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春
卫生院后墙根的青苔吸饱了雨水,膨胀成墨绿色的绒毯。王秀梅蜷在墙根下,褪色的枣红夹袄被雨浇成酱褐色,指甲缝里嵌着的泥随着颤抖簌簌往下掉。
"四个了...四个都没留住..."她盯着泥地上蜿蜒的血线,那是从自己裤管里渗出来的。三天前引产的死胎正在卫生院焚化炉里冒烟,护士说才五个月,"跟小猫崽似的,烧起来都没味道"。
墙根忽然传来细弱的呜咽。
王秀梅撑着湿滑的砖墙站起来,墙皮剥落处露出蜂窝状的土坯。豁了角的纸箱里,蓝碎花布巾正在蠕动,一只紫红色的手在空中摇晃着,王秀梅扒开布巾,一个皱皱巴巴的孩子,看着像出生不久。婴儿脖颈挂着半枚银锁片,锁芯刻着字儿,王秀梅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用嘴咬了咬,忙不迭把拿锁片儿揣进里兜里。用手轻轻拍了拍
"造孽啊!"她扯开嗓子朝卫生院喊,"这有个孩子!"
值班室探出个戴白帽的脑袋:"大早上的嚷啥?一准儿是外乡女学生扔的,昨夜里就听见外头有声响......"值班的护士抓了把瓜子倚在门框上,"你要捡就捡,不捡等会儿让老张捎去福利院。"
王秀梅扒了扒裹在孩子身上的蓝色花布,低声呢喃“还是个有把儿的!”咬了咬嘴上的死皮
“张琳,给我开个证明!”张琳就是值班的那个护士。
王秀梅抱出孩子,把纸箱子用脚踩了踩,在卫生所门口捡了根吊水用的管儿把纸壳子捆好。
“诺,拿好!”张琳从门口拿出证明递给王秀梅“看着像刚刚生的,你看看有没有残疾”
王秀梅赶紧伸出手摸了摸“全的,还是个男娃”瘦弱的身体颤抖着,用袄子包紧怀里的孩子
正在呜咽的婴儿突然抓住王秀梅的小拇指,温热的触感激得她打了个颤。布巾里滑出张烟盒纸,铅笔字被雨水泡糊了
……
"作死啊王秀梅!"丈夫姜伟的怒吼惊飞了槐树上的乌鸦。他攥着空米袋冲进院子,蓑衣还在往下滴水,"自家人都养不活,捡个野种......"
"是小子!"王秀梅突然尖叫着打断,声音像绷断的琴弦。她把婴儿举到丈夫眼前,"你看这眉眼多周正,跟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似的!"
“这孩子是我在卫生所门口捡的,看着像刚刚生的。当家的,这孩子与我们有缘分!说不定是老天看在我们两口子没了四个孩子送来的!”说罢拿出拿半片银锁和水泡的烟壳子“你看看,上面写的啥?”王秀梅没读过书,只认得钱上的字。
“纸壳子上写的【3月17日生,求好心人】,锁片上写的’长命百岁‘”
灶房突地传来瓦罐碎裂声,大女儿姜成雪怯生生缩在门后:"妈,二妹饿得啃锅灰了……
王秀梅把婴儿塞进丈夫怀里,姜伟僵着胳膊像捧地雷。她翻出两件破衣裳"刺啦"撕成尿布:"雪啊,把去年风干的羊奶泡上。"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
"那是留着端午..."姜伟的话被妻子通红的眼睛瞪回去。怀里的婴儿开始哭,哭声像只奶猫,却让他想起他在工地包工头家看到的波斯猫——包工头说是儿子在城里买的,花了300块那种他卖三个月苦力也买不起的玩意儿,有钱他也不会买!
暮色爬上窗棂时,王秀梅正用艾草水给婴儿擦身。被她揣进兜里的银锁片又戴回孩子身上,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姜伟蹲在门槛上抽旱烟:"这孩子我们不能养,给养到开春就送走吧。"沙哑地声音混着烟气吐出
"你敢!"王秀梅攥着铜盆的手暴起青筋,"这娃就是老天爷补给我的!前两天那个孩子也是个男娃……"王秀梅又把白天说的话重复一遍
姜伟的烟杆重重磕在门框上,震落簌簌灰尘。“这总归不是自己生的……要是人家找来不是白花钱了吗?再说……”婴儿突然响亮的啼哭截断他的话。
王秀梅撩起衣襟,将干瘪的□□塞进婴儿嘴里,被吮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她哼着破碎的摇篮曲,泪水砸在婴儿胎发上。
看着妻子不停掉落的眼泪拍在婴儿身上的手,姜伟止住话头叹了口气。又举起烟杆嘴里不停喷吐着雾气:"明日找王瞎子给算算时辰,取个名字吧。"
……
年代设定当平行世界来看就好了哈[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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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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