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此生与戎马刀剑过一生,我莽撞来到他世界,又闯进他心中,在今生漫长而充满未知的渡劫之旅中,我们在熙熙攘攘的尘世中再次相遇。仿若浩渺的星河里的两颗星,在有限的时光中穿梭律动中,彼此已惺惺相惜。我知道对于他这种人不能跟他硬抗,那狂风骤雨般的热烈,绝对不适应他,只能春雨润物般的细无声,慢慢潜移默化。以后决定好好用脑子,不然我母亲岂不是白白把我生的这么漂亮?此刻屋中只有我们两个人,欢愉在脸上蔓延,他目不转睛看着我,当两颗脑袋慢慢靠近的时候,我有些心慌意乱:“你脸上有只蚊子。”他古井幽静的眸带笑意:”大冷天哪来的蚊子,虞姑娘太会说笑了吧?”“我真的看到一只蚊子,莫不是飞走了?谁规定冬天不能有蚊子呢?”我继续狡辩。
“夏虫不语冰,虞姑娘难道不知?你不是最喜欢庄周吗?他老人家的这句话,可曾放心上?”“我喜欢濠水畔他与惠子那句千古对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这对话真是美醉了,怨不得惠子死后,庄周再无知音。”“虞姑娘不要岔开话题,我们的话还未结束呢?”见我一时语塞,他坏笑着瞥视我。“我想说的是你又不是我,又怎知我没有看到蚊子呢?”我得意忘形的笑起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虞姑娘你不是本将军,有怎知我没有看到你看见蚊子呢?做人不要口不择言,谎言拆了,挂不住的是自己的脸。”我彻底无话可说了,为了掩饰自己,上去对着他就挠:“让你跟我过不去,今番定让你瞧瞧我的厉害。”我一手挠一手攥起拳头,他轻轻闪过,一把抓住我细细的胳膊:“瞧瞧这鸡爪子一样的小手,攥起来跟着鸡蛋般大,难不成你想以卵击石?虞姑娘不觉得自不量力吗?”
窗外的黥布看着屋内一幕,想着酒家女挑拨离间的功力,黥布快步找到她,并给她编织了一个跟我差不多的经历,让她去接近我的楚霸王。此时的我丝毫不知,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小瞧了这个人。她长得本来就出众,再加上一副怯生生的表情,更让人我见犹怜。若她用崇拜的眼神看向楚霸王的时候,让人我见犹怜的感觉应运而生吧?男人这种生物,无论地位高低身份贵贱,都喜欢被漂亮女人崇拜尤其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男人。只是男人们不明白,精美的饵料后面,都藏着锋利的鱼钩,通常以为自己魅力四射而已。当危机开始四伏时,我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幻想着历史是不是可以重置。
“小女子找将军找了许久,没想到今天再次看到将军……”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站在门口的我俩有些愕然,我回头看着声音来源,脸上挂着一丝疑惑的表情。声音来自不远处,好像那个酒家女。她怎么会追到军营里来呢?见到我的霸王,她脸上瞬间顷刻挂上了无助,举止让人不胜怜惜,眼睛似乎比嘴巴都会说,里面顷刻储满泪水,簌簌泪水落满脸庞,像欲言又止时,给自己细碎的叮咛。女子身姿轻盈,如同鸿雁惊飞,又似蛟龙游动,灵动而优美。她如同春天的海棠般耀眼,眼神光影交错,明暗闪烁,给人一种朦胧的美,乌黑的鬓发随意地散落在雪白的脸颊旁,慵懒又不失。便抹泪边哭诉:“那日乱兵在我们店里□□掠,最后一把火烧了一个精光,我好不容易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这兵荒马乱的,一个孤女实在没有地方可去,求将军收留我吧?不然我只有饿死的份了……”边说边嘤嘤而哭。我看着她背部僵直,本来后用柔情似水编织一张爱的网,不让别的女人乘虚而入,从此我们的世界风平浪静,可眼前的女人打破了我的幻想,看着她媚人神态,我有些担忧,真是前世不修,生在宿州啊!有些人就是命中注定的劫,甩不来躲不掉,既来之则安之,或许经过了前世今生,她会有所改变吧,心想:留下就留下吧,这世道让她去往哪里才好呢?正当我想着,她过来就往霸王怀里钻,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双手举在半空……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大约是看出来我神色异样,心里不免有些忌惮,但又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你问问虞姑娘的意见吧?”一句“虞姑娘”让他在酒家女面前,彻底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以为的亲密无间,只是一个人的心甘情愿,心开始渐渐往下……再往下……那酒家女见我神色不悦,脸上露出只有我能察觉到的得意之色:“不知虞小姐可愿让给将军收留小女子?日后一起侍奉将军?”我看着她:“既然你愿意侍奉将军,将军愿意收留是你,自然是你的本事,姑娘自然不必与我商量,我与将军本来就是泛泛之交。”他听到我说“泛泛之交”,眼里飘过一丝失望。酒家女则欢天喜地:”那就感谢虞姑娘了,日后咱们姐妹定好好相处,只要将军与姑娘开心,让我做什么都愿意。”爱一个人可以是很卑微的,哪怕姿态低到尘埃,对这个酒家女一忍再忍,只因怕他觉得我心肠硬,容不下别人。只是这隐忍的结果,害得胸口像被人狠狠击了一重拳,闷闷的很疼,但是却无法言明。
我很是不烦闷,而他却浑然不觉,耐味的打量着酒家女。这前世海棠果真不离不弃,今世依旧阴魂不散,今日追至此地,或许天后功不可没吧,恐怕又要掀起一场秋雨一场寒了。我悲哀的想着想着……希望他能给她一点钱,打发走了她,这样就万事大吉了,奈何他居然一言不发。酒家女一双桃花眼,小鹿一样勾魂,眉飞色舞:“既然虞姑娘同意我一道侍奉将军,那么小女子一定尽心尽力的。”他还是不吱声,我有些不耐烦道:“我从小被人侍奉惯了,想来侍奉人的本领一窍不通,以后将军交于姑娘侍奉好了……”这一番行云流水的话,我说完起身就走。他刚要起身追我“将军,我走了好些路,又累又渴,您可不可以带我去找点吃的?”他看看她再看看我消失的背影,便不做声了。我以为他会追我而来,谁知居然杵在原地不动弹,做人还是不要太自信了,否则失落的肯定是自己,事事如愿是人生理想,但事与愿违是人生常态。以后不要赌天意,不要猜人心了,天意终无常,人心看似简单却猜不透,原来苦心经营多年,不如人家一声娇滴滴的将军。”
回到住处,初萱见我满脸大写不高兴,她好奇问:”出门的时候欢喜的不得了,怎么回来就像霜打的茄子呢?是不是又跟将军吵架了?我不是说过将军性子硬,小姐得哄着他一点吗?怎么就是不听劝呢?”“哄……哄哄……以后就交于那个酒家女了,她定会哄得他天旋地转,我干嘛多此一举?”我丧气道。初萱一脸懵逼:“这是咋了?吃谁的干醋?酒家女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还提她干嘛?小姐你又要给自己找气受?”我大喊:“她找来了……”“真的吗?她找来干嘛?这不是不要脸吗?她是什么身份,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初萱匪夷所思道。我悲哀道:”我们又是什么身份呢?赖在这里不走,怕是有一天人家要赶我们走呢?”初萱轻轻抱住我:“小姐不要多想了,过一天算一天,反正我看得出来将军喜欢你,他是不会赶我们走的,这个你尽管放心好了……”“初萱、等人家赶的时候,岂不是太不要脸了?我可不要没羞没臊的,宁愿饿死,也不想继续受这嗟来之食。”乱世之中身若浮萍,可是霜降的时候,浮萍也将不复存在,如今我的冰霜直驱而来……我叹息:“初萱、这人与人之间,可以走的很近,也可以离得很远,若无共鸣,沉默即安。我与将军并无深交,可以短时间赖着不走,但不能长时间不清醒啊!”
初萱给我泡一杯茶,她攥着我的手,紧紧不放,看到她眼神焦灼之中,充满了关切。这个世界想来,只有这个人可以靠得住了,想起虞美人教我的咒语,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将传音之咒教给她,日后若我不在了,难保可以让她安身立命。我仔细念了好几遍咒语,并告诉她神奇之处,奈何着丫头学起东西来,简直是笨如牛。而我只想赶紧教会她,也没注意到隔墙有耳,这咒语悉数被那个海棠听了去,本来就是神仙,灵力在一般人之上,所以她倒是一学就会了。暗自得意之余,原来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看来这虞姑娘并不是一个心机沉重之人,对付这样一个丫头,自然是信手拈来。
“虞小姐在吗?将军为在下略备薄礼,特命我来拜会姑娘,这军营之中,您来的时日很长,将军说有什么不明白,直接烦请姑娘告知就好。在下诚惶诚恐,日后定谨遵将军教诲,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姑娘不要嫌弃寒酸。”听见她的声音我擦擦眼泪,声音装作不在乎:“姑娘外头凉,请进来说话吧……”她走了进来,虽然表面上恭敬,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一股子盛气凌人气息。我吩咐:“初萱给这位姑娘上茶……”初萱瞪她一眼,很不情愿的磨蹭着……“小女子这番风尘仆仆的模样,实在不好意思在人前晃悠,本打算明天梳洗打扮一番,再来见虞小姐的,奈何将军已经备好礼品,若执意不来,恐将军为难了去,若有不当之处,望虞姑娘海涵的好。”字字挑衅句句带刺,我却找不出半点毛病:“姑娘回去替我谢过将军。初萱上茶。军营里面不比外面花花世界,招待不周望姑娘谅解。”“虞姑娘,在下与将军算是老相识了,说话难免直接一点,您日后有什么需求,尽管知会在下就好。”说完她不动声色饮一口茶,一身演技再给自己配点茶艺,一句话便端上一大杯浓浓绿茶。想到这里,给自己也泡一杯吧,姿态万千的我,对着她嫣然一笑,就是输也给自己一个绝美姿态。大约似叶瓣浮动在水中,仿若养了一壶翠色,不喝也足以养眼。茶叶沸腾里翻滚,我内心的翻腾也生色吐香,抬头笑脸溢出,只是人走茶凉后,必定香随冷心逝,再好的茶也会凉,再好的人也会变。我继续着僵硬的笑脸:“姑娘来自龙蛇混杂之地,见识远在我这等深闺女子之上,日后有姑娘侍奉将军,想来将军必得心应手,如虎添翼起来,自然事倍功半,我替将军欢喜呢?”
她见我人淡如菊并无反应,挑衅的眼神丢给我:“既然姑娘心胸如此豁达,那么在下就安心了,我还怕姑娘心里不舒服呢?看来在下的担心多余来。”“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我与姑娘不同,莫要拿心思揣测就好,我这人心胸不怎么宽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人犯我,那么我亦不会以德报怨的。”我警告她最好憋惹我,我不在乎并不代表你惹得起。“有我在、任何人休想欺负我家小姐,有些人蹬鼻子上脸,给根杆就顺着往上爬,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们府上家资丰厚,想来不比那些卖身葬父之流,需要男人解囊相助,才能活不下去,便是住在这军营之中,也没花过这里的半点银子。这位姑娘当然需要侍奉将军了,否则连个月例都没有,哪有钱买胭脂水粉的?指望着那张脸吃饭,没有这些东西修饰一番,男人少看几眼,心里肯定不舒服。毕竟指望男人这些衣食父母养活呢?”初萱这丫头嘴皮功夫可不在我之下,碍于身份我没法跟她唇枪舌剑,这及时雨真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啊!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啊!那个酒家女也不是吃素的,她反唇相讥:”如今大家都在一个军营讨生活,没有谁比谁高人一等,所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好汉也不必说自己当年有多勇,横竖一起混日子,谁有比谁高贵呢?”虽然全身血管就要爆裂,我依然面容沉静气质凛然,不过是一寡廉鲜耻的酒家女,跟她计较真的很廉价。或许我脸色很不好看,口气生硬至极:“这位姑娘,你找了将军许久,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大约累坏了吧?天色已晚,快些回去休息吧!将军那样器重于你,怕你休息不好,怪罪下来,我们主仆担待不起的。”不想与此物种对峙,早早打发她走。谁知她半点没有走的意思:“见到将军很是高兴,也不觉得累了,姑娘不用担心,想来将军没那么小气的。”我不想跟她继续纠缠,便下了通牒:“姑娘夜深露重,一个女子家,晚上不方便随意走动。你与将军关系如何?与我自然无关,慢走不送。”我下了逐客令,她脸上虽讪讪,却依然不屈不挠:“姑娘你放心,这鸡还没叫呢?鸡叫三遍天才能天亮,在下与姑娘相谈甚欢,不急着回去的,我还要多请教一些将军的喜好呢?”初萱嘟囔:“好没脸没皮啊!这军营之中哪来的鸡?我看有些人才是野鸡,难不成这鸡不叫,就一辈子不回去了吗?恶心谁呢?仔细别脏了这地。”听到我们俩一起往外赶,她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呆下去了:“那就不打扰你们主仆了,过来的时候,将军还嘱咐我万要早些回去休息,并差人给我准备好了热水洗漱,想必也凉的差不多了,小女子先行告辞了。”初萱讽刺:”赶紧回去洗洗那身污秽吧,不然屋子都被熏臭了,我们小姐身份尊贵,也不看看自个什么德性?以后还是少到这里来,毕竟此地干净的很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