进怀里。他没再看书,而是简单地抱着黑蛇说了良多。
有时是琐事,譬如哪天吃了什么,有时是趣事,哪天又在山里看到一枝漂亮的花,有时是霉事,哪天太贪玩不小心磕伤了头,摔破了膝盖……
就这般自言自语地说着,直至意识被困倦彻底覆盖。
清夜谧静,谢舒早已睡去多时,他怀里的黑蛇才从他手中离开。
它并未直接游下床去,而是从厚厚的褥子下钻出来,睁着那双琥珀色的竖瞳,静静地注视了一会面前的人,随后又从谢舒的领口滑入。
谢舒在睡梦中痒得身体扭动了几下,不一会,他的腹部便传来一阵异样的感受,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着那片肌肤。
眼皮如有千斤重,谢舒到最后也没能睁开眼。
一抹淡红色的亮光从被褥下透出,平坦光洁的小腹上多出一个黑色蛇纹刺青,巴掌大小,蛇身盘旋,蛇尾向下延伸至他的亵裤里,蛇头则朝上吐着信子。
整条蛇瞧上去栩栩如生,每一片鳞片清晰分明,更是和小黑长的无异,好似直接将它拓印了上去。如此手笔,就是请最好的针笔匠来,也未必能达到此等精妙。
谢舒本就皮肤白皙,此刻在黑色蛇纹的映衬下,宛如浓墨亵渎一汪清池。
没一会,蛇纹刺青消失了,那道红色光亮也随之黯淡下去。
黑蛇从谢舒衣摆下端游了出来。
……
小剧场——
习习:好啊,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学整纹身!
迟墨:……我活了千年。
习习: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学什么年轻人整纹身!?
习习:而且人家谢小公子成年了嘛?同意了嘛!?你就弄他!!
谢舒:那个,其实我也不是很介意。
习习:舒舒你别说话,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好好说教他一番!
迟墨:……
习习:还有舒舒你,别老惯着他,再不站稳家庭帝位,今后哭都没用!
谢舒:(虽然听不懂在说什么,但不妨碍脸红)……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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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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