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狄!你来了?”黄莹站在窗边一脸惊喜。
病床上的白狄,却在看见白楠的瞬间,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
白陆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坐在陪床凳上,屁股都不愿挪一下,只当没看到她。
而白华,正一脸谄媚:“小许——”
“别叫我小许。”
许昕直接打断他,眉宇间露出几丝不耐。
“哦、好的好的,小昕——”
“我们似乎没那么亲。”
他直视白华的眼睛,面无表情。
白华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叔叔只是想找你帮个小忙。”
“是吗?看来二位还没听到消息。”
他没了耐心,言尽于此。
白楠将白陆单独叫了出来,许昕也跟在两人身后。
要不是许昕陪着,他肯定不出来。
“说吧,什么事?”
白陆说话时瞧都不瞧一眼白楠,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上去揍她。
白楠对许昕点头,随后他便走开了。
“你搞什么?支走我好兄弟,难道还想打我不成?!白狄你真——”
见许昕走了,他顿时不客气起来。
“白陆,宗爷走了。”
白楠鼓起勇气,把话一口气说完。
“什么玩意儿?我爷走了,走哪去?我警告你!你别在这找不自在,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揍你一顿!还不给我放老实点!”
“......”
“白狄!我没时间陪你闹!你姐刚被你打住院,医生说再多十几秒,她就会大脑缺氧,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
白楠其实想回他。
她知道。
“还敢在这诅咒我爷!我看是叔婶把你宠的太厉害了,谎话张口就来!”
白楠沉默不言,只牢牢盯着白陆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神从疑惑到暴怒,再慢慢转化到惊惧。
“许、许许昕......”
他喊许昕的名字,短短两个字,声音却劈了叉。
“许昕!”
许昕没听到,白楠替他喊了一嗓子。
“许咳咳咳咳!”白陆着了急,一时竟岔了气。
许昕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背,白陆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强硬与他对视:
“你说!你来说,我爷怎么了?!”
“......”
没人忍心再开一次口。
可白陆却执拗的又问一遍:“你说啊!我爷到底怎么了?!”
见许昕移开视线,他顿时怒了:“你说话啊!哑巴了?!快说!我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白楠不忍再听他发了疯的嘶吼,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非常严肃的说:
“宗爷...死了,中午下葬时,出了意外...”
没人能切身感受白陆的悲痛。
世上唯一的亲人,自小便相依为命的爷孙,仅半天时间,却彻底天人永隔。
白陆甚至没见到爷爷最后一面,就连死讯都是自己最讨厌的人告知的,这种情绪猛然间发生的剧烈转换,让人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空白,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空洞。
他难以置信的呢喃着“不可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到最后,他都没哭,而是木着脸对许昕说:“你载我回去吧。”
送别两人,白楠回到病房。
白华和黄莹也收到了白宗去世的消息,两人一脸焦急的打电话,从她身旁匆匆擦过,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白楠和白狄,这对灵魂错位的姐弟。
“姐姐姐...我、是我从从前...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他缩在床头,抖着声音求饶。
“你你你放过我吧...我、我从今往、往往后...绝不欺负你了...”
他怕到使劲咽唾沫,脖子上缠着的纱布也透着可怜。
“我来找你,不为以前的事。”
她盯着他脖子上的白色纱布,尽量心平气和的开口。
虽然她并不觉得掐死白狄,是出于自己的真实意愿,但现在没时间纠结这些。
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处理。
“白狄,我接下来的话非常重要,关乎我们的生死,你必须认真听。”
自李老抠死亡开始,这桩桩件件皆透着诡异:
先是一向强壮的李老抠突然被气死,再是她和白狄莫名的互换身体,最后是宗爷看似意外的坠亡...
这三件事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她完全不知,甚至连它们之间的联系也一样毫无头绪。
她斥责沉溺当男人的自己,如果早点想办法换回身体,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若说在抬棺看见自己下的符咒时,她还心存侥幸。可如今宗爷的死,却沉甸甸的提醒着她——
有一只神秘大手,正隐在背后拨云弄雾、搅乱时局。
这只手,或许叫‘命运’,
也或许叫,
【报应】
白楠说完,便没再理他。
她从陪护桌上拿了张纸,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中性笔。
笔是从护士站的台子上偷的,没什么墨了,写出来的字断断续续。
(李老抠:体检报告、死亡证明、尸体)
(白楠白狄:符咒、日记、守灵)
(宗爷:阴阳先生、抬龙杠、黑棺、墓穴)
白楠将三人相关的关键物件全部罗列出来,一一看过去,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时眼前忽然闪过李瑞的脸,她再次落笔。
(李瑞:???)
这些只是她根据自己观察,得到的最基础信息,从表面看去,几乎没什么关联。
可她不能再任由事件朝不受控的方向继续发展。
她必须行动起来,因为还有三天,他们就要开学了。
“姐...你刚才说、说的意思,是我们可能会死...吗?”
白狄怔怔的看向白楠,巨大的信息量让他难以消化。
她低着头,边写边说:“嗯,不过这件事跟你关系不大,你若不愿帮忙,就当刚才的话没说。”
“我...”白狄想辩解两句,可眼前忽然闪过一副画面。
是她掐他脖子时,这双浅色瞳孔里的血色仇恨,那是一种浓郁到癫狂的恨意,带着时间赋予的厚度。
他一下便失了勇气。
离开病房,白楠独自坐在楼下公园的长椅上吹风。
夏末的风还有一丝燥热,枝叶在风的吹拂下肆意摆动,她的心却随着时间,越吹越凉。
“你...是...谁?”
一声呢喃轻轻送入风中,似乎是她在自言自语。
这时许昕忽然打来电话。
“喂?”
“白楠,我有个新发现。”
她挂断电话,跑到医院门口,随手打了个出租车。
暑假工资还没发,除去这几年存的定期,她手上其实没多少钱。
可如今,不是纠结钱的时候。
下车时,她咬牙输入了支付密码,没敢睁开眼看钱包余额。
许昕在门口迎她,看见他,她的心总算回了温。
“什么发现?”白楠急忙过去,顺便把口袋里的纸递给对方:“这是我梳理的一些信息,你看看。”
许昕打开纸一一看完,随后停下脚步,面色认真道:“白楠,我们只认识三天。”
白楠明白他的意思,同时却更加信任对方了。
因为,许昕显然看懂了纸上内容对她的重要性,同时也明白她做出这个举动的意义,是多么的重大。
她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送了出去,近乎**的将那些不堪的过去,和内心深处见不得光的隐秘,统统暴露在他面前。
其实她也在赌。
赌许昕不会在意她的过去;
赌他不会像李瑞一样,一边嫌她脏一边又想利用她;
赌他,是个正直的人。
这十七年,白楠遇到的人不算多,可遇到人渣的次数却多如牛毛。
不论是重男轻女的父母,还是喜欢背地里恶心她的亲弟,亦或单纯就是人渣的李老抠和李瑞,她都挺了过来。
如果他也......
“阴阳先生坚持开棺,白陆正在阻止他,跟我来。”他说。
闻言白楠眼睛发亮,她赌对了。
他将纸叠好认真放进了衣服口袋里,然后转身向前走。
来不及在心底感谢,白楠立刻跟上。
等两人进到灵堂时,近一半的亲戚已牢牢围住了阴阳先生。
“怎么能随意开棺?这不是造孽嘛!”
“是啊,宗爷最重视这个了,不能开!”
“可...宗爷不是已经...”
后面的话没人敢接,人群一下静默下来。
“我...爷说了,人一旦封棺,不可再开。”
是白陆的声音,发抖但坚定。
白楠赶紧挤到他身边,主动牵起他的手安慰道:“小陆,别怕。”
他本绷紧的神经,被她简单一句话就冲溃了堤岸。
“呜呜呜...”他实在忍不住靠上她肩头,哭了起来。
周围的白家亲戚也被他的哭声感染到了,灵堂里顿时一片沉重的哭声。
阴阳先生见状,默默叹气并收回了放在棺材上的手。
“先生,这边请。”
许昕挤到他身边,悄悄引走了他。
这边白陆还在抱着她哭,就算面前的人是最讨厌的白狄,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而且,刚才他有一种面前的人是楠姐的错觉。
小时候,楠姐每次护在他和白狄身前时,都会对他们轻轻说出这句——“别怕。”
没一会,许缘悄悄摸到两人身边。
“白、白狄,许昕叫你。”她有些怕白狄,那个画面带给她的冲击一时还抹不掉。
不过她内心疑问更多,许昕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还有白陆这小子不是讨厌白狄吗?怎么能抱着他哭得那么惨?
许缘接过白陆,见他哭到双眼红肿,腿脚发软,顿时一阵心疼。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孩。
昨天眼看自己的堂姐弟自相残杀,今天又要面对唯一的亲人离世。
上天对他,未免太不公平。
白楠知道,白陆此时最需要的就是陪伴,可眼下有一堆事等着她处理,所以只能狠下心离开。
当一切都尘埃落地时,她会向他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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