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听到钥匙开门声,半倚着身子,睡眼有几分懵懂地从沙发上直起身子,身上盖的薄毯子顺着白盈肩膀滑落下来,水盈澄澈的杏眸如此没有任何遮掩地看过来。
入目是谢筠高大的身形,猝不及防与她对视,少年漆黑生冷的眼眸罕见地闪过一丝来不及伪装的错愕。
下一秒,她半跪在沙发上立起来,两条白嫩俏生生的小腿半悬在边上儿,看着他,温温柔柔的笑了,瞳眸倏然亮了起来。
“终于回来了,我给你留了晚饭的。”
少女尾音还带着刚睡醒的黏糊糊软糯,那双漂亮杏眸水盈盈盯着人时,简直能把人心看融化。
可惜,谢筠不是人,是修罗阎王。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他好的,除非这人对他有所图。
野狗的直觉总是敏锐警觉的,连路人蹲下来好心扔到他面前一根肉骨头,他都要呲牙咧嘴发出“呜呜呜”地示威喉咙低吼声,眼神雪亮,重心压低,随时准备扑上去将人撕咬成碎片血沫。
茶几上果然放着热好的饭菜,圆米粉用凉水焯了,捞出来,沥干,放在罩勺里又保持了水份。
保温盒装着熬制好的猪骨热汤,熬到汤汁奶白,香气四溢,上里面用心配了料,猪排、玉米、胡萝卜、山药、红枣、姜片。
将圆米线放进去,劲道柔韧,弹滑爽口。
谢筠反应过来,唇角牵扯出一个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戏谑。
他几步就走到她前面,少年长得高,骨架大,肩膀宽,轮廓挺拔,在她面前一站,小山似得壮实,手臂撑在她身侧扶手上,俯下身来,将顾长安整个人都笼罩在属于他的阴影范围内。
谢筠舌尖漫不经心心抵了下上齿,黑眼睛像是雪山苍鸾飞掠而过的鹰隼,死死盯着她,带着研判审视意味的打量,让人脊骨生寒。
顾长安被他视线紧紧攫住,宛如被豺狼盯上的稚兔,脊背僵硬着,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阿筠饿了吧,要不先吃.......”她攥紧手掌,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刚开口,谢筠倏然直起身来,手臂扯拽住T恤下摆,粗鲁蛮横地衣服兜头脱下来,往沙发上一扔,不偏不倚砸在她脸上。
顾长安眨了下眼,只觉得那股子男性荷尔蒙气息凶猛地直往鼻子里撞,夹杂了烟草味,和顾长安选的鼠尾草海盐的空气清新膏味道交织,缠绕。
她反应过来,一把揪甩在头上的衣服,扔到一边,暖色的光线随着她胸口起伏落在芋泥紫的丝绸睡裙上,细伶仃的吊带挂在圆润白皙的肩膀上,细薄的令她看起来不堪一击。
美眸错愕一瞬,难得带上几分气势汹汹地瞪了他。只不过,这恫吓似的怒瞪在某些无赖野狗面前,幼猫挠裤腿一样毫无威慑性。
带着男性浓烈体味的衣服被扔到一边,映入眼帘的是年轻男人的窄腰,猎豹一样紧致有力,往上是沟壑分明的肌肉群,块垒清晰,两侧的人鱼线往上绵延出凹陷沟壑,再往上是流畅的胸肌,小麦肤色,肉眼可见许多愈合的旧疤痕,彰显着野性的力量感。
黑色的运动长裤包裹着笔直长腿,窄腰处运动抽紧绳悬着,他若有似无哼笑了声,修长手指勾着裤腰抻了抻,状似要往下脱,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沙发上已经呆愣住的顾长安。
少女那双明媚的小鹿眼已经傻了般,粉唇微张着,倏然反应过来,叫了声,站起来,面颊染上些绯红色:“谢筠你干嘛?换衣服就回你的房间去换。”
谢筠眸光生刺,虽然是笑着,却带了凉飕飕的寒气,宛如盯上青蛙的蟒蛇,薄唇勾着:“我要吃饭啊。”
“吃饭脱什么衣服?”顾长安反问,小鹿眼紧张得一眨不眨,生怕他下一瞬间当着她的面脱下裤子来。
“热啊。”他手指勾着裤腰,松紧带弹了一下,几分挑衅几分戏弄地看她,“夏天在我家吃饭,吃热了都裸着我还为着避嫌,留了条内裤。”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轻飘飘地的,语气像是雾气落在她耳际,带着他身上的气息。
痞坏的,恶劣的。
他故意的,故意处处与她作对。
顾长安见过在家属院附近巷子里徘徊的野狗,眼神黑亮冷硬,逢人路过丢点残羹剩饭的,那狗也不靠近,幽静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那人再看它,野狗喉咙里发出滚滚低吼声,脊背的鬃毛竖起来。
那般眼神,和谢筠很像。
发狠,带着蛮戾的防备。
顾长安眼眶都红了,说不上是委屈的,还是气得。
那双杏眼都带了水光,漂亮又要命。
她垂在丝质睡裙两侧的手攥拳,却咬着下唇,没离开。
谢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看着面前直戳戳挡着的娇小身子,就那么大点,手臂还在微微发抖,就是不跑不哭。
他脸黑沉下来,腮帮子紧绷着。
妈的,这女的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防备心?
这人像是火星子,每次接触都能让他情绪失控,露出浑身坚硬的刺儿对付她。
但偏偏是个软刀子,漂亮眼睛楚楚可怜看着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那口饭到底儿是没吃,气都气饱了,谢筠扭身回了房间,屋门砸得震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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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打电话问过母亲,谢筠按日子算该上高三了,眼下还有不到两个月高考了,但是在港城时,他早就因为逃课打架,劣迹斑斑被学校开除了学籍。
姑母骂他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前世造孽修下的孽障,早就懒得管教,这次更是将他丢来鹿泉自生自灭。
“可是参加了高考,最不济也能拿个专科录取通知书,专业文凭,和他现在这种只有初中毕业证的学历,以后找工作都会两级分化。”
“安安,你别太善良,咱们只管他口饭,就算是做天大的了善事。”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叮嘱,还是不放心。
顾长安举着电话的手指攥紧了些。
良久的沉默,那头传来女孩坚定的声音。
音量不大,却不容置疑,且一字一顿。
“母亲,谢筠他要参加高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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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在清大主修犯罪心理学专业,大一课程不多,没课的时候,她一趟趟跑遍了鹿泉大大小小的高中,公立私立跑了个遍,只求高考前让谢筠蹭几节课,不会拉低学校升学率。
基础心理学课上,她接到了某私立学校教务处老师的消息,如果支付半年学费,愿意给谢筠一个机会,让他可以旁听高三重点班的课程,不过前提是交付半学期的学费,还要带着学生本人带着档案亲自让教务处老师过目,学校才同意接收。
上午一节必修课一节选修,选修课顾长安选的是中式服装鉴赏,是服装设计系研究生院的学长为他们上课,因为服装设计系最近在准备中外服装设计大赛,系里的模特都被拉去应急了,于是顾长安被学长临时抓过来当模特。
临下课前,舍友许夏竹发来微信消息。
【许夏竹:亲爱的,你人还在学校吗?】
【顾长安:在的,马上下课了】
【许夏竹:那真的太好了!你能帮我把宿舍的身份证捎来一趟吗?我哥去学校帮我拿了,他就在咱们宿舍那边的咖啡厅等着,我爱死你了!!!么么么哒!!!】
开学的时候辅导员有给她们分宿舍,顾长安虽然大多数情况回家,有时候中午却在宿舍休息,所以她也有宿舍钥匙。
回宿舍替许夏竹拿了身份证,顾长安到咖啡馆时,正是午饭时间,下课的学生们乌泱泱地挤去食堂,倒显得咖啡馆里人影寂寥,不过这也本是清大里,对学生群体来说消费较高的场所之一。
一小杯咖啡果茶动辄三四十,一小块蛋糕也要大几十,虽然都是手工现做用料也讲究,倒真是不如食堂窗口几块一杯的蜜雪冰城,所以即便炎热夏季,来咖啡馆吹空调的学生也少。
男人坐在靠窗的沙发上,青玉般身姿,深色西装笔挺妥帖,手工定制暗灰色西装裤包裹着修长双腿优雅交叠,黑色漆皮鞋鞋面泛着纤尘不染的光泽。
他手指在咖啡杯底盘上轻落,五官优越,眉眼却漠然,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温文尔雅下藏着抹悍利森然。
即便他皮囊儒雅斯文,却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骨子里的阴郁森然,像是丛林里危险蛰伏的毒蛇,华丽的皮囊看似无害,其实是最剧烈危险的。
“总是丢三落四的,说你两句还觉得自己很有理由,是不是?”
许泊枫正在同妹妹讲话,嗓音清隽,却不怒自威。
许夏竹在宿舍讲过她有个亲哥哥,功成名就事业有成,但是总是深思熟虑成熟得过了分。
那头的许夏竹还在狡辩,“我这不是叫舍友给我送了一趟吗,你能别老是揪着小错不放,净打扰我的情绪了吗?”
许家母父一直想要个女儿,许夏竹自从出生起就享尽了荣华富贵,母亲宠父亲疼,性子自然也被养得娇气,打不得说不得,尤其是上了大学离开家之后,脾气更是水涨船高,偏偏许母许父又心疼,什么都由着她。
许泊枫自从本科毕业后就接手了自家公司,前段时间忙着处理公司的事务,顾不上管许夏竹。
电话那头的许夏竹还在咄咄不停,男人沉默了,周身气压很低,他手指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手机,思忖着,该怎么管管她这娇气的臭毛病,咖啡馆的玻璃门在这时被推开,一股燥热的风裹挟进来,带动门口的风铃声摇曳,像是初夏第一声的蝉鸣清脆。
咖啡馆里本就人影寂寥,许泊枫不经意间抬眸,顺着淡淡看过去,一眼便看到映入眼底的是一抹烈焰如火,正宗的中国红旗袍,美人如画,佳人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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