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闭馆音乐缓缓响起,萨克斯风版的《回家》在静谧的空气里流淌。
沈酌保存好最后一行代码,有条不紊地开始收拾东西。
笔记本电脑、参考书、笔记本、笔袋,一一归位,动作流畅而精准。
旁边的秦屿也立刻行动起来,把摊开的高数课本、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和那支黑色签字笔胡乱地塞进双肩包,拉链“唰”地一声拉上,带着点迫不及待的意味。
他偷偷瞄着沈酌的侧脸,像是在确认什么。
两人随着稀疏的人流走出图书馆大门。
初冬的夜风立刻迎面扑来,带着干燥而凛冽的寒意,瞬间穿透了衣物。
沈酌下意识地拢了拢外套,将拉链一直拉到顶,遮住了下巴。
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形成一小团白雾。
“学长,你直接回宿舍吗?”秦屿在他身边并排走着,双手插在浅灰色卫衣的口袋里,微微缩着脖子,显得肩膀更宽了。
“嗯。”沈酌简短地回应,目光落在前方被路灯照亮的路面上。
他的宿舍在东区,而秦屿租住的房子在西门外,两人本该在这个路口就分道扬镳。
沈酌放缓了脚步,准备道别。
然而,秦屿却没有转向的意思,依旧跟着他走在通往东区宿舍的主干道上,步伐甚至调整得与他一致。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因角度变化而交叠在一起,时而又分开,像某种无声的默剧。
“我……送你到宿舍楼下吧。”秦屿的声音混在夜风里,显得有些含糊不清,“反正我现在回去也没什么事。”
这个理由听起来十分牵强。
沈酌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秦屿立刻移开视线,假装专注地研究着路边一棵叶子几乎落尽的梧桐树,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观察什么了不得的标本。
沈酌没有出声质疑,也没有表示反对。
他收回目光,继续沉默地向前走。
算是默许了。
秦屿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努力压平,但脚步明显轻快了些。
夜晚的校园比白天安静许多。
主干道上只有三三两两晚归的学生,偶尔有自行车按着铃铛轻快地掠过。
路边的灌木丛里传来不知名虫子的最后鸣叫,微弱而断续。
风声掠过耳畔,带来远处篮球场上隐约的拍球声和模糊的笑语。
两人之间保持着大约半臂的距离。
没有人说话。
这种沉默,不同于图书馆里那种专注于各自世界的静谧,也不同于之前因他划清界限而产生的尴尬。
它弥漫在朦胧而清冷的夜色里,夹杂着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变得有些微妙,有些难以定义。
沈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皮鞋踩在路面上的规律声响。
也能听到旁边秦屿运动鞋发出的、更轻快的摩擦声。
甚至能感觉到,一种似乎比平时更活跃一些的、来自他自己胸腔内的震动。
沉稳,但比往常急促一点点。
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的节奏,试图让那异常的心跳平复下来。
或许只是走路的速度比平时稍快了些。他想。
“学长,”秦屿忽然开口,打破了这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寂静,他似乎努力想找点话题,让这段同行不那么沉闷,“你平时……除了编程和学习,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情吗?比如,爱好什么的?”
沈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
他的时间规划表严谨而高效,每一分钟都有其用途。像“爱好”这种宽泛而缺乏明确目标的词,从未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啊……这样啊。”秦屿挠了挠头,柔软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我就喜欢打篮球,出了汗特别爽。也玩玩游戏,偶尔看看电影什么的。”
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真的在感叹:“感觉学长的生活好酷,像一部精密的仪器,每一步都算得好好的。”
精密仪器。
沈酌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通常别人会用“学霸”、“学神”、“大佬”,或者更直白一点的“冷漠”、“难以接近”。
这个新鲜的比喻,让他微微怔了一下。
“只是习惯。”他最终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三个字。
“养成这种习惯也很厉害啊。”秦屿的语气里带着真诚的钦佩,没有丝毫嘲讽的意思。
谈话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好在宿舍楼已经近在眼前。
明亮的灯光从楼里透出来,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也照亮了楼前空地上那些依依惜别的情侣们。
拥抱的,低声交谈的,互相挥手告别的,构成了一幅大学宿舍楼前经典的、充满人间烟火的景观。
沈酌在灯光区域的边缘停下脚步。
“到了。”
秦屿也跟着停下来,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类似“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的遗憾,随即又扬起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傻气的灿烂笑容。
“那学长你早点休息!”他语气轻快地说,“明天图书馆见?”
“嗯。”沈酌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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