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你的母亲还在病床上躺着呢。”薛助理见阮澄表情变化不大,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眼珠转了转,又下了一剂猛药。
阮澄瞳孔微微放大,颤声道:“你调查我?”
薛助理很满意她的反应,得意洋洋地说:“这可算不上调查。但你照顾的可是重要人物,不弄清楚你的来历怎么敢放心把他交给你呢?”
阮澄下意识看向陆衍,他脸上似乎有转瞬即逝的僵,再眨眼时已经神色如常。
“别看这个废物了。”薛助理注意到阮澄的视线,轻蔑道,“他可帮不了你,现在他能活得这么舒服,还都要感谢我、和、你的老板呢。”
有几个字他念得格外用力,明示阮澄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是不是啊,陆衍?”薛助理嘲弄地看着陆衍,语气不善。
陆衍沉着脸坐在原处,说了声滚。
薛助理难得见陆衍有这种反应,看来阮澄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
相比陆衍的便宜哥哥,薛助理来别墅频繁很多,每次见陆衍皆是一副死人模样,让薛助理深感没意思。
不过现在不同了,他可以好好利用阮澄来折磨陆衍。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薛助理不信这小姑娘高风亮节到能拿自己母亲的性命来成就善意。
想到这里,薛助理越发期待起来未来的日子。
“阮澄,你现在应该心中有数了吧。”薛助理打算离开,他急着把现在的情况告诉给老板,让老板做定夺。
阮澄深深地呼出几口气,暂时恢复了冷静:“我送您。”
“不必,好好照顾陆衍吧。”薛助理正了正领带,“如果脑子再不清醒,就想想自己有多缺钱。”
阮澄眼神变幻,片刻归于沉静,哽出一个“好”字。
薛助理这才满意地挥挥手,开门走了。
不速之客终于离开了。
阮澄揉揉疲惫的眉心,转身看向陆衍,轻声问:“现在吃饭吗?”
陆衍抿唇,似乎在克制某种情绪。
“薛助理已经走了。”阮澄以为他还在因为薛助理的某些话不高兴,说道。
“拿下去吧。”陆衍的声音平静又淡漠。
阮澄感觉有点不对劲,但还是说:“葱油拌面凉了的话就不好吃了。”
“那就倒掉!”眉眼间尽是烦躁,陆衍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了,“我都说了不想吃!”
陆衍的脾气说来就来,让阮澄怔在原地。
“我先回卧室了。”陆衍紧绷着唇齿,声音沙哑。
说完他便径自起身,想快速逃离阮澄。
前些日子连绵的阴雨天让陆衍腿部的旧疾复发,用暖水袋热敷效果也一般。
所以他突然发力起身的时候,疤痕处又泛起钻心蚀骨的痛。
陆衍咬唇闷哼一声,脸色越来越差。
阮澄见他动作起身的踉跄,下意识想上前去扶他,怕他跌倒。
但陆衍反应更快,无情地推掉阮澄刚触碰到他的手。
少女的手指温度高,划过他冰冷的肌肤,漾出某种让他舍不得离开的难言思绪。
阮澄察觉到他表情的僵硬,哪怕陆衍现在的态度拒人千里,她还是没忍住问:“是腿又不舒服了吗?”
“不关你的事情。”陆衍语气冷硬,眉目深寒。
阮澄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哽咽在喉间。
她呆呆地望着陆衍疏离的背影,心脏像被硬生生地揪起,难受得胸闷。
原来陆衍还是不信任自己吗……
阮澄蓦地有些失落,强憋一口气忍住了开始发红的眼圈。
楼梯转角处。
陆衍半靠在墙上,他捂住唇,不让沉重的喘息气泄露出来。
刚才走得太急,他根本没管时刻发出阵痛信号的腿,结果现在疼痛入骨难耐。
陆衍唇角边露出一丝讽刺的苦笑。
只是客厅到楼梯的距离,他的腿就这样不争气了。
薛助理讽刺他是个废物,似乎并没有错,他就是个会拖累人的废物。
要不是薛助理告诉他,陆衍还不知道阮澄原来这么缺钱。
可即使她需要的开销那么多,也还是对他主动伸出友善的手,甚至自费帮他添置营养餐。
再这样下去,薛助理说不定会因为她不听话而辞退她,那急需用钱给母亲治病的阮澄该怎么办?
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而且……出于私心,陆衍也不想让阮澄离开。
现在的他,只会给对他好的人带来不幸。
陆衍颓然地盖住眼眶,任由锥心的痛腐蚀他已近麻木的神经。
-
梅雨时节,外面的天气说变就变。
昨天还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今天天空中又布满了阴沉压抑的乌云。
阮澄坐在客厅的飘窗上,侧头靠着窗户望向外面,心情跟沉闷的天气所差无几。
从昨天薛助理离开后,陆衍便一直把自己锁在卧室里。
她去送了几次饭,可都被陆衍冷冷地拒绝掉,阮澄明显感觉不陆衍对她的态度又疏离起来了,拒绝吃饭拒绝沟通,仿佛前阵子的融洽相处只是她的一场梦而已。
太阳隐在厚重的乌云后,却还是能把她的身影投出长长的影子。
阮澄看着停放在脚边的轮椅叹了口气。
她早把轮椅擦得干干净净,就等着天一放晴,推陆衍出去散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现在不仅天公不作美,陆衍本人应该也不愿意了吧。
阮澄卷翘的长睫微垂,洗白的指尖捏住陶瓷杯的把手,垂头丧气。
她刚毕业不久,没经历过多少社会的毒打,怀着一腔孤勇和热血想要大展拳脚。
虽然母亲的病症暂时拖住她的脚步,但阮澄心中仍然充满希望。
所以她对陆衍好,觉得他已经遭受了那样艰难的过往,应该对有一丝善意去温暖他。
可想不到她的善意反而成为了沉重的负担,对她和陆衍而言都是,尤其对陆衍。
母亲的病情现在有所好转,她只需咬牙再坚持几个月,如果某天薛助理触真的碰到底线时,她大可转头走人。
可陆衍呢?
陆衍哪有选择的机会。
阮澄抿了口冲泡的奶茶,明明是能愉悦神经的全糖,她却还是觉得胸口发堵。
按住跳了不停的太阳穴,阮澄又深深叹息一声。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外面有人在走向这栋别墅。
阴天憋闷,随时都可能下雨,别墅区没见有多少行人来回走。
阮澄在这出神这么久也没看见几个人影,直到现在。
阮澄眯眼辨认两三秒,发现领头穿得光鲜亮丽的人果然是薛助理。
为什么又来了?
觉得昨天对她的警告还不够吗?
趁着窗外一行人没注意到她,阮澄小心把窗帘拉上挡住视线。
她得快把轮椅藏起来,免得薛助理看到,又阴阳怪气地找茬。
楼梯下面有一间暗格,阮澄平时经过几次都没注意到,被陆衍提醒后才发现是间堆积杂物的小仓库。
阮澄想着薛助理可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必要去查小仓库,于是把轮椅推进了仓库里。
几乎和阮澄关上小仓库的门是同一时间,别墅的门铃响了起来。
阮澄抿唇缓和气息几秒,神色从容地去开门。
“早啊。”薛助理眼尖,发现阮澄的精气神明显有些发蔫,心中越发得意,扭头叫后面的人,“进来吧。”
后面两个人跟进来,手里拿着方正的工具包和梯子。
阮澄目光落在上面,心里打起了鼓。
薛助理这是想做什么?
察觉到她探寻的目光,薛助理嗤笑一声:“等下就知道是什么了。”
阮澄抿紧嘴没接话。
“陆衍人呢?”薛助理四处张望一圈,没发现陆衍的踪影。
“在二楼卧室休息。”
薛助理嗯了声,像是第一次来别墅般,在客厅转了一圈,视线扫过已经拆了泡沫垫、光秃秃的茶几。
他不屑地笑了声,心说还算阮澄识相。
而阮澄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薛助理带来的那两个人身上。
他们在客厅飘窗不远处放下梯子,一人上去一人配合递东西,像是要安装什么。
阮澄不解地侧头,在他们扯出电线时突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看向薛助理:“你们——”
“怕什么。”薛助理同样抬头看那两人工作,“安装个摄像头而已。”
昨天离开别墅后,薛助理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跟老板报告邀功。
因为阮澄的加入,令局面变得有趣起来,他的老板一定不想错过。
结果的确如薛助理所料,老板来了兴趣,并指示薛助理在客厅安上摄像头。
他之前没时间去欣赏优秀的弟弟如丧家之犬的生活,现在可不想错过。
还有什么比眼见对自己施放出善意的人逐渐冷漠,变成一匕利刃刺穿心脏更美妙呢?
“等等!”阮澄快步走过去拦住正要把摄像头递上去的人。
她看似弱不禁风,但在情绪爆发时力气要比没防备的人强,那人真的被她给拦住了。
薛助理睨着她:“想干什么?”
阮澄定定地看着薛助理:“你这样是侵犯人权!”
薛助理:“可别随便给我泼脏水,老板想知道陆衍的生活近况又抽不出时间,所以才安摄像头的。”
阮澄:“这、这不是理由!”
“你要是看不惯的话,随时可以辞职。”薛助理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无所谓地耸肩,咧嘴看着阮澄,“我们又没签强买强卖的合同。”
阮澄咬牙握着拳,可现实却让她不得不松开手。
什么触碰底线就离开?真是天真得可笑。
她当下哪里有恣意的本钱。
摄像头很快安装好,测试可以使用后,薛助理带人离开,满是胜利者的耀武扬威。
阮澄呆呆地抬头看着发出红色射线的摄像头,满嘴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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