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半天哭的太费神,人们倒有些早早地就睡下了。
“大伯,我们这样能行吗?”“我都观察过了,这几日看起来是没什么人在把控着,深夜更是,更何况,不行也得行,咱们镇子接二连三遭遇这些子事情,肯定就是水神仙他老人家生气了。”
“大伯,那你说这水神仙,因为什么生气,又该怎么让他消气呢?”
“要我说,我们就该再送点礼物,给水神仙他老人家,好让他消消气。”旁边不知道传来是谁的声音,故意压低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沉闷。
“要我说,就把那祸患给送过去吧。”
“你疯了!”说话人的声音即使微弱,也难掩他语气里的震惊。
“你且先听我说,水神仙他老人家,断然不会和我们计较这些的,把这样一个人送下去,一来可以用来告知水神仙大人,我们如今的惨状,但凡有一个好的,我们肯定都是先紧着水神仙大人的,但如果送过去的是这样的,那也正好说明我们此刻的困境,好叫水神仙大人赶紧保佑我们。这第二么。”
“第二?”旁边人听着,似乎觉得有理,等着他说。
“当年火势那么大,单单没有烧死她,当年就觉得她是个灾星,又不敢断然再动,这次把她送给水神仙大人,好叫水神仙大人好好治治她,一举两得,我们镇子想来也一定是因为她,才生出这么些祸端来,没了她,我们肯定就能再恢复从前那般了。”
“好,听大伯的!”“听你的!”一旁的人们应声而和。
“去王家李家的时候注意些了,莫要把那群官兵给折腾醒了。”
“那那家丫头注意可大,到时候溜了该怎么办?”
“放心好了,早就已经让她家里人给给安排好了。”
“诶,是。”
另一边。
“怎么样了?”徐烟手上不停,桌上摊开的地形图像是被反覆了许多遍的样子。
“像主将预料的那样,他们开始出动了。”
“让人跟紧些。”
“好。”
.....
四周的河水翻涌着,浪潮声高低错落,阿楚在一阵晕眩感里醒来,她扭动了下身体,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嘴上也塞了个满当。
“呜呜呜。”阿楚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她的二哥。
“醒了?”阿皮的声音幽幽地从上方传来,映入眼帘的是她二哥那一张无比丑恶的嘴脸,不修边幅的发梢纠缠在一块,嘴唇翕动着,嘴唇之间像是有着一条鸿沟,露出了里面焦黄的牙块。
“啪。”阿楚的脸颊顿时红了一片。
“这就当是还你的,不急,还有账,咱慢慢算。”阿皮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这次还有人能来救你么?嗯?”阿皮停留在阿楚脸上的手轻轻拍打着,像是某种挑衅。
“阿皮,时间不多,得加紧了。”身旁传来不知谁的呵斥声,阿皮才不情愿地站起身,却也不忘给阿楚来上一脚,“我叫你还手。”
阿楚口中含住的布块逐渐浮现出血色,沿着蜿蜒的疤痕嵌在她的脸上,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是随时想要将眼前人撕成碎片。
阿皮瞧着那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的眼神,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像是觉得丢人,左右张望着,还不忘了嘲讽一番,“呵,瞧你这可怖的模样,人见了都害怕,你就是个祸害,早死了才好呢,早死了也算是少早造孽了。”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稻草笼子缓缓打开,阿楚被几人塞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无论阿楚如何挣扎都于事无补,鼻息炽热的温度洒在膝盖,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等等!“
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皮啊,我们家那个小贱人呢?”
阿皮像是松了口气,朝着右边指了指,“大娘,也在这了。”
阿皮手指之处,躺着一个侧躺昏迷着的妇人,面色惨白眼角处还有淡淡的淤青,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的陈伤,□□部位一片褐色,被捆绑着的双手格外抢眼,
刚才还一副温良口吻的老人在看见妇人的一刹那,脸上的横肉立刻挤兑在一块,口气顿时变得凶恶,“三胎都是赔钱货的贱人,现在大奎还在外面生死未卜,你。”
像是变戏法似的,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老人又变幻出一副伤心欲绝的面孔来,”哎呦,我的老天爷哟,你说说看这,我儿子而今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好不容易盼着这两日孙子生下来,结果又是个赔钱货,老天爷哟,你这是要盼着我家绝后哟!”
老人哭着哭着就开始跪趴在地上,几个成年人都抓不住。
“大娘,你可放心吧,这种人,留不得,把她和她一起送给水神仙,肯定就放你儿子回来了。”
大娘听着,任由人搀着坐在了一边看着妇人,想到马上要发生的事情,心里只剩下了被扭曲着的快意。
阿楚在被扔下水的那一刻停止了动作,挣扎不仅仅是徒劳,还会更快地消耗完人的力气,瓦解掉人的意志。
夜晚的河水冰冷,沁到人骨头里去,层层包裹着的衣物像是一根绳索,慢慢压迫着人吐出最后一口气来。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温度正在一点点地退却,牙齿逐渐开始颤抖,水慢慢没过胸腔,身体像是被迫进入了一个压力空间,一点点被挤压至真空。
最后没过眼睛,头顶,大脑不断输送着恐惧的信号,在水下被迫闭上的眼睛使得这份感受更加的强烈,接连而来的是心悸。
阿楚此时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所有都在奋力挣扎着,膨胀着,想要逃出这具躯壳。
渐渐地,她好像能睁开眼睛了,身体也没来由的变得有些轻盈,这种感觉她体会过一次,所以并不陌生——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感觉。
“扑通。”落水声传来,阿楚隐约感觉到装载着自己的笼子正在被人一点点挪动着,湖面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近了,与此同时,她的视野也在逐渐缩小,直至消失。、
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制造出这么大动静的勘探兵,早已经有了默契的他们对视一眼,便打定了主意,将这两人也一并留下。
“你们在做什么?”阿皮他们回头望去,徐烟一行人正一步步逼近。
“哗啦”装着两人的木编笼从水中?至岸边,程题一眼就看见了那人,“阿楚!”心中自是焦急,可也不敢罔顾军纪。
徐烟微微转身,看了程题一眼,似是默许,程题这才冒失地冲上前,“阿楚,你还好吗?”
口中的布料被摘除,稀释过的血迹仍然拓印在上面。
“阿楚,阿楚。”程题的眼里尽是紧张,可她也不能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在一边等着,等着军医给她按压抢救。
“所以,你们在做什么?”徐烟又一次问道,“我的耐心有限。”
城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用目光推着阿皮走上前,“我们在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我们只是在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和刚才被发现时候的恐惧全然不同,而今的口气倒是理直气壮,对于这种官兵,有着天然的恐惧感,但听见他们所在意的事情,只是祭祀两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而已,自然是觉得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应该做的事情?”徐烟的口气里不尽是嘲讽,还夹杂着些许鄙夷。
“水神仙大人生气,我们自然是要孝敬孝敬他,让他消消气的。”阿皮越说越有底气,像是真的在做什么正义之举似的。
“生气?”
“对,现在打开窗子说亮堂话,也不怕被你们听见。昨天夜晚的事情都知道了吧,这就是水神仙他老人家不高兴了!那我们自然是要送点东西,好叫他开心开心。”
徐烟听了,不免发笑,“说到这个,地上的事情又怎么会跟水里有关了?还有,那些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神色得意的阿皮顿时又少了些底气,”自,自然是因为水神仙大人他英明神武,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听他管辖。城,城外那些,是,是她们该死!”
“该死?咳,我看该死的是你们才是!”阿楚微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阿楚?你还好吗?”一旁的程题见阿楚醒了,脸上的担忧瞬间幻化成了惊喜,阿楚朝着她微微点头,便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敢说吗?你们也怕遭报应吧?”
“什,什么报应,我们做什么了?”
“大人,”阿楚看向徐烟,“从前因为顾及情分,所以不敢多说,而今,请听我一言。”
“好。”徐烟望向阿楚,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那群人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最清楚吗?自从上个军队来我们这里,就想方设法的藏匿家里的男丁,眼睁睁地看着家中妻女遭人践踏,视若无睹,被掠夺走了的你们的丈夫,儿子,你们就成天想着盼着他们回来,不惜用别人的生命作为交换!”
“从开始就不断地往河水里扔活人祭祀,后来城里逐渐有人因此而腹泻,又开始怪罪于这些被你们杀害的人,更加变本加厉地残杀,再一个个扔到外面去,美其名曰祭祀她们,期盼你们的男丁归来,伤害她们祈求他们归来,你们可不可笑!”阿楚的声音逐渐变得凶恶,泪水早已蓄满了眼眶。
人群里中一位老人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直指阿楚,“没了我儿子,我家可就断了香火了,他们说的对,你就是祸患我们整个村子的灾星啊!”
老人的话煽动了周围人的情绪,一群反应过来的人起身就想要去制止住她,眼神像是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还有你!”阿楚的声音颤抖,指了指一旁和自己一起被浸入水中的妇人,“城里人看棠娘可怜,哦,不,应该说,可能会生出个儿子,就把她给留下了,棠娘才生产不到一天,生下来的女娃娃就被你溺死在水里,见没了价值,你倒是主动帮着他们做刀刃,亲手把人往火坑里推!”
“在你年轻时候,你也不是远近闻名被丈夫虐到半死还要做个乖顺人吗?你不是无与伦比的好大娘吗?为什么换成了你的儿媳!你就下得去这个手了!帮着这群该下地狱的恶鬼们一起欺凌曾经的自己呢!”
眼泪决堤,字字泣血,声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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