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最有名的青楼醉芳楼，惠月身着华丽轻纱不急不缓地下楼，美目顾盼间寻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手持一柄精美圆扇压在鼻头，嘴角轻笑，脚下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

“时公子，你可有一段时日没过来了。”

时仙一看见惠月，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小步跑过去搂着人家胳膊喊道：“惠月姐姐~”

惠月皱眉，用扇子挡住二人，悄声道：“你现在哪有半点公子模样，再这样拉拉扯扯，今日可是要我作陪？”

时仙有些不情愿地放开惠月的胳膊，从布袋中拿出一把折扇，啪的一声打开，道：“这样如何？”

惠月看到她那个布袋就来气，明明脸蛋穿着皆是不凡，那个布袋简直拉低了她的气质。

时仙见惠月扶额闭眼转身要走，赶忙凑过去轻摇折扇，小嘴抹了蜜似的：“惠月姐姐今日比昨日又美了三分，下次再见岂不是要美晕了。”

“你昨日又没见我，怎知我昨日模样。”

时仙继续：“即使没见，我也是知道姐姐定是一日比一日美的。”

惠月还真就吃她这一套，嘴角早已压不住，只好说道：“今日还要不要我陪了？”

时仙指了指楼上，道：“今日约了朋友，就在琴瑟一号房，惠月姐姐能否带个路啊？”

“哟，还是个贵客。”

琴瑟一号房是醉芳楼最上等的包间，仅是出得起价钱可不行，还得有贵重的身份。

国设有司天台，测天象吉凶，主持祭祀记录天文，司天台监正正三品，居于京都为天子办事。

眼前这位公子面若桃花、唇红齿白、仪表不凡，时仙未出过福德镇，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物。正不知如何开口时，那位公子竟先开口了。

“看在你今日为我这般安排，说吧，你要与我聊什么？”

“唐公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随便聊聊。”时仙端起茶杯又放下，“我就是想问问，您父亲是监正，想必你也见过不少奇闻异事吧？”

“当然。”唐珮答的爽快，不过后又觉得奇怪。“难不成福德镇没有这些怪事传闻，要我说故事给你听吧？”

“我们这是一个小地方哪能跟司天台比，我想听点不一样的。”

时仙睁着好奇的眼睛，睫毛清晰可见，唐珮见了不自觉心有些发软，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追着父亲。“罢了，我就说与你听吧。”

初时时仙听得认真，可到后面就觉察出不对劲了。唐珮说的这些真假先不论，分明与用来哄孩子的童谣故事差不多。

时仙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些是？”

唐珮没有隐瞒：“是我父亲同我说的。”

时仙：“等等，你见过妖吗？”

唐珮：“没见过。”

时仙不愿意相信，再问：“一次都没有？”

唐珮认真想了想：“没有。”

敢情她又问错人了，希望的火苗被扑灭，时仙跌坐回去。看到桌面上摆放的精致点心，挑一块尝了，味道不错。想着待会打包一些带回去，就看见惠月推门进来。

“惠月姐姐你怎么来了？”

自惠月进门，唐珮的目光便一直在她身上，她询问时仙：“这是醉芳楼的花魁吗，可真好看。”

时仙摇摇头，醉芳楼是东街最有名的，东街是什么地方，是福德镇最有钱人消遣的地方。像惠月这般貌美的人已经少见，不过花魁不轻易见人，时仙也就匆匆见过一个背影。

“奴家给您倒酒。”惠月径直坐到唐珮身侧，唐佩一听脸上笑意都忍不住了。

时仙嘴角也多了一丝笑意，她知道惠月最受不了有人这么夸她，一般这时候手中的扇子都要舞起来了。

不对……

时仙迅速放下手中里的点心，可是来不及了。

“你叫惠月？好名……”

唐珮话没说完，眼前的美人突然扑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几乎是同时，时仙想将两人分开。可是此刻“惠月”的力气大得惊人，任凭时仙怎么用力都无法将人拉开。

“眼睛，她的……眼睛。”唐佩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亲眼看着“惠月”的眼睛缓缓转动，慢慢地变成一片灰白，葡萄似的眼珠消失不见。

“别看她的眼睛！”时仙拉不住“惠月”，便去掰唐佩脖子的手，发现唐佩已经一动不动，眼神涣散像被控制了一般。

时仙连忙去捂“惠月”的眼睛，唐珮眨了下眼睛又开始挣扎。好在“惠月”的目标很坚定，一直不肯松手。

这样便给了时仙机会，她一只手捂眼睛，另一只手去解腰间的香囊，扔在唐佩身上，并喊道：“快，拿着往惠月的额头上贴！”

唐珮闻言抖着手指去拿香囊，好在并不难办，只是贴上了却毫无反应。

“没用就换，我这还有。”时仙搂住“惠月”，分散她一部分精力，全靠唐珮一个个试香囊。

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低吼，时仙被“惠月”甩飞出去。她很快爬起来，看见“惠月”捂着头在地上乱爬，过了一会儿一缕白烟从“惠月”身体里蹿出，直直冲向时仙。

时仙赶紧用胳膊挡住视线，那缕白烟在她周身绕了一圈后从窗户缝隙里钻出去逃了。

时仙跑到窗边打开窗户，烈日当头，街道贵人出行热闹非凡，不见那缕白烟踪迹。

她又跑回唐佩身边，见她还紧紧攥着香囊，费力拿出后打开。里面是她从道观求的驱鬼符，此刻符纸在手中化为黑灰，她将成为这个道观常客。

“那是什么东西？”唐珮声音有些发抖，不知是怕的还是喉咙受了伤。

“妖。”鬼字被时仙咽了下去没说出来，唐珮亲眼所见也糊弄不过去，这东西鬼不鬼妖不妖的，如今这世道，说妖比说鬼好，人到底更怕鬼些。

“妖……我见过妖了，没白来，真没白来啊。”

唐珮突然笑起来，时仙有些懵，默默离她远了些。

这时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醉芳楼的老板娘。

“哎呦我的祖宗们，你们这是？”

这一屋狼藉任谁看了，都百思不得其解。

唐珮脑子还没转过来，时仙率先开口：“年妈妈，事情是这样的。我与唐公子聊聊意见不合，情急之下争论了几句，然后就扭打到一处，惠月姐姐为了拉架被误伤的。”

刚刚被惊到了，这会儿才发现地上还躺着惠月，年妈妈眼前一黑，赶忙前去看她，抖着手绢指向一旁碎了的屏风。

时仙接过话：“那是我弄的，哎呦我的后脑勺还痛着呢。”

年妈妈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一副怀疑的神情。“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就你们两个小姑娘，能把这里造成这样？”

唐佩一惊，瞪着秀丽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年妈妈，时仙已经见怪不怪了，年妈妈什么人，她们这点小伪装都不够看的。

年妈妈找了人将晕倒的惠月背了出去，唐家的家仆也找了过来。唐珮临走前经过时仙，低声说道：“今日多谢你，改日再去找你。”

年妈妈客客气气将贵客送走，随后往椅子上一坐，扫视一圈。触及到她的眼神，时仙立马就明白了。

“年妈妈，我你还不知道吗，我何时缺过您的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