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该不该用癫狂来形容这挂满人头的城墙。
只是，里面似乎没有晏云亭，虽然人头已经变形发黑，又被散发遮挡，但是不是年轻姣好的女子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梅千行失踪了，晏氏、梅氏被抄家灭门。
林英之靠在墙上长长呼了口气，这一排让她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转身逆着人流的方向走，抬眼望向远处，那是皇城的方向。
皇城里住着这个国家权力最高的人，拥有最严密的护卫保护，连山客这样的高手都葬身在皇城。
但是皇城里有东西在吸引她。
昨夜靠近皇城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下一柄玉衡在呼唤她。
身后有人，脚步轻盈，在靠近她。
这人从昨天夜里就隐隐约约在跟着她。
“林姑娘？”
声音有点耳熟？
偏头，是在破庙里见过的游公子。
“游......公子。”她不确定这么叫合不合适。
游鱼还是那副宽大松散的着装，他摆摆手，“叫什么公子，在下就一个散人。叫我游鱼就行。”
“这么巧？”是上扬的语气。
“那是没那么巧，我昨夜里隐约看见有人在上面......”他朝两旁的屋檐指了指，“还以为有人夜袭梁都呢，跟了一小段，远远地看面容觉得眼熟，这才来认一下。”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双手插在袖中。
“昨天是你。”她点点头，不是敌人就行。
游鱼前后张望了几圈，疑惑道：“闻公子怎的没和林姑娘你一起吗？”
“他......”她凝了一瞬，如实相告：“我在找他，有人把他骗走了。”
这话让游鱼诧异了一瞬，试着理解此话，不动声色扫了眼她与上次见面极为不同的装扮，心里有几分猜想。
“那林姑娘可有什么线索，需要在下帮忙？”
林英之停了脚步，转身指了下远处那排人头，“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吗？”
“与此有关？”
“不确定，我得先了解发生了什么。”
游鱼四下望了望，“来吧，林姑娘随我来。”
游鱼带林英之去了自己的小院，意外地在院子里看见了荡着千秋，吃红薯的李不言。
李不言和游鱼看见对方，都炸了起来。
“师父你怎么回来了！”她唰一下从秋千上跳起来。
“死丫头！你又在偷懒！”他指着李不言，气冲冲上前夺走她的红薯，指着一旁的惊朔，“给我练功去！”
“你想吃红薯就说嘛，我再给你弄一个去。”看见林英之时，李不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毕竟她现在顶着黑发黑眉，装扮像个公子，整个人低调了许多。
认出了林英之的眼睛，李不言眼睛一亮，跳过来挽起了她的手，“英姐姐！你怎么来梁都了？”
这话说得让游鱼又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喊什么呢！没大没小。”
“无事......无事......”
这对师徒在林英之面前犟起了嘴，她尴尬扯了扯嘴角。
李不言牵着她在院中坐下，又识相上了茶。
“关于那些人，先生知道多少？”林英之率先发问。
“哪些人啊？”李不言端了一盘瓜子。
游鱼接了木盘递给林英之，示意她抓一把，“没你事，一边去。”但李不言还是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嗑起了瓜子。
“多谢，不必。”
然后对面两个人开始一边嗑瓜子一边给她讲述。
“应该是半个月前吧，皇帝在皇宫里突然就遇刺了，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是在那些官员下朝的聚集地方，我听了一耳朵。听说刺客是混在了舞姬还有护卫里，说是西渠刺客，替他们落网的同伴报仇的。”
“西渠刺客？”她微微蹙眉。
这些人不是无面鬼吗？为何与西渠有关？
“听说是错文司抓了一批潜伏在梁都的暗探，这些刺客就是为这安排的刺杀......外头那些，里面有一部分就是那些刺客。”
“为何不留活口？”
“说是当场就死了，这些人早就藏了毒在嘴里，刺杀失败就服毒了。”
“那晏氏呢？”
“说是晏氏里有人通敌叛国，连带着姻亲的几族，一同......”游鱼在脖子上做了一划的动作。
林英之低头抚着茶杯，摩挲杯口，整理思绪。
晏氏的人，又是无面者的行动，那只能是梅千行。
梅千行竟然与西渠有关。
新河与西渠有关，梅千行也与西渠有关，那新河与梅千行有没有关系？
无面者这个组织，搜罗功夫高强之人，给他们洗脑培养成刺客，图谋的是皇帝？
那无面者背后是西渠人？
梅千行替西渠办事？
这场刺杀，梅千行暴露，山客死，无面者也死了一批，可以说是彻底的失败。
带走闻清语是要给他洗脑把他培养成刺客吗？
很有可能。
若真是如此，她必须要加快行动，不能让他落到这种境地。
想得越深，她越发担心，手指也不自觉用力。
直到不小心捏碎了杯口。
“英姐姐，你不喜欢这个杯子吗？”李不言嗑着瓜子问道。
茶水撒了满手，“抱歉。”
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先生听过无面者吗？”
不想游鱼眼一顿，掀起眼帘，目光一凛，明显有话。
“鬼者，无面。之前半夜，我在梁都见过戴着黑色鬼面的人。”
“他们在做什么？”
“问题就在于，他们没做什么。我蹲了几天，他们似乎只是在蹲守，不像监视偷听，也不像是要暗杀谁，就像是木桩一样躲在暗处。”
“盯着谁？”
游鱼看了眼李不言，“程府有，其他的府邸我不认识。”
李不言显然不知道这事，睁大了眼，“有人监视我们家？”
程府是李不言家，林英之看了她一眼。
“林姑娘为什么突然问无面者？啊，莫非......”抬了抬手指向外面。
她没掩藏，点头。
“嗯。城墙上那排人头中，有一个我见过，是无面者，没猜错的话，刺杀皇帝，应该是无面者的行动。”
游鱼眯眼，“无面鬼者啊，十几年前突然出现的一个组织，神神秘秘的，这些年杀了好几个官了。”
“他们是不是跟皇上有仇啊？”
“谁知道呢......”游鱼吐出瓜子壳，脑中一闪，突然想了明白，“难道闻公子是被无面者的人骗走了？”
茶杯碎片在林英之指尖上打转，游鱼的问题她没有否认，“我和无面者有恩怨。”
之间的细节她不想详谈。
“无面者是十几年出现，而现在的皇帝是几年前做的皇帝？”
游鱼想了想，“好像是四年前吧，具体我也不记得了。”
时间对不上，那无面者或者梅千行针对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身份。
她扶额冥想，对梅千行与皇帝之间的故事她不感兴趣，梅千行做得出这种事导致梅府和晏府被灭门，那他的身份大概也是假的。
如此一来，要查他的真实身份根本毫无头绪。
建立无面者的目的或许是刺杀皇帝，现在任务失败，而他又带走了闻清语，很可能还有下一次刺杀。
若如此，那下次的刺杀任务或许就会落到闻清语头上，他们需要时间和地点来培养下一批刺客。
李不言从他们的对话中大概知道了一些，看着林英之眉眼紧蹙，知晓她在担忧。
“英姐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师父一定会帮你的，他人很好的。”
“啧。”游鱼瞪了她一眼。
林英之抬眸看游鱼，“皇城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游鱼先生觉得我一个人可以拿到吗？”
“你要的是活物是死物，多大，多长，可知在什么位置，谁的手上？”
她思量了一瞬，坦诚道：“玉衡，在什么人手上我不知道。”
游鱼恍然，却也疑惑，“你在收集玉衡？”
“是。”
他缓缓点头思考了起来，没有问原因，也没有问林英之如何得知宫里有玉衡，而是分析了起来。
“玉衡，名器谱上弑君之器，若是不考虑有人私藏，那只会在贵人手上。但是这种东西吧，一个不当心就要被上头怀疑用心，那不妨猜测在皇帝手上。而皇帝是天子，万人之上，自然是不需要他亲自使用的，大概，就是在皇帝身边的护卫身上。”
他拂走身上的瓜子壳，又抓了一把，“至今没有刀剑可以伤玉衡分毫，随身携带，用来防护和刺杀都是上佳......体型又小便于携带，我觉得，会在皇帝的暗卫身上。”
“若是暗卫，要么皇帝让他主动现身，要么皇帝有危险不得不现身，这两种方式，是明路。”
“明路，但麻烦。”林英之也在思考。
“有条简单的路，直接去问皇帝要。”
“皇帝会给？”
“不仅不会，还会斥责你大胆，然后把你关起来，再然后......”他拿着瓜子的手在脖子上一划，“不过有简单也有难的路，给皇帝卖命，功劳够多够大，他一高兴，就会给你赏赐，把玉衡赏给你。”
她听进去了游鱼的话，但直言，“我只想白要，不想卖命。”
“那就难了啊......”游鱼皱眉，“孤身一人闯皇宫，和直接自杀也没区别了。宫里又大，人又多，各个都是坏心眼，你要是想偷偷溜进去，难。”
见林英之不语，游鱼又问，“玉衡，与闻公子的下落有关？”
缓缓摇头，“目前没有。”
找闻清语和找玉衡，现在是两个方向的两条路，她得权衡现在优先做哪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