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微明,蒙蒙烟雨轻轻掠过每一位前来观礼的宾客。
江臣自小就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但这次他可以忍耐。一边把这些人一一安排妥贴,细致周到;一边安排人去提醒阿卿天凉添衣,引来一阵艳羡与调侃。
直到午时,他才见到明方堂的人姗姗来迟。
打眼一看,来的人还是一个熟面孔。
“师妹”,江臣走上前接人时,面上带着熟捻的亲切,却不想扑了个空。
只见阮清璃对着江臣微微颔首,轻笑道:“明方堂圣女阮清璃,见过江师兄。”
江臣见她如此泾渭分明的寒暄,福至心灵地将余光带到她身后的人,垂眼回敬道:“阮师妹。”
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向他方才余光瞥见的人,客气道:“暗夜使,许久未见了。”
银面男子抬眼看着他,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回道:“恭喜。”
江臣与他面面相觑,正想说些什么,身后却突然传出一道女声,“阿臣今日吃饭了吗?”
听到这声音,江臣脸上原本虚假的笑意,此刻倒是真切了许多,他回头看向被侍女搀扶过来的阿卿,快步上前接过,捏捏她的手,像是责怪她这么冷的天还跑出来,但最后在她手心写出的话却是无比认真,“还未,一会就去,你陪我。”
说完这两句私房话,他才想起身后的人,半揽着阿卿侧身对他们说道:“这便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让诸位见笑了。”
阮清璃从前就住在晨雾宫中,早就见过阿卿了,见他这般毫不避讳的防备模样,便知是在提防谁。她也配合道:“许久未见,阿卿貌似清减了些,今日天凉,师兄还是先将人带回放房吧,以免新娘子婚前着凉,那就不好了。”
一旁保持静默的人,也突然出了声,暗夜使看着江臣以及他怀中被敛去大半身形的女子,识趣地回道:“江少主先忙,我们自便即可。”
这也合了江臣的心意,他不再推辞,道了失陪,就将他们交给了身边的师兄弟,转身把阿卿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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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宁为雨醒来时,房中已经恢复了一尘不染的模样,除了她手中攥着的一条白绫——那是她昨夜合眼前从那个人眼睛上拽下来的。
此刻她把这条白绫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轻易便看出了这其中的怪异之处。
点点红梅,绽放其间。
宁为雨拎着这份古怪的物证,喃喃自语:“倒是坦诚。”
半晌,她整理完毕,推开房门,朝着这宫中此刻最喧哗的地方走去,刚好目睹了江臣的那一场深情戏码。
只可惜这不是她偏爱的戏本,所以整场戏演完,她的目光都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唇角泄出一丝好奇,“‘黑袍银面,暗夜修罗’,你又来这做什么呢?”
但她的好奇仅仅维持了一瞬,就被身后的来人给打断了,“宁姑娘,我们阿卿姑娘请您过去坐一坐。“
宁为雨回头看着这位传话的侍女,脸上是她一贯单纯无害的笑容,“好啊。“
被侍女引进房中时,她的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想,便是古怪。
这房间太干净了,干净到有些空洞,较之她的客房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全不似有人久居的模样。
而且这房中的味道.....“咳咳,”宁为雨不由自主地咳嗽两声,赶忙从袖中取出丝帕掩住口鼻,对房中的主人致歉道:“初来乍到,没有防备,不小心沾染了风寒,让姑娘见笑了。”
话音落,见桌前的阿卿并无反应,她一脸困惑地眨眨眼,手中的手帕也被捏紧了些,正在思考该说些什么,就见阿卿身旁的侍女俯身在她手上划了些什么,这才令她作出反应。
她面朝宁为雨的方向,微笑道:“宁姑娘来了,快请坐。”说完,便朝身后的侍女抬抬手,侍女便立刻上前倒茶。
宁为雨借着手帕的遮掩又轻声咳嗽几下,这才缓缓落座。
阿卿感觉到人落座之后,轻笑一声,开口道:“听阿臣说,这次能平安回来,全靠姑娘仗义出手,阿卿在此谢过。”
宁为雨捏着手中的丝帕似是笑了一下,但很短暂,她客气道:“阿卿姑娘多礼了,举手之劳而已。”
侍女依言传达,阿卿也没再继续,只是抬手碰碰自己身前的茶杯,介绍道:“这茶是水里城今岁的最后一批,味道还不错,姑娘可以尝尝。”
宁为雨闻言垂眸看向自己身前的这杯,抬手作势要去端,可在碰到杯壁的时候,她却只是用手指将它朝外推远了些,淡淡开口道:“这茶暂且搁下,阿卿姑娘难道不问我接下来有何打算吗?”
她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整个人的气场也不再柔和,即便阿卿目不能视,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毫不遮掩的锋芒,便听她说道:“我无意在晨雾宫久留,也不愿参与任何纷争。即便目的不纯,也不干涉他人生死。
“但若是有人执意为难”,宁为雨看着她轻弹杯壁,温声道:“那我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阿卿放在杯沿上的手紧了紧,不等侍女传话,便将茶水端起浅抿一口,恍然道:“这茶已凉,倒是怠慢了姑娘,改日我自当备下一壶新茶,向姑娘赔罪。”
宁为雨点到即止,微微颔首,起身告辞。
人刚回到院中,就看见另一位故人正在等她,“阮姑娘。”
阮清璃转身看见她,未出一言,抽出袖中长鞭直击她的面门,行事果断已非之前那般儿戏。
宁为雨自然也看出来了,飞身后退,侧身闪避,却不知失手踩到了何物,转身便跌倒在地,待她回神之时,阮清璃已经追至身前,毫不犹豫地朝她挥下一鞭。就在此时,宁为雨突然回身扔出三枚银针,逼得她立刻侧身,却很快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宁为雨收回扎针的手,从她身后慢悠悠走出,轻轻拂了拂衣裙上沾染的灰尘,走到她面前,耐心请教道:“圣女这一趟,又是所为何事?”
阮清璃看着她,不答。
她也是极有耐心,认真商量道:“圣女若是答不上来,那我只能带你去见见明方堂的其他人,或许暗夜使大人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阮清璃知道她这是威胁,却仍旧气不过,吐出两个字,“卑鄙。”
宁为雨看着她,并不着急反驳,只是实事求是地询问:“趁人不备,出手伤人,这就是明方堂的磊落吗?”
虽说阮清璃自从上次经历了方家的事,已经成熟了许多,但到底还是少女心性,无法一夕之间就改头换面,自然容易被激怒。她看着宁为雨的眼神满是恼怒,声音也不遑多让,“我是说过我不杀你,但那是因为我们之间未有纠葛;可你如今不怀好意,接近师兄,威胁阿卿,扰我师门,桩桩件件都让我不能坐视不理。”
“小姑娘,背后偷听别人说话,可是不对的哦。”宁为雨也不知是不是存心的,硬是从她这一堆理由当中找出了最无关紧要的一点做出了。
阮清璃的心情可想而知。
不过好在,宁为雨也很快把话接了下去,“我是居心叵测之人,你想将我除之而后快。可现下这晨雾宫中心怀不轨之人不胜枚举,姑娘怕是分身乏术吧?”
这话中的内涵阮清璃又如何听不明白,但她却没有显露分毫,只是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宁姑娘自知不是清白人,便在此胡乱攀扯,有何意义?”
宁为雨只是笑笑,不想与她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地纠缠,便示意她身后的银针,提醒道:“圣女大人的小命还在我的手里,确定要与我在这逞口舌之快吗?”
“姑娘慎言。”
宁为雨听到这沙哑的声音,立刻转身回防,却还是迟了半步,只能被迫与来人对了一掌,内力不敌,被震出内伤,只得后退几步,轻轻拭去唇角溢出的鲜血。
始作俑者走到阮清璃面前,轻而易举地将银针拔出,把人救下。随后才回头看向身后负伤的宁为雨,但因为面具的遮挡,看不清神情,只听他平静地询问道:“关心则乱,一时失手,还望姑娘勿怪。”
“暗夜使来势汹汹,误伤了我的贵客,只有歉意,怕是于事无补吧?”宁为雨将目光从这位暗夜使身上平移到他的身后,毫不费力地看见了这声音的主人,江臣。
江臣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此刻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自然也有了交接,但江臣很快便将目光收回,看向同样回头看向他的阮清璃以及那位并未回头的暗夜使。
宁为雨:跑不完,根本跑不完,全都是冲我来的(心累.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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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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