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经过美杜莎一事，姜凛对雾天格外敏感。这时候他回过头，才发现甲板上几乎没了声息，只有派对的酒桌彩灯还在。

那点酒意顿时散得一干二净了，姜凛随手放下香槟杯，捻指召来长风。

还是看不清，雾色并没有消散。

这种情况肯定有古怪，但现在敌暗我明，也太被动了些。

“啊~”

浓雾中传来动听的歌声，没有什么成型的曲调可言，更像是随口的吟唱，但嗓音优越，歌声便也格外动人。

“有神力。”姜凛侧耳听了听，“唔……是蛊惑啊。

歌声中含有蛊惑的力量，姜凛本想拿出耳机来稍作抵挡，但却发现自己似乎连一点中招的意思也没有。

他下意识看向阿伽庇，阿伽庇也回望他，没什么异常。

可能也是像美杜莎那样不会对非人类起效的能力吧。姜凛眯起眼远望雾气浓浓的海面，似乎从水雾中望见了一片黑色轮廓，就像是一座岛屿。

他忽然想起奥德修斯的传说*——归途中的英雄们被波塞冬的风浪席卷至汪洋中，而清晨时分，迷蒙的水雾会遮蔽水手的视线，惑人的歌声会牵引船只向前，来到塞壬的岛屿。那些面容艳丽的鸟身女妖会用利爪撕扯开水手的肚腹，残忍地吃下最为柔软的内脏。

“你刚才说的塞壬的领域……不会就在这里吧？”姜凛后退半步，警惕地四处打量。

阿伽庇摇摇头，“雾太重了，什么也看不清。”

可这浓雾根本吹不散，粘稠又湿漉漉，让姜凛很不舒服。

“去找埃塔米娜出来看看吧。”姜凛决定去抱伊西斯女神的大腿。

他走下船舱的台阶，强烈的不详感在一瞬间袭击了他——一位神明的感知是极其敏锐的，虽然没有理由，但大多数时间这种直觉都能帮到他。

姜凛退回甲板上，对上阿伽庇关切的目光，“怎么了？”

还不等姜凛开口，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台阶下。

那是一个白人男性，姜凛在甲板上见到过他，但印象不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没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地方。而此刻他脸色苍白，一摇一晃地缓缓走上甲板，浑身上下都像是没什么力气，唯有头颅高昂，如期待什么般望向远方。

浓雾之外，危机四伏。

歌声仍然潜伏在浓雾里，而乘客们从船舱里鱼贯而出，都像最开始的那个男人一样古怪。

姜凛给埃塔米娜发了条消息，很快就收到回复。

[埃塔米娜：歌？什么歌？]

[姜凛：你听不到吗？]

没多久埃塔米娜就从船舱里挤了出来，惊魂未定地登上甲板，“这是什么情况？”

姜凛摊开手，“不知道，但我怀疑我们误闯进了塞壬的领域。”

“啊——”

歌声的穿透力极强，抛去其中的蛊惑意味后简直像是在听美声，可惜姜凛没什么音乐细胞，不懂欣赏。

阿伽庇拉着姜凛退到一旁，是个绝佳的死角，又正好能看清甲板上的情况。

“船停了。”

他一只手搭在姜凛肩头，身处船头的摇晃感顿时消除，而这时候姜凛能更直观的感受到船只的速度减慢，现在这样几乎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海面上漂荡。

但是船只仍在海浪中移动，浓雾稍散，姜凛看清远处那道轮廓，确确实实是一座黑色岛屿。

栖居鸟身女妖的黑礁岛屿，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水手的血水洗荡过了，玄武岩仍然保存着自己的本色。

埃塔米娜看向姜凛，“你不是西风神吗，把船吹开就好了吧？”

姜凛：“这是在海上啊，一不小心掀起浪的话不用塞壬动手就全完了，自助餐？”

埃塔米娜：“……算了。”

她冲飞至半空，舞动伊西斯的权杖，无数金色细线将船只包裹，如同一道屏障。

这样方才让船只真正停下，不再靠近岛屿。埃塔米娜落回甲板上，“那现在怎么办？连接这个领域和人世的通道是什么？”

“没有。”

阿伽庇忽然抬眼，望向塞壬的黑色岛屿，“雅典娜没有留下连接通道。”

天未破晓，包裹船只的金线呈半透明状，透过屏障，仍然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岛屿的轮廓。海天依旧沉寂，这里已不是他们熟知的人类世界，而是神怪们无拘无束的领域。

“等等，他们躲进领域里真的只是因为信仰衰落吗？”姜凛拉住阿伽庇的手，“三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伽庇无奈地笑了一下，“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与你细说，但现在……”

埃塔米娜喊道：“你们看看现在是翻旧账的时候吗！”

金色屏障正在被拆解，那些带有魔法力量的金线被飞来的鸟类叼开，眼看着撑不了多久了。

姜凛没有办法，召来狂风卷走那些飞鸟。

但屏障已经摇摇欲坠，船只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如同被蛊惑了的水手般，缓缓靠近塞壬的岛屿。

“你留在这保护他们安全。”姜凛拨开金线，牵着阿伽庇走出去，“我们去看看情况。”

埃塔米娜嘟囔道：“怎么成天黏在一起。”

虽然神力还只有那么一点点，但是托着自己安全到达岛屿上还是能做到的。姜凛把自己和阿伽庇带到海岸上，眼前的石山高矗，人面鸟身的塞壬落爪在礁石上，居高临下地注视他们。

“晨曦的阿伽庇。”歌声停下，塞壬开口，嗓音却不如歌唱时那样魅惑娇柔，反倒难辨雌雄，“是什么让你从东方来到我的岛屿？还有你身边的伴友，既非人类，又非神明，又为了什么来找到我？”

阿伽庇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姜凛先一步解释，“我们的船误闯了这个领域，不知道能不能放我们出去呢？”

塞壬扑腾翅膀，以鹰隼的姿态飞落在姜凛眼前，它几乎将脸抵到了姜凛眼前，“你在请求我，放他们出去？”

整个希腊就没有能正常说话的人吗——姜凛如此绝望地想这家伙根本就是在装，然后就要说一些没人在乎的怪话。

果然，塞壬张开双翼，怒道：“我们被关在这里几千年，你问我，能不能放他们出去？”

礁石后无数塞壬探出头，眼中瞬膜翻动。即便它们有着美艳的人面，也不能掩盖它们是野兽的本质。

“今日我们该饱餐一顿——”

姜凛面前的那只塞壬腾空而起，它张开嘴，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在它出声之前，阿伽庇先一步捂住了姜凛的耳朵，动作很轻，甚至都不见得碰到了他的耳廓，可就是能让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弱了，不会对姜凛产生任何伤害。

“它神经病吧！”姜凛拉着阿伽庇飞快赶回船上，“谁惹它了啊！”

阿伽庇：“塞壬被困在这片海域多年，有怨恨也是自然，我们只是运气不好。”

“好烦。”回到甲板上，姜凛也没能松口气，因为埃塔米娜的屏障基本已经崩溃，而塞壬们将铺天盖地地袭来。

他叹道：“如果我的扇子在就好了。”

有着西风神一半力量的姜凛的趁手法器——一把蒲扇。但现在早不知道失落到哪去了。

“没关系。”

阿伽庇把姜凛挡在身后，“只是塞壬而已。”

而已？

不管怎么说这个数量都有点恐怖了，这里仿佛是无昼的永夜，而夜幕中比星点更明亮的是塞壬们反光的眼睛。

埃塔米娜权杖一转，击飞一片塞壬。

这时候姜凛冲上船头，一个个把被塞壬歌声引诱了的普通人类绑走，让风把他们打包推回船舱里。

而阿伽庇站在微凉海风中，甚至颇为风度翩翩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这才抬手，虚画出一个三角符号。

每只塞壬身前都浮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三角形，挡住它们的去路。

“永夜的领域……”阿伽庇垂下眼，如一位怜爱世人的神父那般合掌在胸前，“该迎来拂晓了。”

三角虚影随他话音收落而炸裂开，一时间整个海面上都是倒映出的金色光芒和塞壬飘落的羽毛。姜凛无语，“呃……是不是杀伤力太大了一些？”

阿伽庇回过头来柔柔一笑，“我没有杀死它们。”

姜凛实在说不出来什么，选择闭嘴。

险些就要和塞壬肉搏的埃塔米娜这会儿落了回来，震惊地看向阿伽庇，“这么能打——怎么早不出手啊！”

姜凛小声解释，“他属于编外人员，没有义务。”

埃塔米娜：“……”

姜凛：“那我们现在怎么离开？这里的塞壬也不像知道路的样子啊。”

埃塔米娜：“招惹完了人家就跑？”

姜凛：“那不如这样，我们留下队长的联系方式，让塞壬有仇报仇找队长索赔。”

埃塔米娜：“你还是快跑吧。”

阿伽庇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不打扰他们闲聊，只在姜凛投来目光时合适宜地开口，“在神力足够强大的情况下，不需要连接通道也可以离开。”

他随手一挥，无数黑色丝缕交缠幻灭，在船侧形成了一道大门。

“走吧。”

奥德修斯是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的阿开亚联军一方的伊萨卡国王，他足智多谋，被雅典娜女神庇护，想出木马计攻破特洛伊，经历一系列坎坷回到了自己的王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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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 15 塞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