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上流社会就是这样,人家没有的自己要有,人家有的那更是一定不能落下,什么都要跟风潮追时髦。而整个英国又以伦敦的时尚作为风向。
这一回,醒神膏狠狠出了把风头,不止那些说着感谢话要亲自到店购买药膏的上流社会女士,不少看过报纸的好事者也沿着报道地址,找来了“东方与月亮”这间店铺所在邦德街18号。
清晨,邦德街上还一切正常,安娜、安妮如往常般为雇主和她姐妹们把早餐送上楼,用刚从小贩那儿买来的鲜花装点完房间,下楼开启一天的看店卖药日常。
自从有了特色中式草药茶带动店里生意,她俩终于安心下来,不用担忧店铺倒闭被解雇。
安娜、安妮自以为最近也接待了一些上流社会年轻小姐,称得上见过世面。这天却再次被门口源源不断的豪华马车和围观看客惊得说不出话,连好不容易被报纸采访一回,也全程恍恍惚惚不知道说了什么。
这回雇主又从哪里招来这么多客人?!
爱丽丝自然早就被楼下喧嚷的声音吵醒,有时候听觉太灵敏也很讨厌。
她捂住耳朵在床上小幅度翻来滚去,最后还是被楼下一个接一个自称某某府上仆从的报名声击败。
这是住城里最大的坏处!没有之一。
抓了抓炸毛的头发,爱丽丝从简和伊丽莎白中间起身,灵巧跃至床沿,轻盈落地,踩在羊毛地毯上。
换了身衣服,吃起客厅餐桌摆好的早餐。
简也起床了,摸摸她头,帮她把头发梳顺,盘了个手法简单却格外精致好看的发型。
爱丽丝照了照旁边镜子,搂住简蹭蹭:“果然还是简的手最巧了。”
“艾莉莎,小心你手上的果酱。”简连提醒的话也是轻柔的。
失去记忆法力在这片陌生土地出生、长大,贝内特先生和贝内特太太时常失职,身为大姐的简就为几个妹妹担起了母亲责任。对她从来只有关心爱护,无论做什么,都没说过重话,让爱丽丝心里罕见升起一丝本不会属于她的柔软。
好吧,看在简的面子上,她决定对楼下那些吵人好眠的家伙多一些温柔。
下楼时,那些恼人的仆从却已替主人买完药膏,回去服侍了。
爱丽丝恰遇上亲自到访感谢的几位女士,迎她们入内,让呆愣的两人上草药茶招待。女士们一进店就表示赛马场受到自己帮助,口头感谢不足以表达她们心意,全然不在乎醒神膏不低的单价,一开口就要买十瓶。
问了下安娜店里还剩多少瓶醒神膏,一早上功夫居然就已卖出几十瓶,只剩下二十来瓶了。
爱丽丝便道:“今天怕是还有不少别的女士要来购买,店中存货有限,限购一瓶,请见谅。”卖一个人哪有卖十个人广告效果好,更何况还不是她支付这笔费用。
听到如此答复,太太小姐们越发认定爱丽丝经商卖药都是义举,她是位善心小姐,拥有与身份相符的绅士家小姐应有的高尚品格。这样的名声也随着太太小姐们最近聚会离不开的醒神膏话题,在上流社会流传。
当下,即便在爱丽丝限购情况下,醒神膏依然很快被抢购一空,多是被各家仆从早早买走。反而一些收拾妥当再出门的太太小姐们没赶上,只好买些不曾在报纸上大出风头的特色中式草药茶充作支持。于是,重新大量补货的草药茶也再次卖光了。
安娜、安妮两人一整天都神情呆滞地看着不用推销自动售出的药品,只觉得雇主真是个大好人,她们好像没做什么就有那么高的薪水拿。
今天早早就卖空了整个店。伴着消散的落日余晖,热闹的人流也渐渐散去。
“安娜、安妮,关门休息吧。”难得在店里坐镇一整天,爱丽丝也有些累了。这具身体虽说有伴身神器玉杵的滋养,但这一世终归只是凡胎。
“好的,小姐。”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快步迈进店内。
一身黑色斗篷沾了些风尘,系绳处露出里面同色的教士服领子,把脖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一进门就问:“店家,有——”
男人的话戛然而止。
“莫兰先生,我们又见面了。”爱丽丝面向店门坐着,看到熟悉的面孔,笑着招招手,“这次可是你主动送上门的。”
眼眸弯弯,笑得得意。像个谋划多时,终于等到猎物迎头撞上来的猎手。
“醒神膏。”男人把被噎的这口气吞下后才道,“爱丽丝小姐,我是来买醒神膏的。”
“莫兰先生,你来晚了。”爱丽丝侧身随意一指,“货架早空了。”
“这药膏真能代替嗅盐,还能修复因此受损的神经?”莫兰先生抿抿唇。
“当然,治不好,你随时找我。”爱丽丝自然有这个自信,“前段时间,收到父亲的信,我母亲十多年的脆弱老朋友已经彻底与她辞别了。”
“那……什么时候能买到下一批药?”他又问。
“登记一个姓名和住址吧,重新上货后会让人去报信的。”爱丽丝起身,走到柜台后,安娜把登记册放在柜台桌面,会意离开,把位置让给雇主和这位她见过最貌美的先生。
爱丽丝抬眼挑眉示意男人过来。
他看看自己,似乎想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还是迈步到柜台前。
爱丽丝把登记簿往前推了推,簿子上确实记录了不少上流社会人士的姓名和住址。又拿起羽毛笔蘸好墨,递出去。
她握住羽毛笔中段,男人不管从哪一边拿,都不可避免要碰到她的手。
男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瞬,才装作不在意伸手握住羽毛笔的羽尾。
两只手手背贴在一起。对舞会跳舞项目从来都是拒绝的人,连戴着手套女子的手都没碰过。异样的触感,让他心里也浮起一丝异样。
强作语气镇定道:“爱丽丝小姐,你该放手了。”
“那,莫兰先生,你握紧了。”说着松手,小指却似有心似无意勾住了羽毛笔,一个轻旋才抽走握笔的手。
顶端羽尾轻轻划过男人手心,酥酥痒意让他险些抓不住笔。
拿到了笔,他端肃神情,像与登记簿有深仇大恨般,写下姓名住址,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慢走不送。”爱丽丝合上册子,笑眯眯送客,扭头对安娜道,“现在可以关门了。”
前一日,药店被伦敦上流社会热情搬空。
之前药膏生意平平,她也没急着储备配制醒神膏的药材。如今卖光不说,店中还有许多预定订单,必须得出门补充些了。
“爱丽丝小姐。”在她刚踏出店门时,一向话不多的安妮突然叫住了她。
“昨天,店里来过一个特别的人。”她张合几下嘴唇,终是说出口。
“嗯?”昨天来的人可谓是品种繁多、应有尽有,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太一样,还有谁会显得很特别吗?
“一个既不是上流社会先生模样,也没做仆从打扮的人,进店什么也不问,就径直掏钱买了瓶醒神膏。看他穿着神态,阶层应该跟我和安娜差不多,以他的收入是不可能花5英镑买一瓶用不上的药膏的。”安妮补充,“而且,我在附近见过他绝不止一次。”
“安妮认人很有一手的,在孤儿院帮忙做事时,即使是双胞胎也能分得清清楚楚,绝不会发生给一个孩子洗两遍澡的事。” 安娜也帮腔,又表示想替雇主分忧,“我们去附近找找那人?”
“不必了。”她早有玩具了,对阿猫阿狗不感兴趣,“如果他再次上门,你们告诉我。”
吩咐完这事儿怎么处理,爱丽丝就乘公共马车去加德纳先生之前替她介绍过的药材店,位于奇普赛德街区草药巷的老露西店,草药茶原料也是在她家购买的。
店铺货源广、品类多,东西方的草药都能在店里找到。就是实在是——
“老露西,我简直看不下去了,你这一筐子卖的究竟是什么?”爱丽丝被这混卖的药搞得有些无语。
而店铺主人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闭眼靠在沙发上回:“中国根啊,你找遍整个英格兰也都是这样卖。”
“你管一兜子人参、丹参、土茯苓、大黄,还有,算了,不想清点了,总之你管这些完全不同的药材当同样的东西一起卖?“爱丽丝惊叹,“买到什么算什么吗?你之前卖给我的艾草和丹参可不是这样混作一堆的。”
“那是眼睛还没坏的时候挑拣过的,这种服务你在伦敦也别想找到第二家。”老露西不动,“现在嘛,你若是不满意,就自己挑吧。”
要不是看得出她眼睛是真坏了,这家货又最全,都懒得闲话,直接就走了。
想到这里,她转过身,把一兜子药材挡住。轻点眼尾,唤出玉杵,指挥它帮自己挑拣需要的那些药材。
她才不要干活。回头一瞥,老露西还是一动不动靠在沙发上。
等分拣完毕,她给老露西付了钱,让雇好的公共马车车夫把东西搬上去。只听到背后有走动的声音,却没看到后面眼睛坏了的人,连墙都不用扶,就稳稳走进内院。
此刻,她只想着赶紧做好新一批醒神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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