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西西酝酿了一肚子的辩解，本以为下课了就能吐出来，没想到下课铃一响，任课老师就会说一句：“沈晨，去我办公室，把期中考试卷子抱来发下去。”沈晨一直忙个不停，直到下了晚自习回到家才终于不忙了。

放下书包，沈晨从卫生间洗完手出来，碰上了等在门口的蓝西西。

“我只退步了两名。”在学校没时间说，回到家蓝西西再也等不了。

“劝我同意直播时你说过什么？”沈晨问道，见蓝西西不做声，接着说道：“你说如果成绩退步的话，就会暂停直播，直到成绩进步后再继续直播。”

蓝西西的确说了这话，但当时他对自己的学习过于自信了，“只是退步了两名！”蓝西西有点烦躁。

“为什么不能进步两名？”

蓝西西发现跟沈晨扯不清，换了个方式说道：“直播不是想停就停，想开就开的。如果现在突然中断直播，就会失去粉丝的信任，即使重开直播后，粉丝们失去的信任也不会再恢复。”

“我知道。”

“你知道的话，就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到时候无论我们多么努力，我们的橙子多么好，橙子都会卖不动！”蓝西西的声音不受控制的高了起来。

“我没说要停直播。”沈晨说道。

“……哦。”蓝西西就像一个咆哮着的引擎，突然断油哑火。

“你不饿吗？”

“饿。”蓝西西诚实地答道。

“那让开，别挡着路。”

卫生间面积小，门也小，男性出入时都得稍微侧下身，不然可能会被卡住。蓝西西挡在门口，将门堵得一点缝隙都不留，听到沈晨的话，蓝西西侧开身子，让出位置，在沈晨出来往厨房走时，立马紧跟着沈晨，差点要贴到沈晨背上。

“你刚刚说了，不会中断直播。”

“我说了。”沈晨确认道。

“可我退步了两名。”

“我看到你的成绩条了。”沈晨说道。

“可我向你保证过，如果成绩退步的话，就中断直播。”

沈晨推开贴的太近，耽误他切葱的蓝西西：“我知道，所以在下次月考成绩出来前，你暂时不参加周日的直播。”

“你的意思是--我--暂时中断直播？！”

沈晨又切了点肉丝，“是的。人手的话，我已经想好能来帮忙的人。我答应沈旭每周请他吃一次汉堡，他又不敢白吃我的，正好喊他过来干活，重活的话他干不了，张航远不可避免地得多干点，到时我会付工费。所以你不用担心人手不够的问题。”

沈晨的这一番安排，堵得蓝西西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这么辛苦地干活，我怎么好意思自己在家闲着。”蓝西西勉强找到个理由。

“你周日在家不会闲着的，”沈晨打着煤气灶，向锅里倒入食用油，“我会布置些作业，你在家要做完这些作业。”这时油热了，沈晨将切好的葱、蒜、辣椒、胡萝卜丝等配菜倒入锅中，厨房里顿时吵闹了起来，得扯着嗓子说话才能听清。

蓝西西张了好几次嘴，最终让炒菜声吵得说不了话，只好先离开厨房。

一直到洗漱完，蓝西西都没有想出好的说词，顶着一头带着湿气的头发上到二楼。

今天的各科作业就是期中试卷改错。听起来是统一的作业量，错得多的与错得少的工作量其实相差很大。蓝西西的工作量算大的。

蓝西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看到写字桌上放着的各科卷子，课堂上已经对过答案，错的地方蓝西西用红笔标了出来。一眼看过去，红的记号不少。现在是晚上十点，这么多红色记号，即使效率高的话，也得做到十二点。

沈晨的这项作业已经做完，正在做一些同类型的题目进行巩固，身旁的人坐下后，一直玩着手里的笔，迟迟没有落笔的意思。沈晨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他觉得蓝西西现在的学习动机已经够强烈的。

写完一行字，沈晨感到脸上一凉，这才发现蓝西西挨得他很近，微湿的头发碰到了自己的脸，很柔软，像小时候跟着大人逛商场好奇摸了一下的丝巾。

蓝西西也注意到了，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以一种前所未有认真的态度问道：“沈晨，人是不可能一直进步的。如果我下次考试考到三十名，下下次就得考到二十多名，下下下次那就得考到十多名。这是不可能的。”

沈晨放下笔，蓝西西的这种说法也是对的，没有人能一直进步，即使是自己。虽然每次考试他的成绩都是年级第一，那也只是因为年纪第二的成绩与他相差太大，即使他偶有退步，在名次上也看不出来。

蓝西西接着说道：“这根本是无法做到的事情，如果按照这个标准的话，既不能促进我的学习，还会影响直播，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蓝西西又凑近了，沈晨都能看到他脸上若隐若现的绒毛。

“对。”沈晨说道：“那怎么办？”

蓝西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看得沈晨心跳漏了一拍。

“我觉得进步或退步十名以内可以看作正常的成绩波动。”蓝西西话音一落，听到沈晨的一声哂笑。

“上下二十名的浮动也能算成绩的正常波动？”沈晨说道。

“那五名以内呢？”

“不算。”沈晨简截了当地说道。

蓝西西眼睛里的亮光逐渐暗淡，五名都不算的话，是不是两名也不算？那他洗了半个小时的澡才想出来的对策岂不是毫无用处？

“那你说多少名以内？”蓝西西懒得再多说。

沈晨感到那湿发带来的凉意猛地远离，刚才还凑在他脸前的人已经坐直，很明显没啥兴致。

“三名以内。”沈晨说道：“进步或者退步三名以内，都算作正常的成绩波动。这样算的话，你这次不能算作退步，仍旧参加周日直播。”

“嗯，那就按三名以内算。”蓝西西语气还保持着平淡，但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忍了一会后，实在憋不住，拿过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响了十多声后电话才接通，传来了刘艾轩生怕让人发现的气声：“什么事？”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我没有退步！”蓝西西实在想找人分享。

刘艾轩深夜看到蓝西西的来电，冒着被老师抓到的危险，钻进卫生间接通后，却听到这样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成绩没有退步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刘艾轩气愤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次期中考试，高晓杰从月考的倒数第二进步到班级三十名，进步很大，在家里总算能挺直腰杆，日子好过多了。周六中午放学后，将沈晨和蓝西西喊到米线店吃米粉，更是进进出出的，忙个不停。

蓝西西坐在高晓杰家里人休息的小隔间里，铝合金的推拉门不断地打开又关上，小方桌上已经摆满了，放着米线、炸串、小菜。

高晓杰放下两碟小菜，又要出去，蓝西西有点无奈地说道：“别拿了，放不下了。”

“我妈切了一盘水果，我要是不去拿的话，她就得自己送过来。”高晓杰也知道放不下了。

蓝西西可不好意思让长辈给他送水果，只能由得高晓杰出去。很快，高晓杰端了一盘子切好的水果进来。蓝西西看出有好几种，甚至有他最近吃过的青苹果。

高高米粉店在镇上是有名的，用料实在，汤都是用真材实料熬的。酸香开胃的米线配着表皮炸得酥脆的炸串，吃得蓝西西脑门上都出了汗，十分过瘾。

“吃水果啊。”高晓杰揉了下自己鼓起来的肚子，“我妈切的，不许剩啊。”

蓝西西虽然没有吃得肚子鼓起来，但也很饱了，尽管高晓杰一个劲得客气，他还是没动。

“吃不下了。”蓝西西说道：“阿姨做的米粉和炸串太好吃，一不留意吃得太饱。”

这通吹捧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高晓杰抓起一块橙子，塞给蓝西西：“拍马屁没用。我妈的观点是让客人吃得越撑越好！”

蓝西西看着手里的这块橙子，微微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晨。沈晨也被塞了一块橙子，抬头与蓝西西对视了一眼后，两人没有说一句话，蓝西西手中的橙子就到了沈晨手里。

因为自己家里种橙子，沈晨从来没有买过橙子吃，他一直以为橙子吃起来味道差不多。直到吃了二叔家的橙子，他才发现橙子的味道能相差很大。

高晓杰家买的橙子皮要厚一点，吃起来酸味盖过了甜味，虽然比不上自己的橙子，但算不错。

“这个橙子多少钱一斤？”沈晨问道。

“三块钱一斤，在菜市场跟这苹果一起买的，是一个小孩摆摊卖的。”高晓杰自己也拿了一块苹果吃着，“放学后我转到那小孩摊前，小孩话不多，还挺会做生意的。我问他橙子甜不甜，他直接切了半个让我尝尝，我吃着还行，就都买了点。”

菜市场卖青苹果的本就没几个，摊主还是个小孩，沈晨立马知道是谁了。当时给他的建议，没想到他真听进去了。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小孩。”蓝西西说道：“他是初一的，跟沈晨堂弟一个班。”

蓝西西一说话，高晓杰就注意到他手上是空的，拿起一块苹果递了过去：“这么快吃完了。再吃块苹果，水果又不占肚子。”

蓝西西拿到苹果块后，看了沈晨一眼，这块苹果就到了沈晨手里。蓝西西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问道：“不然我自己吃吧。”

“不用。”沈晨咬了一口苹果。

“你不会撑得难受吧？”

“会。”沈晨说道。

“……剩下的我自己吃。”蓝西西说道，伸手去拿沈晨手中的苹果。

那块苹果已经被咬了一口。搬到条件较差的乡村生活，蓝西西穷讲究的毛病虽然改了不少，也应该是介意这个的吧。

沈晨看着蓝西西拿走苹果，慢慢吃着，完全不介意的样子。难道蓝西西连这都不介意了嘛？

沈晨正在琢磨，就见到高晓杰又递给蓝西西一块苹果，蓝西西有点嫌弃：“我自己拿，你手上的炸串味都抹到苹果上了，我都吃不出苹果味了。”

“炸串味怎么啦，炸串味多香啊。”高晓杰认为串味没什么大不了，但也停下动作，随蓝西西自己拿。

等一盘水果终于吃光后，蓝西西站起身，跟高晓杰打了声招呼，与沈晨一同离开米粉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