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星夜之下,一只五十人的小队正在与另一只五十人的小队进行换班轮守。
冰冷的铠甲上结了一层薄冰。
秦影便是来换班小队中的一员。
此时的他,因长期在外曝晒,已经黑了三分,日夜不停地操练也让他结实了几分,再身着铠甲,倒是褪去了不少稚气。
小队四散,负责侦查的五人身上,每人有两只信号箭,一有风吹草动则鸣箭示意。
他们伏在山坡上,前面是一片草原,视线开阔。
草原上已经盖了一层雪,任何风吹草动和敌人行动的痕迹都能第一时间窥得。
秦影背靠雪坡,专注擦拭自己的佩刀,就如平常一样。
但今夜似乎和平常不同。
这个时间的鸟兽已经不再活跃,万物都在等待日出,寂静的夜中,任何鸟鸣都异常显眼。
更别说是整片林子的异动。
坡下那片平原的前方,是一片黑暗的树林,异响正是从林中传来。
秦影爬上坡眺望,“是震动,看得清吗?”
身旁的同袍同样专注,“太黑了,看不清。”
突然,离他们最远的一名侦察兵朝上射出一箭,尖锐的箭鸣声瞬间划破黑夜,与此同时,一片黑影从林中冲出,巨大的马蹄声扑面而来。
“撤!”队长立马作出反应,“西渠重骑兵!通知前队!”
所有人第一时间收起武器,下坡奔向驻马之地,在他们行动上马的这段的时间,西渠骑兵已经跨过了草原的一半。
负责侦查的五人是轻装,跑得更快,边跑边向队伍其他人汇报情况,“目测两百人!东北方向来!”
秦影翻身上马,这时他忽然听见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声音从天而降。
猛然转头大喊,“是弓骑!”
队伍其他人同样听到了这阵箭风声。
小队驾马全速前进,最前方的侦查兵朝天空鸣箭,释放信号。
五十人的队伍横向拉开,放大彼此之间的距离空间。
但即使如此,落在队伍最后的几人还是不幸被身后的死亡之箭追上,中箭马翻。
秦影偏过头,那阵箭雨过后,身后的敌人没有再放箭。
但这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因为他看见了骑兵翻过山坡。
本应寂静的黑夜被马蹄和铁器声淹没,看不清带头的人,但是他的声音却穿过队伍传递了过来。
“把这些大霁的瘦鸡,通通宰了!咯咯咯咯咯!!”领头的男人,高举弓箭,高昂又激愤。
“咯咯咯咯咯!!”
他的呼喊得到了回应。
最前方的骑兵拉了马,换了速度,开始搭弓射箭。
“散!向两边散!”在队伍中间,领队队长向两边做了手势。
秦影就在他两个身位处,“他们冲上来会把我们两边冲散的!”
“格老子的!他们敢上就试试爷爷的大刀!”
队伍向左右两边分散,形成两卫,最大限度避开箭雨,但如他们所担心的,西渠人前排拉弓,后排上场,同样分作两队准备把他们各自包围。
中了箭落马的轻甲,刚要举起武器准备搏杀,就被淹没在马蹄之下。
秦影所在小队往右跑,正前方又是一处小丘,但小丘底部与顶端相差近两丈,绕路会增加被包围的风险,直接跳下小丘落到平底,便是活靶子。
“老旻,前面是坡!”秦影对身旁长相粗犷的男人喊道。
“跳下去爷爷就是靶子!”
“他们身上没有长武器,杀他个措手不及。”
二十余人的小队爬上半坡,追击的西渠人惯性认为他们要跳坡,已经准备好再次搭弓射箭。
却不想他们爬至半坡却调转马头,从坡上直直冲下。
冲马的速度很快,双方的距离在迅速拉进。
“找死的瘦鸡!”
“俯身!”秦影在队伍的最前排,压低身形伏在马上,目光紧盯着西渠人,体内血液在迅速燃烧。
右手拉开左手的机关,露出一副轻弩,弩上已搭好了一支短箭,又反手抽出一刀。
西渠人同样没停下脚步,前排的弓骑已经搭上了箭,对准他们这二十余人。
放箭!
西渠人率先放箭,此时双方已经到了近身搏杀的距离。
嗖!
秦影侧身悬在马腹处,左□□箭出,射中一人面庞,那人捂着脸吼叫着倒下马,随即被秦影的马蹄踩碎。
嗖嗖嗖!
二十几人以同样的姿势悬在马腹,几只弩箭从耳畔破风而过,目标皆是取下西渠人性命。
这弩箭每人只有一支,保命的机会稍纵即逝。
军中的刀更重,杀伤力也更大,对方没有携带长兵器,他挥刀便斩下一人头颅。
血液在黑暗中挥洒,温暖了草地。
铁骑带着他或者他们与近百人的西渠人相抗,近距离的厮杀让他们放不出箭,但仍有人想试。
几个身位之外,有西渠人在后退,准备尝试搭弓。
嗖一声,没有射中秦影,而是被他俯身躲过,射中了另一个准备挥刀的西渠人。
以少搏多风险极大,特别是他们只有二十余人,但是成了就是扬名的机会。
“看爷爷取尔等性命哈哈哈哈!”
老旻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五六,但是一口粗语和长相总是让人误以为他年纪很大,厮杀仿佛能让他解放天性,马上不断扭身而斩,几步间便取下两人性命。
他们以面对点,避免被西渠人包围绞杀。
秦影和老旻是冲在最前面的一波,他们一边为队伍当做龙头控制方向,一边伺机找出这批人里的领头人。
西渠人马术强战马大,但大霁的铁骑也不甘示弱。
铁马高昂,马鸣震震,西渠人的刀砍在马的盔甲上,竟然不能将其砍杀,反被秦影找到机会反扑。
“背有白翎!他是带头的!杀了他!”他找到了,那个在队伍中的领头者。
那人听见了秦影的呼喊,兴致大起,用弓箭当下一人的攻势,一拉缰绳便将将士拖下马,让其被乱刀砍死。
他舔了舔唇,驾马冲向秦影。
刀光剑影之间,他们这小队与西渠的小队已经制造出了数十具尸体。
领头那人盯上了秦影,直直向他冲来,手上挥动砍刀,横扫而去。
他仰面擦过,同时牵动战马撞向那人的马,两马交织较劲,力量汇聚在手上,朝那人挥斩而下,硬生生将其斩下马。
老旻从后而来在那人背上劈了一刀。
就在这时,地面震动,远处传来数百近千人的马蹄声。
“是大霁兵!”这支西渠人的小队已经开始犹豫,在外围的西渠人已经调转了方向,随时准备逃跑。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们是在陪你们玩儿吗?”秦影脸上已经溅上了血,他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被他击落的小头领。
几个呼吸之间,那阵马蹄声又靠近了不少,西渠人已经人心浮动,他们已经等不及命令了。
“走!改日再来杀光他们!喔喔喔喔!!”
他们把手放在嘴上,发出刺耳的呼声。
周围的西渠人一拥而上,刀光来自四面,但不欲与他多纠缠,而是为了掩护那小头领上马。
秦影一一躲过,一驾马腹,准备追击而上。
他们剩下十几人的小队同样驾马而上,追击之间又斩落了数人。
但穷寇莫追。
这队西渠人已经逃远了,再追反而要落入那边的陷阱。
秦影下马捡起他们的弓箭,搭弓上箭,行云流水,目光如鹰。
来而不往非礼也。
松手,三箭齐发直逼头目!
一箭落空,一箭射杀一人,再一箭刺入那头目马身,眨眼间马翻人仰。
三箭之后,一片箭雨紧随其后。
白狐陵校尉杨止带领五百人前来追击,被箭雨追赶的人瞬间从秦影他们变成了西渠人。
速度慢的一批已经被箭雨追上,霎时中箭落马。
被冲开的小队重新汇聚,原本的五十人此时还剩下不到三十人。
这样的袭击在最近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六天前,同样是在深夜,在东边的丛林中,另一只小队被突然袭击,西渠人没有掩饰自己的行动,直奔他们性命而来。
一夜过后,那只小队只剩下不到十人返还。
今夜的行动,小队损失了二十余人,而西渠人损失了近八十人,对几个新兵来说,不可谓不痛快。
“收尸,收队。”校尉杨止听完小队队长汇报后,高喊一声,而秦影他们小队不少人受伤,也一同回了白狐陵驻营。
次日天光大亮,老旻从后搂住秦影肩膀,嬉笑道:“小秦,凶啊,一弓三箭,改天教教爷爷。”
“真不要脸呐你,谁是谁爷爷。”秦影笑着给了下肘击。
两人并排走在营中,低声谈笑。
一队沉重有力,带着肃杀之气的银甲从后而来,略过他们直奔主营帐。
路过时,秦影偏头窥了一眼那人侧脸。
为首的一人比旁人稍矮半个头,步伐轻盈又有力,在他侧后方是昨夜里见到的驻营校尉。
老旻摸着下巴,在秦影耳边道:“估计是哪个小将军,看着也不是很魁梧的样子。”
“你当人人都能像你一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秦影双手环胸,笑道。
“嘿!你这娃儿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爷爷我机灵着呢!”
秦影笑着摇摇头,“机灵好,机灵的人不容易死。”
战场上生死一瞬间,胜也好,败也罢,都是从万骨枯爬出来的。
老旻还以为秦影在取笑他,搂着脖子的胳膊用力紧了紧,在他耳边说着些调笑之语,边往营帐去边讨论晚上有什么吃。
而秦影的目光始终瞟着银甲之人的方向。
太阳落日,秦影这一日的操练也近末尾。
在离营区不远的林中,他独自给自己加练。
大刀砍在树干上,震动了整棵树的灵魂,在近两人宽的树干上,一刀一刀留下深深的沟壑。
而他的后背,一着轻银甲配刀之人缓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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