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海浪拍打着陡峭的崖壁,雨已经停了。
“宋队!”
“轰隆!”
宋潮汐只听得一声巨响,腰被人紧紧扣住,她半个身子都探出断崖边。
她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天依旧阴沉,直升飞机在钻入云端的那瞬间,爆炸开来。
耀眼的火花照亮了昏蒙蒙的天际。
巨大的冲击波如海啸般袭来,宋潮汐只觉像被人打了一棍子。
她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宋潮汐恢复些意识。
她眼前一片黑暗,温屿焦急的声音似远又近。
“她怎么还没醒?”
“病人之前头部被重物敲击,又受到爆炸的冲击波影响——”
“咳,咳咳!”温屿仔细听着,突然伸手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罗羽顿了顿,叹了口气,沉声道:“温屿,你已经陪了三天了。你这身体也得好好养着,听我的,回去休息吧。”
温屿摇摇头,静静地坐在床边,握住宋潮汐的手,目光没从她的脸上移开。
“你这身体要是垮了,心外——”
罗羽有些恼了,她急声开口,又沉下声音。
“林桥已经走了,心外不能再没你。”
温屿的泪已然落下来了,她看着宋潮汐的脸。
心中无比期望她能醒过来,能陪着她一起面对这一团糟的世界。
突然,她察觉到什么,低头看向自己握着的手。
她回头对着罗羽焦急道:“罗院长,您来看看,小汐的手好像动了。”
罗羽急忙走到床边,伸手将宋潮汐的眼皮上推,正准备从口袋里拿出手电测试下,感觉到些微阻力。
下一秒又消失殆尽,像是她的错觉,她不动声色地照了下。
“对光源有反应,三天内一定——”
她转身,注意到温屿视线所至,顿了一下。
“她——”
温屿愣了一瞬,她打断罗羽的话。
“多谢院长,麻烦您帮我照顾下潮汐,我确实需要回去处理些事情。”
她说完,想对罗羽礼貌地笑一下,却勾不起嘴角。
她漂亮的琉璃色眼眸盛满了泪水,带着几分了然。
不待罗羽回应,她定定地看了躺在病床上的宋潮汐一眼,转过身走了。
等温屿的背影消失在病房,罗羽才回过头。
“不装了?”
病床上,宋潮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目光悲伤地看着温屿离去的方向。
听到她的话,宋潮汐收回目光,哑着嗓子说了句:“多谢。”
她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罗羽并不阻拦,轻声开口:“谢我作什么,温屿知道。”
“她已经走了,你不想和她见面,留在这好好养着。”
宋潮汐动作僵了一瞬,随即一把扯去身上的仪器线,线连接着心电图。
“她最是聪明。”宋潮汐沉声。
“从来不让人为难。”
她站起身,脑袋一阵眩晕,踉跄了一下,又很快站稳。
罗羽皱着眉,收回想扶她的手。
她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门口拦着,开口道:“她守了你三天三夜,水都没喝几口。”
“你拦不住我。”宋潮汐抿了抿唇,只冷声说了句。
“是,但温屿会担心你。她有多期待你醒过来,你不知道吗?”
罗羽说着,话语染了些许怒气。
宋潮汐拉开抽屉,找到自己的手机和证件,看她一眼。
“你刚刚说,林桥走了?”
罗羽一愣,点点头,语气沉重地开口:“是啊,太可惜了。多年轻啊,才26岁。”
宋潮汐苦笑一声,对着罗羽缓缓说道:“本来,死的,该是我。”
窗外,炸雷声轰隆一声响。
待罗羽回神,宋潮汐早已消失在病房内。
雨水噼里啪啦地敲击着车前窗,宋潮汐的·车风驰电掣般开向警局。
她发丝凌乱,一向扎得高扬的马尾此刻歪歪扭扭地耷拉在颈边。
“宋,宋队!”
宋潮汐毫不在意地揩去脸上的雨水,对着满脸惊慌的女警问道。
“老宋在办公室吗?”
“宋局在会议室,有个会——”
宋潮汐得到答复,快步奔向二楼会议室。
警局来来往往都是警员,她们都一脸惊奇地看向宋潮汐。
“宋队?!”
“宋队,您怎么出院了?”
“宋队,不能进,里面在开——”
宋潮汐猛地拉开会议室的门,与坐在主位上的宋铃对视。
“没事,放她进来吧。”
环顾一周,会议室内都是宋潮汐的熟面孔。
“小宋啊,你这怎么穿着病服就跑过来了?”柳狸不赞同地开口,站起身就要拉宋潮汐。
宋潮汐闪身避开,目光执拗地看着宋铃。
“林桥呢?”
“那枪没打中她的心脏,还有——”
“我派人连着捞了三天,受伤的人坠入海里,你觉得有几分生还的可能性。”
宋铃冷声打断她的话,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沉声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紧绷的心弦彻底断裂,宋潮汐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
她从宋铃斩钉截铁的话语中彻底确认了她要面对的现实:
林桥因她而死。
更确切地说:温溪为救她而亡。
她呆愣地睁大了眼睛,泪水不自觉地掉落下来,像是流逝的溪水。
会议室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宋局,您看小宋队也是着急案子,她昏迷一个星期才刚醒。”有人劝道。
宋铃眉心一跳,放柔了声音。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有些恼你不在意身体,贸贸然从医院出来——”
她见宋潮汐一句话不说,只是呆愣地流眼泪,又急道:“这样,一会我让你晚姨接你回家,不想住院,咱们就不住了。”
宋潮汐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呢?
温屿找了二十多年的妹妹,因为她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回来了。
她该如何面对温屿?
宋铃焦头烂额之际,会议室门被敲响。
“我带她回去。”
裴晚走了进来,她一把揽住宋潮汐的身子,和宋铃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铃这才松了口气,她点点,开口道:“我尽快赶回去。”
宋潮汐浑浑噩噩地被裴晚带回家,她像是一株植物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养料,彻底丧失了生命力。
只是低垂着头,流泪。
裴晚焦心极了,她想给温屿打电话,却一直是关机状态。
这五年,她只见过宋潮汐哭过一次,她从温屿身边把宋潮汐接走那天。
宋潮汐哭到脱力。
别墅灯光亮起。
裴晚走进宋潮汐的房间,她敏锐地察觉到屋子里那张温屿的照片被扣倒在桌面上。
她心中一惊,故作疑惑道:“小温屿的照片怎么倒了——”
她伸出手要扶起来,却被宋潮汐猛地扣住,宋潮汐的声音带着哭腔:“别动。”
“为什么不让我扶?难道宋潮汐厌了温屿了吗?”
宋潮汐毫不迟疑地出声:“爱。”
“我爱她!”
“可是,晚姨,她在怪我。”
她的心脏被撕裂般的疼痛,为那个可能的猜想。
一无所惧的宋潮汐在醒来那刻,有了深深的恐惧。
她害怕,害怕看到温屿责怪失望的眼睛。
所以,她退缩了。
“我不敢看她,你看啊,她的眼睛在说——”
“宋潮汐,是你害死了我的妹妹。”
宋潮汐的声音都在颤抖,她却努力睁大眼睛。
“她们在怪我。”
“怪我,为什么不救她们。”
实际上,这是永远冲在战场最前方的她真正意义上经历的,一次死亡带来的别离。
一闭上眼——
女警恐惧的眼神,林桥决绝的笑,温屿离去的背影。
像是万花筒般瞬间充斥她的脑海,循环播放。
“温屿,温屿怎么会怪你呢?”裴晚有些心疼地揽住她。
“潮汐,你已经尽力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是有我们无法做到的事情。”
宋潮汐摇摇头,她泣声道:“如果我能更谨慎一点,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在门外听了许久的宋铃蓦然出声,她沉声道:“那你更应该振作起来!”
“狒狒死了,他的下线还在,你要真为了李英,为了林桥——”
“宋潮汐,把你的脆弱丢掉,不要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宋潮汐怔愣地抬起头,宋铃显然是急匆匆回家,还穿着警服。
她肩上的警徽在灯光的照耀下,烨烨生辉。
裴晚见她有些听进去,也柔声道:“是啊,潮汐,你不能这么悲观。”
“你想想温屿,要是你退缩了,温屿又该怎么办呢?”
“那个孩子,你想想她的家庭,她身边只有你了。”
宋铃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却见宋潮汐一个挺身从床身翻坐起来。
“对,对,她需要我。”
她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痛骂了自己一声。
她怎么会在医院做出那样的举动。
裴晚被宋潮汐的举动吓了一跳,见她急急忙忙往门外去,鞋都忘了穿。
她高声道:“我让司机送你,她电话打不通,潮汐别急!”
她说着,快步跟了过去。
宋铃拦住她,柔声道:“我去,你在家等我。”
裴晚摇摇头,拉着她道:“一起去,这两小孩都是不省心的姑娘。”
宋潮汐光着脚,几步并一步地跑下楼梯,闯进了沉重的夜色中。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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