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梅千行照常来问,“进展?”
鬼医挠了挠头,“她是有反应的,但是估计药量不对,清醒得太快,还不肯和我交流。”
梅千行冷哼一声,“那就是没有惊喜咯?”
“公子你不能这样压榨属下啊......洗脑得一轮一轮的来......”鬼医昂着脑袋抗议。
打开扇子扇了扇,“罢了,今日启程回梁都,你去下药,带上那个女人跟我一起走,山客留下等所有的青鬼汇合。”
“要转移?”山客问道。
“我担心她在外的同伴会找到这里,还是将她转移到梁都,以免夜长梦多。”
“公子英明!我去备点药......”
山客看了眼天色,“午后怕是要下雨耽搁行程,主人在雨前走吧。”
花圃旁,一只白鬼悄悄摸进置物房......片刻后,悄无声息离开。
沿着石路一路来到厨房,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厨娘们正在准备食材。
白鬼离开了厨房,去了柴房。
油倒在在木柴上,一个响指下去,木柴一角,燃起了火星。
一刻后,火光冲天。
“起火了!”厨娘率先发现着火,四处呼喊。
不用传话,梅千行已经看见了火光。
他深深拧眉,“是林英之的同伴,调虎离山,空原的时候就这样被他们逃了。”
“主人别过去,交给鬼医,我去地牢看人。”山客冷静道。
他顺着奔走的人群,边走边号,沉着冷静,“所有人,听堂主号令!“
这一边,百鬼聚集,鬼医由赤鬼背着,在离火光不远处指挥扑火。
一只赤鬼衣服沾上了火星......他猛然转头。
“东边也着火了!”
听见声音,鬼医诧异回头,果不其然东厢房的方向也有火光。
“哎呦我的公子啊!”他拍着赤鬼的肩膀,“快去快去!公子有危险!都去救公子!”
山客走了片刻,后脚在梅千行东厢房后头的屋子便发生了小型爆破,不多时也起了火,彼时他身边无人。
爆炸没有波及他,但让他惊了一惊。
闻到烟味的同时,他突然意识到,纵火之人定然在附近。
“可恶!”
合起扇子,踏上护栏攀上屋檐,在高处搜寻可疑的身影。
这里的动静吸引来了鬼医,赤鬼背着鬼医还有身后一群鬼来护卫梅千行,同时柴房那处也在调集人手,两边各有人流对冲。
所有的鬼都戴着面具,光从身形上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到底是谁!
一掌拍裂瓦片,他高喊,“都把面具给我摘了!把那个纵火之人给我找出来!”
地牢内,林英之和玄鬼也听到外界慌乱的脚步声。
玄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拔剑守在林英之牢房门口。
磅!
突如其来的几声断裂声从身后响起。
玄童诧异回头,就见林英之赤着上半身,虚弱靠在墙上,右手还连着铁铐。
玄童难以置信,人在牢中,她在外,还有谁能替牢中人解开镣铐,除非是见鬼了。
但她自己就是鬼。
一时僵持着不知如何是好。
刚刚的挣脱耗光了林英之的力气,她只能靠着墙支撑。
手指一扬,玄童立马被一股无形外力扯飞,她只觉天地颠倒,后脑狠狠撞在对面的墙上,一下子被没了意识。
林英之靠在墙上用力喘着气,心跳得快要冲破胸膛了,连着几天的失血让她手脚发抖,浑身无力。
挣断右手的铁铐,再穿上衣服,额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山客下到地牢,就见林英之撑着墙,拖着步子缓缓而行。
“姑娘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嘴上说着佩服之语,但行动上充满果决。
他大步走来,忽地听见身后有人,却是一只白鬼。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闻清语一路跟他而来,此时他和林英之将山客前后夹击。
山客侧身,目光在白鬼身上但余光锁定着林英之的身影,双手缓缓背向身后。
“看来,阁下就是那位神秘人了,既非鬼,何必装神弄鬼,让在下见一见阁下真容。”
“这面具也只能在晚上唬人,毕竟白天,鬼无所遁形。”闻清语摘下面具一把扔出。
缓缓抽刀,“既然阁下烧了千秋堂......那便留下还债吧!”
山客看似拔刀要对付闻清语,实则脚步一扭冲向林英之。
抿了抿唇,她抬起手臂定向山客。
山客的重心被定在原地,随即身体被猛然甩向一旁,砸在壁上,但他在重心偏移的瞬间,朝林英之掷出一刀。
破风声近在眼前,她感觉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要用尽。
侧边挪动半步,刀身擦过身体将衣服插进了缝隙中。
这一下,她感觉自己脸颊都抖了一下。
闻清语迅速冲到林英之跟前,将刀拔出,快速道:“东西拿到了。”
“我已经......彻底没力气了。”
他一手拿着山客的刀,一手扛起林英之,逃出地牢。
整个千秋堂人头攒动,他们在地牢短暂的片刻,梅千行和鬼医还在指挥人手往两边救火。
一片混乱之际,山客冲出地牢,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两人身影,目光紧紧盯着他的步伐,紧跟其上。
“给我拦住他们!”
“他出来了。”林英之在他肩上,替他看着后背。
多数的鬼只知道有人纵火,堂主的命令是扑火和保护公子,但是山客又冒了出来让他们开始拦截逃窜的人,便成了一拨人人扑火一拨人去护公子,再有一拨人又来拦人。
整个千秋堂人声鼎沸,乱糟糟的。
山客推开沿路的鬼,气势汹汹追着他们的后背......但一路都是乱哄哄挡路。
嘈杂声渐低,他们在朝着远离火势的方向奔跑,一路砍杀至侧门,山客始终盯着他们。
没有一丝迟疑,闻清语抱着林英之翻墙而去。
阴恻恻的天,大多人家都回家收拾被褥,路上的行人也急匆匆往家跑深怕淋雨。
闻清语带着林英之跑过两条小巷,在一处无人的角落找到了他事先备好的马。
山客一路追随着他们,出了千秋堂他们摘下面具,行色匆匆看不出来是在追杀。
拐进小路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身影。
突然,马蹄飞扬声进入耳朵,山客心道不好,踩着路边的小摊,几步爬上两侧屋顶,向四周搜寻着骑马之人。
捕捉到马蹄声,他循着方向在屋檐奔跑......双腿跑不过四足,马蹄声逐渐淹没在了市井房屋中。
他跟丢了。
马儿一路带着他们冲出祝川,朝北边的方向跑了近一个时辰,此时天空已经聚集起了乌云,眼看着马上要落雨。
闻清语拉了缰绳,拉停了马儿。
“附近没有人家,只能上山看看有没有山洞。”
“山洞也行......那个山客不简单,得在下雨前把马藏起来......”林英之半阖着眼,声音渐低。
她的身体像风,随着马动而摇晃,双手虚虚半拉着缰绳,整个人好像褪色一般苍白。
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是当务之急是先落脚再询问。
从身后看着,她的身体一晃一晃就要散架了。
从大道转到小道,赶在下雨前,在背阴处发现一处洞穴。
还没下马,林英之便直直往前倒,一下子没了意识。
千秋堂内,室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雨滴不知疲倦地拍打在门窗上。
梅千行面色不虞坐在堂上,那只受伤的手点在案几上,一言不发看着单膝跪地的几只鬼。
鬼医站在最前,垂着头抓耳,他的身高还没别人跪着高,看着就像个小孩。
山客回来牵了几匹马,留了几句话又带了几只鬼出去追人,现在还没回来。
鬼出现在白天就失去了神秘。
“所以,”梅千行摩挲着案几表面,“你要说这只外来的鬼混在这些鬼中,而你们毫无察觉,让人放了火?”
“炸了房?”
“把你们耍得团团转,最后还把林英之救走了?”语调上扬,他说着说着把自己气笑了。
“是你这个堂主安逸惯了?懈怠了?”
“我让你管着千秋堂,你就是这样管的?”
一句一句砸到鬼医心上,震得他直咽唾沫。
“公子......息怒......山客已经去追了......”他捏着自己的虎口,紧张回话,话里扯上了山客,盼着能让山客也分点责任。
没想到上座的人冷笑一声,“山客是我的人,丢了人我自然会处罚。你......”
“公子!我可以将功补过的!”鬼医急忙道,“您......您罚得轻点......”
“宫里的人最喜欢廷杖,你们也尝尝吧。”
山客回来的时候,已经下起了雨,雨水沿着屋檐滴滴答答,沾湿了梅千行的衣摆。
他坐在檐下摆弄着手指,院内是此起彼伏的闷哼声还有鬼医呼痛声,血水混着雨水流到山客脚边。
鬼医和几只鬼只穿着单薄的衣料,冒着雨,趴在凳子上,站在他们身旁的,是拿着板子行刑的鬼。
一板下去,受刑的人身体一抖,绷得更紧。
“主人。”山客站在雨里,低眉回话,“雨水冲掉了他们的痕迹,跟丢了。”
“好啊,那你也去吧。”梅千行手指一动,示意山客同样去挨板子。
“是。”山客没有多言,转身也去拿了块板子,他的后腰只剩下一细刀。
“三十板,自己数。”
这一板子结束了,雨还没停,但是鬼医已经熬不住晕死了过去,梅千行令人将他抬进了屋。
赏完了这顿板子,他又让人给鬼医敷了药。
床上小小的身影迷迷糊糊醒来,他略有不耐道:“行了,下手已经够轻了,别装了。”
鬼医欲哭不能,“公子,我这身板......哪受得了......”
梅千行扫了眼山客,后者像平常般挺直。
“我今日必须要启程了,你们留在堂里,把这些鬼好好整顿整顿,有事飞书给雾羊。”他用扇子指着鬼医,“我等着你给我将功补过。”
“会的会的,她中了毒肯定受不了的。”鬼医趴着点着头,露出狡黠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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