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撩着细碎的头发，正想要墨镜重新戴上，还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看见前方的危险人物。

人群散尽，他站在光下，看着穿着板正的西装的中年女性迎面而来。

瞧瞧这打扮，再瞧瞧这张脸……

百分之八十就是传说中的教导主任。

他无声地拨弄着镜腿悄无声息将墨镜放进裤兜里，偏了下头，眸光里的敷衍散去几分，站的很是周正。

在一束压迫力十足的气场下，他面不改色道：“主任您好，我是来报道的转学生。”

王红豆梳着一丝不苟的中分，稀少的头发扎起来挽成一团，明明三十出头的年纪说是四十岁都觉得保守。

她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跑的涨红了脸，还是扑了个空。眼神凌厉地望了一圈，实在没抓到人，只好作罢。

听见顾渊的话，她将花名册转移到左手，即使剧烈运动后，声线还是相当平稳：“顾渊是吗？”

顾渊应了一声：“是的。”

王红豆推了推眼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跟我来吧。”

顾渊：“麻烦了。”

晚自习的铃声已经打响，夜色也从城市的边缘一步步蔓延，高居不下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等办好所有入校的手续，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顾渊从办公室走出来，甩了下填资料的手腕，右手捏了捏发酸的脖颈。

他伸了下懒腰，就从口袋拿出手机，准备给某人一个惊喜。只是解了个锁的时间，背后忽然生出一股小阴风。

朦胧的夜色里，一道魔鬼的声音从背后阴沉的响起。

“顾渊同学，忘了提醒你，学校不允许带手机。”

……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

淡定如顾渊，还是抖动了下手，闭着眼缓了一下。

转过身，又是一张无懈可击好学生的脸：“主任，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注意。”

像顾渊这种人，一般不轻易认错，只要认错，那眼神里就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魔力。

王红豆清咳了一声，看着态度良好，再加上是初犯，教训的话就收了回去。

她眼神略过手机，像是不经意般扯了句闲话：“这里有认识的同学？”

顾渊已经做好了拉锯战，被这句话晃了下，神经松弛的瞬间，脱口而出：“对，正准备……”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敛了下神，就要改口：“没……”

王红豆没给他狡辩的机会：“当着我的面打。”

顾渊：“……”

这是教导主任吗？

这他妈的简直是名侦探柯南啊！

顾渊动作迟缓，像电视里的小黑人，还没等作案，就被抓了个正着。

以往都是他让别人感受到社会险恶，没想到这四个字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他还是笑着，只不过嘴角僵硬了几分：“这……不太好吧。”

现在可是晚自习的时间，万一被接通了，这不就是命案现场了。

总归是出卖朋友的事，他实在是做不来。

此时，镜片折射出阴冷的光，王红豆的声音很是生硬：“打。”

她相当会拿捏人的心思：“这么晚了，还要我把顾……”

“不用麻烦了。”顾渊笑得很勉强：“我又没说不打。”

天地可鉴，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屏幕的光渗进夜色，将他的表情衬的愈发阴沉，从心底可怜了唐宋三秒。

如果老天有眼的话，请告诉唐宋不要接。

“嘟嘟嘟……”手机响了好几秒一直没有被接通。

顾渊眉骨松弛，暗暗松了口气，只庆幸唐宋走了狗屎运。

他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他上学不带手机的，我给……”

还不等他说完剩下的话，打脸任务已经被安排上了日程。

“哥，怎么了？”唐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杀伤力直接撕裂了层层夜色：“找我有事啊？”

夜色足够浓重，遮住了愈发阴沉的脸，顾渊盯着屏幕上显示接通的电话，当场体会了什么叫社会性死亡。

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闷声道：“你没上课？”

“没啊。”唐宋听起来相当惬意：“我还在家，怎么了？”

顾渊翘了下唇角，“那就好。”

唐宋得意洋洋：“空调WiFi当然好了。”

他向来嘴巴很碎，期间还吃了一口西瓜：“你都不知道我洗了多了次凉水澡，才把自己弄发热了，这才请了假，不然哪里过的上这美日子。”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大傻.逼吧。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撬锁来。

唐宋这波操作，不仅是把自己送到断头台上，更是差点送走他。

顾渊的嘴角抽动了几下，看着面前散发着煞气的王红豆，果断撇开自己：“有人可能想要给你说两句话。”

“谁啊？”唐宋丝毫不知自己的小命不保，又朝嘴里填了一口西瓜，贱兮兮道：“这么神秘？”

王红豆盯着顾渊，语气更像是审讯：“这是谁？”

顾渊犹豫两秒：“唐宋。”

一个学校总有几个学生是办公室的常客，以犯错的方式出名，很不巧，唐宋就是其中之一。

王红豆脑海中自动涌现一副面孔，想起唐宋犯过的罪，眉头已经皱起来了：“一班的学生？”

话落，顾渊的负罪感消失了大半。

能被日理万机的王红豆记住姓名，证明唐宋还是有一定的过人之处，眼前这点小事应该无伤大雅：“嗯。”

“你在和谁说话？”唐宋还不知道自己半条命已经没了，嘴里含着东西，道：“对了，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王红豆对着屏幕，亲自下达命令：“唐宋同学，限你明天晚自习之前来我这里报道。”

唐宋吐字不清：“啊？你谁报什么道？你谁啊？脸这么大的吗？”

“……”

王红豆与顾渊对视一眼，默契地保持沉默。

唐宋似乎意识到什么，声音都虚了几分：“哥，你哪里找来的人？”

停了几秒，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这，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像我们学校的红豆师太？”

少年，你耳朵不错，只可惜脑子不怎么好使。

顾渊沉默着，任由着唐宋继续造作。

“奇怪，怎么不说话了，人呢？”唐宋还在作死的道路上策马扬鞭，在那头深情呼唤着：“哥，你还在吗？”

王红豆没心情搭理唐宋了：“下次上学不要带手机回学校了。”

顾渊：“……好。”

在离开之前，王红豆又望了眼手机，思索了几秒，生怕唐宋听不懂人话。她又追加了一句： “你让他明天来我这里报道。”

“好。”顾渊这次应的比上一个问题爽快。

手机另一头。

唐宋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将嘴边里的西瓜咽下后，声音开始颤抖：“哥，你，你在哪里啊？”

碍于唐宋的那感人的智商，顾渊现在没什么负罪感：“我在哪里不重要。”

他很是平静：“你还是祈祷明天怎么能保住你这条小命吧。”

手机里传来一声扑通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不是吧？！真的是红豆，王红豆？！哥，我还有的救吗？这可不是一般的红豆啊！这是春风学校的王红豆，妥妥地活阎王啊!”

亲亲，是真的呢。

这边建议您连夜开飞船，争取逃出地球。

顾渊挑了下眉毛，没心思安慰唐宋：“我还有事先挂了。”

唐宋：“你要去哪里？”

顾渊：“给你烧香。”

唐宋：“……”

这个学校唯一认识的人就是唐宋，可这人估计明天就要命丧黄泉了。

顾渊挂断电话，将墨镜从裤兜里拿出来，挂到短袖的衣领处，抬起脚漫不经心地在学校闲逛。

这个点，恒江学校的夜生活才刚开始，逃课的学生与教导主任展开马拉松的竞跑，幸运的一批逃脱成功，失败的一批就在办公室写检讨书。

可春风学校别说人影了，一个鬼影都看不见，空荡的像是没有活人的生存痕迹一般。

顾渊站在两米高的墙下，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稍稍跃起手就碰到了墙。他偏了偏头，揉了把后脑勺的碎发，抬眼轻笑了一声。

果然是重点高中，连个摄像头都没装。

他心情愉悦，哼着小曲，插着兜，继续朝着里面走。

这学校虽然管得宽，但也管的松，以后的日子应该没想象中的艰难。

现在横在眼前的问题就是住宿，经过在恒江学校的短暂的群居生活，他已经确认自己并不适合群居的生活。

正踢着小石子想着怎么办时，十米外的光落入他的瞳孔中。

他挑了下眉，用了几分力气，将小石子踢入旁边的草丛里，迈着长腿朝着光里走。

超市的入口是女收银台，见人来很热情：“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

顾渊轻微点了下头：“随便看看。”

收银员小姐姐被那张脸晃了下神，看着面前的身影，她甩了下头，强制拉回神游的意识。

这张脸，是春风学校的吗？以前没怎么见过啊！

春风学校的超市算得上是顶级配置了，足足有一个篮球场这么大，比起恒江学校的死板，这里的超市显然有情调的多。

四周的墙被刷成蓝色，左右两边挂着当红明星的海报，大抵也受了人气的影响，光是顾西和杨述的脸就占了半壁江山。

正中央的墙面上是另一种风格，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贴纸歪歪斜斜地粘在墙上，除了考大学的心愿，其余都是以字母为简称的告白。

顾渊踩着光滑的地板，眯着眼扫了一圈，脸上多了几丝意外。

在他的印象里，好学生大抵都是带着四方眼镜，怀里永远揣着一本英文词典，耳朵不闻窗外事，没想到搞起暗恋也是大张旗鼓，花招一套一套的。

他走到一旁的货架上，伸出拿起橙子口味的口香糖，望着彩色的包装，有着自己的思量。

在H市时，为了避免住宿舍，他都会暂时接管超市，倒不是为了赚钱，纯粹只是找个落脚地。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顾老爷子生气之下将他的银行卡限额，在恒江学校时用了六位数才买下一个月的经营权，结果学校说整顿就整顿，他现在是人财两空。

顾渊的眼底没什么情绪，将手里的口香糖放回原处，换了旁边薄荷味，不知想到什么，手指的动作停顿了下。

沉默半晌才抬眸，望向右边的墙上，视线落到其中一张笑得格外灿烂的脸上。

春风学校……

好像也是杨述的母校。

新年快乐宝子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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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红豆师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