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回家主要是因为他哥哥的妻子怀孕了,要生小孩了,她得回来。
说实话,谈个恋爱好累,她抱着绒吐槽。绒大概知道点,但还是听着她说。
她的姐姐,就是绒的妻子——净,也在旁边听着。
“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照你这么说,他最后这一下只是为了试探你?但是你没通过。”
“他八面玲珑,我从来没有猜对过他的想法。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聪明的人。”
净说:“他只是太敏感了。”
棉从绒身上起来,转了一个圈,抱住净:“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刚开始,我以为他只是个英国绅士,之后知道他虽然睚眦必报,但是温柔体贴,像暖和和熙的阳光。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发现他没有情感。于是,那束和熙的阳光里多了一丝冷风,我更喜欢了。
然后——”他逃跑,被绑架,再到发现他原来有躁郁症。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的心脏狂跳。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而且这块大陆不断给我带来惊喜。”
棉坐在椅子上,双腿挂在扶手上,手撑着下巴,像个思春的女孩。
“我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像大海一样包罗万千,可给我展示的还是一片美丽。”
她表情一变,面露无奈,“大海也会发疯。我看不透他,而且他也不属于我。虽然我们住在一起,虽然我们会亲密接触,可是我还是抓不住他。这让我很烦躁。”
“我想占有他。让他喜欢我,爱上我。”
绒对净说:“孩子大了。”
俩人含笑点头。
“别笑我,帮我。”棉要爆炸了,缠着净撒娇。
“他怕我强迫他,竟然去结扎。我靠,我当时就抽了一晚上的烟。我已经给了他所有我能给的了,但是他不要。”棉从后背抱她,眼睛枕在她的肩膀上,哭泣。
“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让他给我说两次分手?”
棉攥紧拳头。
“你可以换一个人喜欢啊。这世界上像他这样的人很多。”
“我已经累到不想去,再去花个四五年去爱上一个人了。”
她不想哭,可是眼泪止不住。
在外边受到了委屈,总是要回家哭。
“你才22岁。你现在放弃了他,还能爱上别人,要不然你会受伤的,你现在已经受伤了。”
她当初和妃说什么,“为了成功总要有所亏损。而且受伤总会好的。”
棉倔强,“我不。”
她在芝加哥总会听见伦敦的钟声。
她能白天去正常工作,但是一到夜晚,思念如潮水,像她夜晚打开的水龙头。
关上了,她依旧知道,还是有水在流动。
一旦有水,她就想起雾。
他在哪?他在干什么?他在睡觉吗?还是学习?
后来,他为什么不开心?喝药不爱用水。
为什么是你病了?
她没谈过几场恋爱,就像雾说的,她一直是被人爱着的,她从来没有爱过别人。
棉对他的体贴,温柔,是出于她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虽然棉有些任性,但这是她本来就应该有的个性。
她可是公主。住在城堡里,父母宠爱,哥哥珍惜。
雾一直知道。所以陪她玩玩也就算了,妈的,真的够了。既然她不懂,也就不必多说了,反正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只有一堵缘分。
总会碎的。
或许是棉不够成熟,不够稳重,不够温柔,不够体贴。可是,他一路走过来,谁又能体谅谁呢?
人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就雾没有,他努力做一个正常人,好好学习,但是浪费了自己的脑子;应该交朋友,但是浪费了自己的有趣和博知;应该谈个恋爱,但是浪费了自己的脸和身材。
还应该干什么?为世界做贡献,他自身难保啊。什么时候控制不住就自杀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这个世界添乱。
雾的生活比很多人都好,所以他没理由杀人放火,也没理由发脾气。得这个病,算他倒霉,但是他不能怨在别人身上。
连唯一想看的海,都是在清晨去看的,他声音很小,没有打扰大海休息吧?
雾不需要阳光,不需要美貌,不需要聪明。
他深陷一场灰雾里,多么明亮的光都穿不透。什么也看不见。
雾也不是没想过,到底谁才能救自己?答案呢,没有。
他呵呵一笑,他跟棉就不是一个世界的,思想也不同。爱能维持多久?新鲜感又能维持多久?
他扎根往土里长,在地狱的天空里悬挂。
地狱每天都是沙尘暴,刮得他双眼睁不开。
他这样活着就行了,不需要别人来救他,他也无法回应。
so,他给自己铺了一条最平凡的路:学习,工作。
自由,生活,生命。爱从来不是他的选项。
躁郁症患者能活成这样算是很好的。这个世界上和他一样的人很多,他有理由推开棉,让她去找个别的。去找个心脏软的,找个能被哄哭的,去找个能回应她的。
别来烦我了。
头好疼,脑袋好晕,双眼失焦。
“妈的,上帝。拿我哄你的女儿。”雾闭上眼睛睡着了。没拉窗帘的窗户外边是明亮的月亮。
爱你的人,会掏心掏肺对你好。牺牲,总是掺杂着最纯真的感情。
雾明白,但是他可要不起。被爱的那个人,一定能接受这份牺牲,他可吃不了。所以他不想浪费。
他故意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但是她没有像妃一样心痛他,而是觉得好看,兴奋。
即使有爱,那也不多吧。
都是假的。所以,阿棉迟早可以放弃的……要怎么放弃?自杀好不好?然后倒在她的怀里。
这样,他也能彻底睡着了。不用再过这种戴着玻璃瓶里的人生了。没人理解,还有那不及瓶底的爱。
绒去书房办业务,净继续和棉说话。
“我为什么要暗恋?”
我这么优秀,聪明,美丽,绝品为什么要搞暗恋?”
“那他为什么还不喜欢你?”
“那如果我搞暗恋,他就更不会喜欢我了。关键是,他很难哄,很难养。我想他活着,健康的活着,不伤害自己。
我就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我看了一个小说。男主非常的爱女主,但是他没有强迫女主,而是勾引她。
我也想这么做。我问他我怎样才能让他喜欢我。
他给了我一个很客观的答案。这个答案却对他没用。
我真的很怀疑他是不是中了什么世界上最痛苦,最绝情的毒药。
让我面对他束手无策。
浑身的魅力,满脑子的知识,背后的财力,都无法拯救他。
他痛我也痛,他绝情时我也痛。
但是他对我温柔的时候我不疼,他吻我的时候我不疼。
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痛苦的痛苦是他给我带来的,可是他也回报式抚平了我的伤痛。”
她对他束手无策。
他从那么小,疼到现在,还长得这么好。
当时,雾在雪地里等棉去找他。她看到他之后还以为他死了,但是没有血,还有呼吸。
原来他真正的样子是这样。
妈的,当时棉就爽了。靠。
我是个没用的恋人,我想把他关起来,照顾他。
“我现在才知道,束手无策这个词。”
棉咬住指关节,“对,就得把他关起来,每天按时吃药,吃饭,学习,回家,等我。拴起来,拴在身边,除了我的视线,都不能走远。”
她双手一拍,对净的脸亲一口,发出吧唧一声。
净笑了,“你就玩吧。只要有个数就行。”
棉等在机场门口,等雾出来。她戴着墨镜,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出来之后,将墨镜拉低,看清楚。
他还是戴着那副黑框眼镜,头发也长长了,还是那么帅。
雾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打底衫,一件蓝绿色的开衫,黑色西装直筒裤和一双马丁靴。他一手扶着行李箱,洁白修长的手指按在箱子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棉看见有人走到了他的后面笑着将墨镜摘掉,随手扔在一边。
而她负责吸引雾的视线。
棉边走边张开手臂,“宝贝,我一个多月没看见你了,我好想你阿。来这么早是来找公寓吗?”
雾感觉自己在飞机上睡太久了,说:“我已经和你分手了。你不要这么幼稚,有聚有散——”
纤快速下手,砍晕了他。
棉稍微弯腰接住了他掉落的手机。
纤准备抱他,棉阻止了,拍拍双手要自己抱,“一个多月没看见他了,也不知道瘦了没有。”
他拿走了雾的羽绒服,棉直接抱起了他,还抛了两下,雾顺势靠在她肩上。
“轻了。”
纤给他们开门。
棉端起雾的手,给他戴了一条手链,真的手链,再上锁。表面美观,其实是拴住他的工具。沾着他自由的鲜血。
棉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雾不喜欢自己,或者说不接受自己。云与海,只是所谓的形容词而已。假的就是假的。
放在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雾的电话。
“不是说好下飞机给我回个电话的吗?”
棉现在心情很不好,原本接住雾的心情一扫而空,“他要住在你那里呀?”
响听见棉的声音就知道了,“你怎么又把他抓了?你没玩够,他都玩够了,他不是你的玩具。”
“我对他还不够好吗?我只是希望他能死心塌地地和我在一起这么难吗?我有什么不好的?既然他做不到爱别人,那就只能待在我身边。”
响用喊的,而棉只是很平静地质问。
棉从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他的父亲,母亲,哥哥,叔叔,他们从来就不大声争吵,而是和平的商量。
等她长大出去上学,跟人交流,遇到问题,别人总是大吵大叫,一点也不会好好的商量怎么解决问题。
她很明白,吵架是吵不出结果的。可现在她明白,大喊大叫只是为了宣泄情绪。
“你喊什么。我现在比你更生气好不好?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肯定会打断他的双腿。”
“我靠……”响心惊。棉就挂了电话。
雾难哄的很,她不可能在他的底线上画画。毕竟他连死都不怕。
雾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揉着酸疼的脖子下床,看见了自己的手机在旁边放着,就拿起来给妃打电话,报个平安。
他的鞋被人脱了,外套也脱了,只能光脚踩着地板上,边走边打电话。
棉在外边工作。她开工的早。看见雾出来了,把电脑合上,对他微笑。
雾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不想说话。
他现在心脏生疼,估计被气的。
“你醒了,咱们就去吃饭吧?你睡了一下午。”
雾叹口气,双手拍在大腿上,站起来说:“那我去穿个衣服。”
棉支着脑袋,兴致盎然地看他会房间穿衣服。雾知道那个道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
毕竟要等棉玩够,真的是种折磨。
他在心里劝自己,其实也还行,包吃包住,还包接送上下学。出行有人跟着,还挺人性化的。
原本打算问她要钱的,但是又怕她提要求。毕竟,他被囚禁,雾是受害者,能说话。但如果真的要钱,他俩就是对等了。
雾假装在自己房间里吃药,然后倒进马桶里。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戴了一根链子。戴了有半个月了,他这时候才发作。
雾用另一只手拽住链子,狠狠地将手腕砸在洗浴台上。
就只有他的手腕肿了,隐隐热热地发疼。
“其实也还行。”雾双手插兜,对镜子深呼吸。他好像和镜子有仇一样,黑着脸。
他给霍衣打电话,问他现在在哪里住着,他星期天去找他玩。
霍衣当然欢迎了。他俩就约定时间。
到了那天,雾像以前一样在做饭,纤还没过来。
棉起床之后估计没睡醒,从后面抱住他。
雾没拒绝。她就笑了,“你今天想做什么吗?”她的颤抖传入他的骨髓,在刺激他的神经。
“我想去找霍衣。”
“你们两个很聊的来呀。”她知道雾的性格矛盾,可以很平常的和陌生人聊起天,交朋友。
特别是他只跟霍衣见了两次,一次是录口供,一次是送东西。再一次见面就直接住人家里了。
“嗯。他挺有意思的,而且人很好。”
棉入座,拿起刀叉看见今天的早餐,杂菜汤,大列巴。
“其实你跟我说我就会同意的。”
雾擦擦手,“只是今天正好轮到俄餐了。你尝尝,我第一次做这个。”
棉等纤来了,说:“你今天陪他一起出去。”
纤不干,“我走了,谁保护你?”
“通知。”
雾也觉得没那么严重。棉已经决定了。俩人只能妥协。
纤的职业素养很高,非得跟着他到霍衣家门口。但是霍衣没让他进来。
雾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一双AJ。
他好像找到了归宿般坐在他的沙发里,捂住心脏,靠在后背。
雾伸手问他要手机。
“她盯你盯得挺紧阿。”霍衣觉得好玩,他好久没见他了,这段时间过得也挺无聊的。
他比较随和,喜欢和学生聊天,但没找到像雾一样性格这么强烈的人了。
让他失望。
雾点点头,打字道:[帮我买把匕首。]他原本打的是刀,怕他理解偏差。
霍衣挑眉:“你很累吗?”
[你要自杀?]
“还行。”
[明年毕业。]雾又点点头,最后缓慢开口,可一开口他就想吐,干呕了一下,吞咽一口口水实验喉咙功能还在。
霍衣感觉挺新奇,笑容满面地说:“没事吧?”
“我……可能是,躯体化反应。没事。”
“没喝药?”
“喝了。”
[该换了。喝了一年了。]
霍衣接住手机,他一直站在雾的面前,没坐下。
[为什么?]
[她越靠近,我越破碎。]
霍衣呼出一口气,深深地看着他。雾笑起来,“有什么好看的?”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连笑容都像是寿终正寝的老人该有的笑容。
他坐下,坐在桌子上,双臂放在双膝,双手合十,说:“其实不是她造成的你破碎,是因为你本来就很碎。”
雾点点头,“可她就像台风,我原本缝的好挺好的,她给我吹破了。”
他挠挠头,将刘海往后退,又推下眼镜,站起来,从口袋里掏钱,“帮我买个好的。”
“你知道的,我会舍不得你的。”霍衣手里被塞了钱,可惜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出了声音。
雾用自己手机给他发了消息:[我没死成的话,会经常找你玩的。]
他微笑着晃晃手机,可一转头,笑脸就收起来了。
纤感觉他心情很不好,板着个脸。于是,就吸引他的注意力,“晚上吃什么?”
雾脸上的冰冷化了,眼神也变得柔和,“做番茄浓汤,再买点芝士面包沾着吃。再炒点鸡蛋?你要一起吃吗?”
纤面对他突然变化的心情觉得无语。真难伺候。他说回应道:“随便吧。”
雾是真的难搞,也不知道棉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可怜兮兮地夹在中间。
一个精神病人。
回家之前,去买了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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