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最后一天，陈念姝主动发了消息：出来遛狗吗？

好。顾周宥秒回了。过了一会，顾周宥发去了信息：我在楼下。

陈念姝带着那只摊子里买的电子小狗，出现在了顾周宥面前。

顾周宥嗤笑一声：“就遛这个东西啊？”

“嗯，你放尊重点。”

陈念姝穿得简单，身着一件修身灰色短袖，随便穿了条睡裤就出来了。头发胡乱抓了抓，看上去很松弛，倒真像是出来遛狗的。

白昼的余烬渐渐暗灭，粘稠的暑气化作一缕傍晚的微风，白日的余温消散殆尽。陈念姝牵着那只走路缓慢的小狗，彼此的人影随着脚步渐渐浮动。

“我的小狗会说话。”陈念姝的眼底升起笑意，这缕狡黠的笑意淡淡地氤氲在了顾周宥的脸上，后者怔愣一瞬。

“哦。”顾周宥就差把“关我屁事”写在脸上了。

“想听吗？”陈念姝凑到他的耳边，把气息一个字一个字吐在他敏感的脖子处。

“嗯？”顾周宥一脸狐疑地看着陈念姝，他听到的是“想亲吗”。

“想听吗？”陈念姝重复了一遍。

“不想。”顾周宥就差把“公正法治”刺在眼皮上了，连头都不带抬的。

料到了这个结果，陈念姝直接放了出声。一股熟悉的电流传入顾周宥的耳朵：“姐姐，姐姐。”

一声隐晦害羞，一声咬牙切齿。

陈念姝不讲武德地把那天大冒险的惩罚录了下来。

顾周宥的眼皮微抬，带着些愠气：“神经病。”

“弟弟，你声音真好听。”陈念姝眼波流转，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眸。

时间定格一刻，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狗叫声打搅。刚刚的气势全无，陈念姝抓紧顾周宥的双肩，把他挡在身前，声音一颤：“你快把它赶走。”

“你刚刚叫我什么，（有种）再叫一次。”顾周宥突然来了气势，神色淡淡地往那一站，没有任何举动。

陈念姝和那只小狗大眼瞪小眼，没一个人敢动，搭在他肩上的手更紧了些：“你想怎样？”

“你自己想。”顾周宥的手随意往兜里一插，好整以暇地站着。他眼尾上扬，面有得色。

“想不到。”

“是吗？”顾周宥往旁边走了一步，陈念姝和小狗离得更近了些。

慌忙之下，陈念姝喊出了声：“哥，哥，哥。”

顾周宥的手从兜里伸了出来，把她护在身后，缓缓往前走了一步，小狗应激地跑开了。

陈念姝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原来你就想听这个啊，那我喊给你听啊，哥哥，哥哥。”

顾周宥闷哼一声：“以后别拿年龄说事，我们才差一岁不到。”

陈念姝不置可否，淡然一笑。

“再过几周就要去杭州比赛了吧。”陈念姝漫不经心地开口。

“嗯。”

“有信心吗？”陈念姝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记者一样说些无聊的采访应答。

“还行。”

“Where there is a will,there is a way.”陈念姝清炯炯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顾周宥，盯得他发慌。

“什么意思？”

“这不是你在英语作文里经常写的吗。”

顾周宥就是随便记住了一句名言，就一直套用。在应用文写就算了，有时候读后续写都要写上。

“我那只是不会写作文，随便套一句，就用上了。你又不学英语，干嘛听得那么认真。”

“你存在感太强了，老师总叫你上去读。甚至刚认识的时候，你就被当做反面教材上去念作文。”陈念姝在脑海里搜索记忆，“怎么最近没叫你上去读过了，你终于改掉了只会用高级词句堆砌的毛病了吗？”

“嗯，改了。”

酒店前的这条石板路坑坑洼洼的，几个石块混着苔痕隐隐从地缝里弹起来，露出内底秋色的硬土。

街边坐了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正摩挲着双手招呼陈念姝：“美女，帅哥，要不要算个命？”

街边的算命摊多半是骗钱的，可陈念姝今天意兴盎然，愿意为他们的胡说八道付费：“帮他算一个吧。”

“好，帅哥你坐。”

顾周宥乖乖蹲下，听着算命叔指点江山：“这一年你会有很多大事发生，然后你要远离属兔、龙、鸡的人，会影响你的运势。”

顾周宥哼笑了声，就算瞎说八道也得有个度吧。这叔是怎么做到精准踩雷的。陈念姝属兔，许子桉属龙，外婆属鸡，甚至他自己也属龙。

鸡兔同笼算有多少只脚的时候，是不是误把这叔的脑子也给放进去供兔子当球踢了。

不过，鸡兔同笼，怎么像是鸡、兔、龙的cp名，鸡兔同龙。

“行了。”陈念姝委实听不下去了，“算姻缘。”

算命哥掐指一算：“今年你将会收货爱情，你的爱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诈骗犯不用上传销培训班的吗？

“多少钱？”顾周宥无语一阵，他真的没工夫陪这叔闹了。

“一百元。”

“只能给你三十，因为我是属兔，他是属龙的。还有，今年只剩3个月了，我们不会在一起。”陈念姝上下眼皮一剪，一点点把视线挪到算命哥身上。

“好。”算命哥能屈能伸，这时薪他已经够满足的了。

虽然知道陈念姝压根不会和他在一起，可听到这么直白的拒绝，顾周宥不免不爽一阵，搞得好像我多愿意似的。

他面色僵硬地朝着算命叔胸前的二维码项链上扫了30元，回去的这条路上，他又蹬鼻子上脸地甩脸子了。

......

回校后，程旭又来教室找陈念姝了，不过这次他倒是大大方方地戴了舒湘送给他的手链，还欠嗖嗖问陈念姝：“好看吗？”

“我妈为什么送你这个？”陈念姝一点点抬高视线看他。

“我生日，我爸邀请了阿姨。”

“我妈知道你名字？”

“嗯，但她一听到这名字脸色就变了，反复和我确认那几个字怎么写。为什么？”

关于这一点，程旭是真的好奇。在他印象中，舒湘阿姨一直是笑脸相迎的，可一听到他的名字，怒火就莫名涌了上来。

“哦，因为你和我前男友撞名了，他也叫程旭。”

“......”程旭无语一阵，“我爸那装逼犯就不该给我取这么普通一名。”

“那你想叫什么。程傲天？程冷霸？程世美？”陈念姝笑了一笑，“还好你没见到我爸，不然他指不定拿菜刀剁你，我爸是超雄，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有所耳闻。”程旭老能从程褚口中听到陈正道年轻时候的故事。

今天的晚自习，顾周宥光是听着梁珍珍谈一个韩国恋综了。什么就是要破镜重圆啦，什么就是爱看前任暧昧拉扯啊，什么就是要恨海情天那味啦。

梁珍珍的观点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郑妍西的观点是就是要换乘啊，我上网就是来看女宝不要再受前任迫害的。你就一个人落单，看着我和别人幸福就好。

一番争执下，梁珍珍转头问顾周宥：“顾周宥，你觉得是前任复合好，还是换乘好？”

“和前任就该老死不相往来。做梦都得砍一刀的那种。”

“你以为拼夕夕啊。”

“你怎么知道那些说要复合的前任不是在装深情。”

这倒确实，在梁珍珍印象中，那些嘴上说要复合的男嘉宾多半是演子哥。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他们一旦看到新的女嘉宾，马上就能和她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然后在后采里找好机位，边哭边翻脸，装出一副“那些美梦，没给你我一生有愧”的苦情模样。

说着狗屁的希望我的X能获得幸福，我不想扰乱她。

“算了，你带着个人情绪，我不问你。”梁珍珍一瞬间竟然被策反了，立马寻求刘浩哲的答案。

“也有可能做梦做着做着就亲起来了。”刘浩哲说。

“哎呦呵，想不到呆子哥你这么闷骚呢。”

最后一阵铃声打响，大家都健步如飞地拎上书包走了。不过一会，就只剩隔了八百米远的陈念姝和顾周宥。陈念姝阖拢教室的门，连同灯也一起捻灭。

她没有刻意控制脚步声，只缓步走来。

顾周宥恰好是睡着的姿势，眼睛紧闭着，轻溜溜转了转，远远看过去没什么反应。

他的手臂笔直地撑着脑袋靠在桌沿。陈念姝打开手机的屏幕，放在桌子上。用卷尺绕过他右手的无名指，测量尺寸。只是稍微触碰了一下手指，便感觉到了一丝干热的温度。

手机微弱的光芒时亮时灭，顾周宥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陈念姝知道他在装睡，在他的手心轻轻摩挲着，酥酥麻麻的，一颗燥热的心兵荒马乱，面上却装得彻底。

陈念姝没有拆穿她，毕竟拆穿了也不好解释自己的行为。她走到教室的按钮处，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旋即便离开。

周遭的世界顷刻间大亮，眼底的黑暗像是褪色了一般，白晃晃的。

顾周宥悄悄地睁开眼睛，心猿意马地起身离开。

*

10月5日是郑妍西的生日，趁着大家都不在寝室，陈念姝偷偷地把准备的生日礼物塞在了她的枕头下。

郑妍西晚饭后回寝才发现，礼盒包装地并不精美，但是光看大小，就能猜出里面的物品。郑妍西小心翼翼地打开礼盒，是一双有牌子的板鞋，像是定制款的，郑妍西并没有见过。

纸条上赫然几个大字：“成年快乐。”很简单的一句话，旁边没有任何的修饰，也没有温暖的激励和寒暄。

虽然这个字很潦草，看上去不是陈念姝的字迹，但是郑妍西知道一定是陈念姝送的。收到这样的礼物，郑妍西的眼底闪过前所未有的光彩，她在心里默默祝愿陈念姝高考能够顺利。

鞋子旁还藏着一张字条，字体洋洋洒洒的，是陈念姝的字迹：“勿回礼，这是你第一个有意义的成年，不要对自己有太强的道德约束感。”

这张字条郑妍西回家后才发现,她小心翼翼地保留了很多年。

在这庸庸碌碌的几年里，纸张泛黄起皱，但那时被好好珍视的自尊心却随着记忆永远封存。

因为联考，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陈念姝准备去柏象城拿东西，但在校门口遇到了不速之客。

陈念姝的眼神有点不耐烦：“你怎么在这？”

程旭歪了下头，自作聪明地说：“我查到了顾周宥的百度百科，上面有写。”

陈念姝指了指那边没什么人的小巷：“去那儿说。”

程旭和她并排走着，时不时还靠近她：“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陈念姝没有理睬他，只是自觉加快了脚步。

小巷没什么人经过，偶尔能听到周遭的鸣喇声。墙面年久失修，散发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

陈念姝没什么耐心和他叙旧，眼一睃：“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别这么凶啊，姐姐，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好好聊。”

陈念姝声音阴沉，不想和他废话：“别叫我姐姐，我才比你大几个月。”

“那顾周宥可以叫吗，你也就比他大8个月。”

陈念姝不置可否。

程旭突然收起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认真起来：“陈念姝，我们重新开始吧。”

陈念姝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藏不住内心的厌恶：“程旭，你真的想得挺美的。当初你分明是自己感到累了之后立马抽身，甚至已经和别的女生暧昧了半个月，我没有揭穿你只是想保持最后的体面而已。”

程旭矢口否认：“不是，是你爸一直在逼迫我，我之前真的想和你好好的，所以即使被发现了四次，我也从来没有放弃，但最后我真的撑不住了，我压力真的太大了。”

陈念姝直接拆穿他所有的伪装：“我爸确实控制欲很强，甚至有点可怕。但是你和别的女生打游戏打到半夜，聊天聊到凌晨的时候，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你嘴里总是一副受害者模样，让班里同学都觉得是我的原因，我从来不想让大家知道家里的事。”

“可是你呢，为了自己的人设，全给我抖落出去。不好意思，你不是苦情剧男主，我也不是需要配合你演戏的配角。”

陈念姝撕开了他所有的假面面具，让真相**裸地暴露于阳光之下，程旭一下子慌了神：“陈念姝，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没有必要配合你了，你的父亲是怎么对我的，你应该不会陌生吧。”

“你的父亲看到顾周宥，难道不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吗？你这么自私冷漠的人，会保护他吗？还是只会任由你的父亲大闹一番。”

“怎么？你和他也要想我们这样潦草收场吗？反正你总是会玩腻的，这对你也不是件难事。”

“要不我帮你爸一把，我会告诉他你在这，而且还谈上了恋爱，还是钢筋铁链斩不断的那种。”

陈念姝一听到父亲的字眼，一下子慌了神，迅速蔫了下来。她后悔自己的直截了当，也高看了他的人品。她愣在原地，怔了很久，最后还是用了自己最厌恶的方式：示弱。

陈念姝颤抖的手突然握向程旭的手臂，挤出几滴眼泪，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摇了摇，语气瞬间软了下来，“程旭，不要告诉我爸爸行吗。”

陈念姝甚至虚伪到恨不得说看在往日情分上，就让我再快活一会儿。

很显然，这招很适用。程旭一下子就想到了高中时他很喜欢的她，当时他也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喜欢上别人，再也没有一个女生能像她一样让人心动。

虚伪的自己让他想到了高中时代，陈念姝如果能听到他的心声，怕是要被他表演型的滥情笑掉大牙。

“好。”程旭沉浸在一个爱而不得的遗憾前男友形象里。

陈念姝嫌恶地松开了手，眼睛却湿漉漉地伪装：“谢谢。”

倏然，一阵电话铃涌了过来。陈念姝面无表情地接起，却在听到林溪肴声音的时候骤然变了脸色：“念姝，你爸回来了。”

四面八方的风胡乱吹了过来，陈念姝拢了拢自己的头发，闷声道：“好。”

这句“好”，意味着她即将放弃现在的生活，灰溜溜地滚回压抑的家里。

这个消息来得真不凑巧，如果早些来的话，陈念姝也不用在程旭面前装模作样了。

不过现在也不迟，陈念姝旋即翻了脸，冷声冷气地横了程旭一眼：“□□爹的，你现在就去和我爸说。我告诉你，老娘不怕你，我爸现在就要来了，你赶紧去告诉他。”

“你…”程旭气得肝疼，颤着两只手指指向陈念姝。

“你个懦弱的杂种，整天就告这告那的，别到时候见到我爸直接吓尿了，信不信我爸见你一次砍你一次。毕竟他没见过比他还贱的。”

“忘了告诉你了，我爸说就你那双听不懂人话的猪耳朵，早就想替你爹割了。”

话毕，陈念姝风风火火地出了小巷。

以上出现的韩综为《换乘恋爱》，那个时间点还没有《换乘恋爱》，提前借用了一下。

“那些美梦，没给你我一生有愧”出自李荣浩的《年少有为》

“Where there is a will,there is a way.”有志者，事竟成。

[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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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