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竹馆

月落星沉,东方欲晓。

晨曦映窗之际,崔妩深陷于混沌梦境中的意识逐渐回笼。

她的眉眼稍有起伏,鼻翼间似萦绕着一缕轻盈的甜香。

继而感官愈发清晰。

——臂酸腿软,浑身不适,身体隐秘处更有一种异于寻常的痠痛感。种种情状,与她在梦境中经历过的那一场,温热潮湿的颠簸,别无二致。

这让她彻底清醒。

止不住心慌急喘时,崔妩猛然睁开眼睛,艳红的床幔映入她乌润的曈眸中,金丝银线织绘的蔷薇花开娇娆。

此处,并非她的卧房。

崔妩心惊不已,试图从陌生的床榻上起身,然而酸痛遍布全身,即便咬牙坚持,也敌不过痛感袭来,最后只溢出一声苦楚。

“娘子……”侍女在外听到动静,拨开帘帐入内。

见得里间榻上虚弱憔悴的女子,侍女一面放下茶具,一面上前搀扶,“娘子醒来便好。”

侍女又往她后腰处塞了一道软枕。

有外力相助,崔妩这才勉强坐定身子。望着面前的侍女,崔妩张了张嘴,想问她话,却未能发出声来。

“娘子莫着急,且先饮些温水润润嗓吧。”侍女心细如发,端来一杯水。

崔妩接过。

温水入喉,清润的甘露掠走舌根处的苦涩,后泛起一股微甜的滋味,缓了片刻,崔妩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

“这里是何处?”嗓子哑得厉害,语气里显露担忧。她记得那夜灯火如昼,人潮拥挤,自己被奸人掳走,惊叫求救声皆湮没在人海,而后……

崔妩的额头泛起尖利的疼痛感,迫使她不再往下继续深思。

侍女道:“娘子自然是在宝嫣阁,不过并非扰人清静的前楼,而是在别院里。奴婢是专为伺候娘子而来,一切有奴婢照料,娘子只管好生休养。”

宝嫣阁……

崔妩怔住,略微睁大眼眸。

回忆起此地后,她本就不显润泽的面色更为惨白,仿若一夜雨后于青枝梢头褪了颜色的惨淡梨花。

崔妩一时失神,打翻了手中杯盏,温水洒了一地。好在地面铺置了软毯,茶杯没有碎裂。

她有些苦恼地低下头,“抱歉。”

“不妨事的,奴婢这就收拾。”侍女赶忙低下身捡起茶杯。

情绪被骤然抽动,崔妩舒缓良久才恢复平静,她打量起周围,入目一应皆是风帘翠幕、宝瓶香花。

是了。

这里是宝嫣阁,云州最大的一家青楼,豢养了众多歌舞姬。

那夜之后,她被掳来此地,面绘浓妆的鸨母笑眯眯地端来一杯药饮。崔妩不肯,却挣脱不开,被强行灌下滋味浓烈的药汤。

身体不断升温,意识愈渐迷离。他们告诉她,此药名为“遇仙散”,是宝嫣阁中最为烈性的媚药。她何曾想过自己会遭遇这等腌臜事,受药性驱使也是内心不甘,崔妩泪水涟涟,直至此时幕后之人才出现在她面前,是她的表兄顾峥。

可憎、可恶。

半个月前,崔妩为避祸远从京城投奔至云州姑母家,姑母是云州当地豪门顾家老爷的续弦夫人。顾家有一男丁,名顾峥,是顾家老爷和先夫人所生之子。如今继母崔氏当家,顾峥要认崔氏为“母亲”,如此,他便也成了崔妩名义上的表兄。

这位表兄起初还是一张和善面孔,明明看不惯她远方表亲的身份,却照旧与她表哥表妹地称唤,携了戏谑的目光在她的发肤之上多有流连,着实令人不适。后来凶相毕露,全因崔妩在姑母面前严词拒绝了顾峥提出的两姓之好、结成婚姻。

顾峥一向知道她是有未婚夫的。

他这样做,分明是故意的。

崔妩以为只要自己耐住脾性、忍气吞声,便可暂且在顾家安稳度日,直至来日归家。她却没有想到顾峥竟厌她至此,趁前夜灯华缈缈暗中使了人来将她蒙晕,还联合老鸨给她下了那等药。

“阿妩妹妹。”桃花眼的男子眉宇间含笑,是戏谑是嘲弄,看似亲密叫唤,其实字字如毒蛇吐信。

“今日表兄给你选择的机会,要么求我一求,让我留你在身边当个妾室。要么,哼……今夜过后你便永远留在这宝嫣阁。”

“你不是善弹琴吗?那就留下,让你今后的恩客们都听听从你手中、口中流出的琴声……”

顾峥轻笑,乜着她的目光愈加肆无忌惮。

室内用以助兴的香料燃烧正盛,更不提她被灌了猛药,崔妩的意识如陷深潭。而顾峥字里行间对她的轻薄践踏,则令崔妩心惊胆颤,不得不保留一丝清醒的神志。

她绝不能让他如愿。

崔妩强行忍下身体的不适,假意向顾峥服软。

她在他面前向来是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现下却被逼到以娇言媚语哄他欢心,顾峥内心实在痛快。

然而在他眼里,她也不过只是比旁人多出三分貌美,到底是个柔弱女子,何况还身负媚药磋磨,是扁是圆任他搓揉……

念及此处,顾峥再无防备。

他上前走近,要去摘她的腰带、解她的衣衫。

趁他低身埋头,崔妩卯足了劲,暗藏于手中的一支发钗狠狠落下,锋利的尖端贯穿他的左肩。

一时间鲜血喷洒,顾峥吃痛得厉害,伏在地上蜷缩起身体。

得此良机,崔妩连忙爬身站起,不管不顾地往大门处奔去。

而顾峥为她所伤,眼见她离开却无暇阻拦,咒骂她的同时又高声喊来守在外面的丫鬟。

一番动静下来,就连老鸨也被惊动,慌忙指挥着仆婢抓回崔妩,宝嫣阁里乱作一团。

崔妩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逃脱,仿佛是跌跌撞撞闯入了一座庭院,她慌不择路,于沿角廊道处迎面撞上一人,紧接着跌入一方清凉的怀抱中。

来人身材高大。

衣上同样沾了异常的甜香。

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崔妩只迷迷糊糊地抬头,见到了沿角清灯之下,他的面容。

愣了一瞬后,她彻底失了力气,任由燥热和欲念完全掌控她的身体,直至沦陷于更深的潮海中。

颠倒、波折、倾泻。

极尽旖旎荒唐。

-

宝嫣阁位处云州繁华地带,车马自楼前驶过,便带起商贩的吆喝,白日里已是如此喧闹,入夜后更有丝弦鼓乐乱耳。

与前楼的嘈杂不同,别院竹馆静谧隐蔽,幽幽一条道行至竹馆前,只余竹叶潇潇,再无旁声。

屋外天清云静,屋内帘幕低垂留下一片阴翳。

拨开艳丽的蔷薇织帐,年轻女子坐在案桌前,乌发如瀑垂落在身后,素色衣衫更衬其身形纤瘦单薄。

“你是说我已昏睡了两日?”崔妩身子不适,只用了小半碗掺有莲子的清香气的稀薄米粥。

侍女劝她再用时透露了她昏睡两日的事实,崔妩不可置信,旋即想到那件要紧事事,恐怕不能实现。

她的心思沉了又沉。

以手支额时,意外地发现双手手腕处被勒出的淤痕,发青胀紫何其显目,又明显曾涂抹过伤药。

可她何时留下过这样的痕迹?

仔细追寻,慢慢地她便也将那夜剩余的零星琐碎的细节,一一回想起来。

前因后果串连成线,一瞬间羞愤涌上心头,崔妩紧抿着唇,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娘子是要手膏吗?”侍女小絮见她一直盯着手看,从妆奁处取来了一盒用以润手的香膏。

小絮倒是未曾发觉其它,她只是想到在崔妩昏迷不醒时,她曾为其轻轻拭过手和脸。隔着沾水湿润的手巾,她便感到这位娘子的双手又轻又软,指节轻盈、洁白如玉,分明是精心呵护保养的一双手,以手膏养护再正常不过。

侍女好似是真的不知她腕上有伤,那么是谁在替她抹弄伤药?

崔妩摇了摇头,实在没有精力去弄清楚这些细枝末节。

从侍女手里接过香膏,崔妩抹取了其中一角,以此反复擦拭手腕,试图将其上绑缚的印记祛除。

可淤青浓厚,手膏也并非伤药,淤痕注定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消褪,不过多久,崔妩弃了手膏,拉低袖口以作遮掩。

自她醒来后,侍女一直在她身边,直至暮色苍茫,小絮收拾空盏离开前,告知崔妩:

“郎君说过待您醒来,需得向他通传,娘子不便于行且留在房中宽心等待,奴婢这就去请郎君过来。”

侍女口中的郎君,指的自然是那夜入她眼帘之人。

崔妩闻言心思一紧。

别去。

也别让他知晓她已经醒来。

崔妩心声如此。

可是小絮本就是主人家请来照看她的侍女,又怎会因她的阻拦而耽搁了主人家的吩咐。

“奴婢去去就回。”

门扇发出轻响,侍女离去,留下崔妩独坐在房间里。

果真要与那人见面?

不、不可以。

被迫留在这章台别院里已是不堪,一场意外不值得她交付更多,倘若再见那人,她更不知该如何自处。

崔妩心知一切并非她的过错,却仍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谁让她已缓缓想起那一夜经历的所有,包括在见到青年容貌后,是她主动向他探出了手、指尖停顿在其微凉的唇瓣上。

踮脚、亲吻、索求再三,方才有了回应。

哪怕,是因媚药烈性,可她本不应如此……

暮色四合,室内昏暗。

崔妩所想唯剩一个“逃”字,就像那夜逃离顾峥一样,接着从此处逃脱。

入夜后,竹馆更为幽静,时值暮春林繁叶茂,碎风一掠而过草木间簌簌响个不停,空气中泛着一股浓稠的气味,似是脂粉与花香交汇,黏腻不已,甚至令人呼吸不畅。

舌根处压着参片,崔妩勉强提神扶着门框而出,望着黑沉沉的庭院,她莫名地感到心慌。

她不大能辨清方向,只凭着记忆往外走去,走到院子尽头的半月门前,摸索过后确定院门并未落锁,崔妩松了一口气。

轻轻推开院门,从不断扩大的门缝里流泻而入一道莹润的清光,是竹馆外一条小道上立着的石灯,照映在她裙摆处,行走间宛若盈盈水波。

正当崔妩定心,将要越过门槛而去时,有人走来小道上,面前的烛照倏忽被挡住,只投映下一道颀长的身影。

崔妩疑惑地往前方望去,刚瞥见一截深色的衣袂,便听头顶便落下一声:

“这是要往何处去?”

青年的声音不算高昂,似有低回之意,落于竹馆之内,绝不会惊扰此间宁静的夜色,却偏偏能够掀起崔妩的心潮翻涌。

随着视线不断上移,崔妩的身体逐渐僵硬,脚下竟也不自觉生出虚浮之感,致使她再无法向前踏出一步。

来人身姿挺拔,背对光源处使得五官隐没于黑暗,却依稀可见其面部轮廓分明。

崔妩仰面望他,只觉得对方如山巍峨,很高、很高,压得她喘不过气。更不提他点漆似的瞳眸正专注看着她,不见有丝毫的松动。

压迫感十足,和那夜一样。

她下意识地腿软。

开文~[烟花]

【柔弱心机大美人vs禁欲高岭之花】

(1)如文案这本男主掌控欲很强,动心之后“你是我的”[星星眼]温水煮青蛙;情到浓时贴贴抱抱仍不满足,习惯阴暗觊觎[让我康康]如果暗中观察到妹宝新的小习惯/小癖好会很爽;被辜负了会假作宽容大度[彩虹屁],然后在口口上加大力度[摸头]

(2)关于设定。男23,女17,年龄差6双C。男二陆徖20岁~女主和男二青梅竹马,和男主不熟。

一夜过后没有认出男主,是因为女主没见过弱冠后的男主,后来在解毒的过程中慢慢发现身份。

(3)女主和男二有婚约,婚约存在期间,女主不会对男主动心[好运莲莲]但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妹宝有时候会欺骗自己“很爱”。

身体快乐了心灵也要快乐,只有身心达到一致的高度,事后才不会感到矛盾和痛苦。

呜呜呜,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心疼妹宝[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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