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多礼拜的假期,谢云好不容易养正的作息一朝回到解/放前,祁隼摇他起床的时候,他会迷迷糊糊地眯眼瞧向对方,嘴里含卤蛋似地咕嘟几声,可随后他又翻过身,把整张脸埋进皮卡丘软绵绵的脸,逃避现实似地,咂咂嘴,再次沉沉睡过去。
于是一秒后,又是重复一遍的操作。
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
摇,赖床,再摇,再赖床。
“……”祁隼一刹那怀疑没睡醒的人其实是他自己,指不定他的梦境被卷入莫比乌斯带,一切不停轮回,趋近于无限。
最后眼看时间又不紧不慢地过去了好几分钟,他才不得已下狠手,在谢云有所回应的当下,眼疾手快地抽走皮卡丘,然后预期之中地,谢云发觉怀抱一空,不得劲儿,下意识整个人跟随皮卡丘离去的方向追上来。
手不够长?
那就靠直直坐起身来弥补。
姿势变动,谢云终于真正反应过来,艰难睁眼,“皮……皮卡丘呢?”
“醒了?”祁隼不答反问。
“啊?”谢云脑中晨雾尚未散去,所有思绪都朦胧不清,他无法理清对方的言中之意,仅仅本能地呆滞道,“什么醒了?还早呢……”
祁隼耐心十足,“今天有早八。”
谢云一副“早八是什么?关我什么事儿?”的表情。
祁隼补充一句:“你再不起,会迟到。”
顷刻间,“迟到”两个字犹如开机键一样,被祁隼神色平淡地摁下去,谢云被强行启动,一激灵,双眸猝然一瞪,立时醒神过来,慌道:“迟到?什、什么迟到!!?我不是坏学生!”
祁隼缓口气,“快去洗漱。”
收到指令,谢云一骨噜蹿下床,鞋都懒得穿,赤脚“啪嗒啪嗒”地跑进洗手间,也不在意皮卡丘还被自己室友挟持着,他只顾着赶紧捯饬自个儿。
祁隼就着谢云甩出来的尾风,默默松开人质……呃,皮卡丘。
这是相识以来,首次见对方手脚如此麻利,刷牙洗脸换衣一气呵成,他简直要怀疑谢云以前都是仗着时间充足,故意拖拖拉拉的。
-
假期后的第一节课,顾雾空难得安静,被他们几个丈二摸不着头绪地问起缘由时,便一脸深沉地告诉他们,完他姥姥的犊子了,上个月的轻松都是假象,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然后转头就被他的室友翻白眼,怼一句:“你可别搁这儿逼嗤了。”
祁隼跟谢云不大懂“逼嗤”是什么意思,他们只看到顾雾空受伤似地捂住胸口,面色沉痛,期待他会间接解释一下,孰料他竟然是牛头不对马嘴一句:“老宋,你咋会东北话咧?”
“……”
祁隼默了,谢云傻了。
怼顾雾空的那名室友叫宋司年,闻言,他凉凉地瞥他一眼,“为了配合你。”
顾雾空:“……”
随后宋司年又道:“而且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顾雾空:“……!?”
其实其他人都清楚小顾同学说得没错。
当然了,除了暴风雨那句。
M大再怎样也是一本大学,作业什么的或许会迟到,但一定不会少,之所以上个月轻松快活,最主要还是因为进度上无法安排,这不,假期回来的第一堂课他们便得到大学第一份大礼……不是,团体报告。
听见教授要求五人一组,祁隼这个一向有自知之明的边缘人当机立断拖着谢云投靠顾雾空和他的室友,说来也是巧,一间四人寝中,跟顾雾空同寝又同专业的室友正好就两个,宋司年与江惟,剩下那一位叫张雁,是隔壁哲学系的文艺Boy,所以他们现在恰恰能凑五个。
教授在台上花半小时提点主题与内容,剩下时间就交给学生们自行讨论。
祁隼与其他三个人步调一致,谢云就没那么好了。
起初,他还听得认真,尝试成为积极的一份子,渐渐地,他觉得他们说不定是在玩Q/Q飞车,其他人都能“咻——”地飙起来,除了他,他的人物左撞右撞,抓不准角度,过了好半天,愣是还在起点线前方几公尺处徘徊不前。
失落感慢慢剥夺他的专注力,他不想丢人,便不吱声,只是不由自主地神游在外。
他恍然想起妈妈给祁隼准备的东西他还没交出去,昨晚对方回来得晚,他早给忘了,今天下课后一定要记得给,而后又想起自己前几天决定要好好观察祁隼的喜好……
思维已经发散到这儿,许是发现自儿个总算找到力所能及的事儿,他不想回去那个令他深深无力的主题,转而开始观察起几个组员。
谢云记得小学曾经学过物以类聚这个成语,他以前对这个词深信不疑,尤其在被同学排挤后,爸爸妈妈都会用这个词来安慰他,说那些人一起欺负他,是因为他们都不是好人,坏人才会跟坏人在一起,而小云是善良的孩子,自古以来,邪不胜正,他们害怕小云变强大后反过来消灭他们,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然而随着年纪增长,他看得多了,就察觉到这是假的。
一个小团体里并不是每个都半斤八两,学霸的朋友也可能是学渣,或者是……瞧上去比较痞气不正经的人,例如顾雾空同专业的另一个室友江惟,虽然谢云不知晓对方成绩如何,品性如何,和对方也不算熟悉,可是在他粗浅的见识里,戴一堆耳钉的人普遍不好惹,都会欺负人,以前勒索过他的那个男生就是这样子。
而今他成年了,依然不明白,为什么现实中,好人会跟坏人一起玩儿。
动画里不都是正义与邪恶永远对立吗?
他从小到大都不擅长人际社交,或许该说,他不懂人心究竟哪里复杂,以前班里很多人跟朋友吵架了都这样说,但他自觉自己一向挺好懂的,爸爸妈妈、老师同学每次看他的表情便晓得他在想些什么。
他越探究,眉心就锁得越紧。
就在这时。
最了解谢云情况的祁隼回过头来唤他一声,想帮他争回几分存在感。
闻声,谢云迷茫地“啊”一声。
祁隼没多说什么,只是问道:“有问题吗?”
谢云在智力方面的自尊心向来异常强,众目睽睽之下,梗着脖子撒谎了,“没、没有!”
旋即祁隼又回到讨论中。
谢云这会儿也不敢再溜号。
不过偶有片刻,脑瓜子又双叒因消化信息不良而陷入混乱时,他还是没忍住继续思索刚才被迫打断的那个问题。耳边是江惟从容不迫又顺畅的对答,脑中是他没由来的偏见,他忽然涌起一阵内疚地想,说实话,自个儿没那个资格以貌取江惟的,爸爸和妈妈也说过,好孩子要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他刚刚居然忘了。
现在仔细一想,他甚至比江惟不如,不管人家江惟是好是坏,至少对方看起来格外合群,不像他,不只是个货真价实的笨蛋,今天还是个心思不正的笨蛋,就算有祁隼愿意带着往前跑,他终究是扶不起的那个谁。
不重要。
反正早就是扶不起的谢云了。
……
下课钟准时回荡在校园内。
讨论也告一段落了,他们准备分配负责部份。
祁隼瞧出谢云的窘迫,直接替他做主了。
见状,宋司年挑眉问道:“你不自己挑?”
谢云感觉到目光,一愣,“我吗?”
宋司年反问回去,“不然呢?”
谢云眼神闪烁,“我、我听祁隼的、就好了。”
宋司年心细,这回是首次认真听谢云说长句子,他敏锐发觉对方异于常人的口音,一顿,轻描淡写地带过方才的话,笑笑,“那成,有问题再跟我们提。”
谢云点点头,温吞道:“好、好哦,谢谢了!”
光是分工便已然过了两分钟左右,顾雾空急着下课,没多想,顺嘴道:“你俩说好了没,谢云你咋一直磕巴呢,我一个急性子真是……”
话音未完,就被宋司年给踹了一脚。
“???”顾雾空一脸莫名,“你踹我干哈?”
宋司年脸不红心不跳,“我不小心的。”
江惟受这边的动静影响,好奇地随他们视线望向谢云,眼神一点一点若有所思起来。
谢云被他们一个个盯得脸红,只好憋着一口气,尽量连贯成句,“反正、我会努力做的。”
见人学习态度如此端正,作为咋呼又逼逼人的那个,顾雾空反倒先赧然,摸摸后脑勺,“诶,介正经,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混水摸鱼了。”
闻言,谢云都没来得及摆手说“没事”,宋司年便率先发作,斜睨他一眼,唇角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你敢不认真做,我就揍你。”
不晓得是被宋司年给吓的还是纯粹尿遁,顾雾空当即站起来,身体迅速冲往厕所,声音却流落在后边儿,“不跟你叨逼逼了,老子尿憋得难受——”
后方四人:“……”
一天课程结束后,回到寝室,祁隼才有机会和谢云复盘今日的上课情形。
一个多月下来,他早就摸清谢云话唠的本质,更何况倘若以计算机比拟,谢云就是一台仅能处理0和1指令的初代电脑,他无法自主运算并简化长篇大论,因此祁隼每每听他叙述时,都会做好从他乱章无序的话语中提取重点的准备。
只不过万万没想到今天还能听见预料之外的东西。
“……你说宋司年人很温柔?”
谢云“嗯”两声,“对啊,小宋一看、看上去就有妈妈常说的那种斯……斯、斯文的感觉。”
祁隼静了会儿,隐约咂摸出点儿什么,眨眼,试探一句:“那江惟呢?”
谢云这下毫不掩饰地泄出几许怯然,“……我觉得……他有点凶。”
祁隼:“……”啊。
他貌似知晓了为什么谢云的爸妈每晚电话十分钟内有七分钟都在谨慎忧虑地询问一遍又一遍自己儿子的交友情况。
……要他,他也会这样。
阿斗:你别跟我抢排面。
-
逼嗤:说废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Homework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