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公子温和得体,也称得上风度翩翩,并不因为她是山下田间之人而怠慢,请她品尝一些未上的甜点和酒水算作答谢。
交谈间,她观其瘦削的身形,推断出这位大公子身体不佳。
本是出于好意,将其搀扶回居,却在路上陡然升起了别的心思。
若是成了,这将是她十几年中做的最大胆的决定。
出门时装作摔跤,顺理成章暂时休息在了眠居。
她见钟离音无事,借口请教他们家的铸剑之法,又请来许多酒水,有话便攀,不知不觉间便醉意上头,而大公子更是不省人事。
用尽全力将其搀扶上榻,她犹豫了很久,踌躇了很久,反复问自己是不是要赌这一手。
许是酒意给了她勇气,她脱去外衣便躺进了大公子被中。
第二日,他二人衣衫不整的模样被人发现,白氏勃然大怒,而钟离瑾也呆了眼。
其实那晚什么都没发生,是她替大公子脱去了外衣,醒来后也装作醉酒,什么都不知。
而钟离音也浑然不记前夜之事,但还是认下了此事,为护苏暮秀的清白,迎娶她进门。
他们谁也不知,苏暮秀便是钟离瑾中意之人。
至少,明面上不知。
回想此处,苏暮秀面容难堪,扶柱,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挪回寝居。
她嫁给钟离音已经两年,他待她很好,而她也已经放下了与钟离瑾的过往,只想好好和夫君生活。
但是没想到,钟离瑾的执念却这么深。
那日钟离瑾震惊又失望的表情浮现在脑海,和今晚的质问癫狂重合在一起,加深了她的内心的愧疚。
她捂着嘴,泪水滑过脸庞,为她的辜负而抱歉,也为她当时的手段而难堪。
钟离瑾喘着怒意大步回到小河居,“都下去!”
大手一挥遣走了院中所有人,一进屋便看见张未鸢披着外衣,啃着苹果在灯下看信。
“你没说今天回来啊?”她鼓着脸问道。
见他拧着眉,面有怒意,关切道:“谁惹你生气了?”
钟离瑾沉浸在一种被背叛的愤怒感中,他看见张未鸢,便觉着同样是被逼婚的人,她如此自得,而自己却如此挣扎,同样是种背叛。
没有回答她的话,上前夺过她的信,扫了一眼,是灵山派的师兄弟们写的,桌上有两三封。
他冷笑一声,“你的好师兄弟知道你已经成亲了,还这么不知分寸,尽写些龊语,是不把我这个现任家主放在眼里吗?”
张未鸢怔了一瞬,将信夺回恼怒道:“一些玩闹的话而已,值得你当真?”
“玩闹?什么样的话算玩闹?我钟离瑾无名时是钟离二公子,现任钟离家主,对我说话可能玩闹?莫非是我与你和善,你就能随意欺辱我吗!”
他不依不饶,步步紧逼张未鸢。
张未鸢察觉这话不像是针对她,但她一下子被钟离瑾的态度点燃。
“你发什么疯!受了谁的气就找谁,别回来冲我撒!滚!”
“让我滚?”钟离瑾气急了,一把攥住她的手,恶狠狠盯着她,“这里是我家!你凭什么不拿我当回事!”
“谁不拿你当回事了!是你无理取闹!撒手!”说罢用力扯开他的手掌。
钟离瑾一下子将人扛起,“我一个铸剑师,平常不与你闹,你当我是什么病公子吗!”
说罢将张未鸢一下子仍在床榻之上,按住她的双手,俯身咬她的嘴唇。
他像一头放弃克制着的野兽,撕扯张未鸢的寝衣,在她的唇上和颈间发泄般留下猩红咬痕。
而她的白鞭不在手边。
“你......你发什么疯!你敢咬我!”张未鸢左右摆着头,她的唇上已经被咬破一丝小口,除了齐暄这个不要脸的死变态,没人敢对她这么无理。
混蛋!
旋着手腕用尽全力挣脱他手上的桎梏,推着钟离瑾的肩膀,但推开一瞬,又被他攥住了手腕,他喘着粗气。
“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我还要作出这副拒绝我的姿态,你玩什么把戏!”
她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这话会从看似正经的钟离瑾嘴里说出。
她不再挣扎,放松了身体。
见她软了身体,钟离瑾嗤笑一声,放开了她的手,亲吻她的肌肤,顺便扯开了禁锢自己的衣带。
啪!
外面突兀响起了一道闷雷。
脸上瞬间火辣辣。
张未鸢在他松手的一瞬间,用力给了他一巴掌,又膝盖向上一顶,朝钟离瑾的命门狠狠一击,将他踹下了床。
“呃!你!”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一瞬间吃痛,颤着身躯,捂着下腹跪趴在地。
他咬牙恨道:“你想废了我吗!我是你夫君!”
她随意拿了件外衣披上,怒火攻心,赤着脚走来走去。
木盆,外衣,首饰柜,她看见什么就拿什么,将手边能拿到的一切物什砸到钟离瑾身上。
“没人敢对我这么粗鲁!夫君又怎样!钟离瑾!你这混蛋!”
她抓起枕头,在他头上狠砸,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飞扬。
“我管你在哪受得气,本姑娘愿意哄你是本姑娘的情义!不愿意哄你你也别想用强!你本事倒大,对着我撒气!”
她摸了下嘴唇,手指上赫然一点猩红。
“平常婆婆妈妈,今天倒想起来做个男人了!把戏?我跟你玩把戏?你怎么敢在我面前作出这种姿态!”
又一道闷雷如群马奔袭而过。
噼里啪啦的雨滴打在门窗上,企图降息着屋内腾起的怒意。
钟离瑾挡住脸,既要忍受下腹骤然的疼痛,又要抵挡她的狂轰乱炸。
“你给我住手!”
“给你什么给你!我给你脸了!”温度随着骤雨下降,她甩了下长发,将钟离瑾从地上拉起来,赶出门,“滚出去冷静冷静吧你!”
钟离瑾忍着痛,弯腰靠在门上,用力拍门。
“这是我家!你凭什么赶我出门!张未鸢你给我开门!开门!”
下人们并没有真的走远,毕竟要护卫主家,而他们争吵的动静很大,尤其是钟离瑾的拍门声,一丝不落传进护卫的耳中,几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敢有别的动作。
门外,即使站在屋檐下,倾斜的雨仍然精准打在了钟离瑾身上,给他失去理智的头脑带来一丝冷静。
他喘着气,缓缓下蹲,斜靠着门。
门内,张未鸢堵着门,看着满地狼藉,钟离瑾也不再大呼小叫,渐渐也平息了怒火。
唇上和脖子上有他的咬痕,她摸着这些痕迹,还有身上被撕烂的寝衣,忽然感到一丝委屈。
她爹,她的师兄弟,哪个不是将她捧在手心上,呵护她关爱她,她远嫁此处,凭什么要受钟离瑾的粗暴。
缓缓坐到地上,抹了下眼睛。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扇门,躺了一夜。
雨下了半夜,天明时分,地上尽是水坑。
散乱的被褥,砸坏的首饰盒,热腾的早饭,通红的眼眶,无言的二人。
下人们不敢进来,皆候在门外。
半夜的风雨洗去糟污带回理智,钟离瑾垂头喝粥,目光轻瞟对面之人,搭在膝盖上的手早已将衣服捏皱。
她唇边的咬痕已经变黑,看得他一愣,“疼吗?”打破了沉静,他看着粥装不经意问。
“你闭嘴吧。虚伪。”她回呛道。
他尴尬搅动着勺子,虽然被她骂,但这反倒叫他安心。
他轻咳一声,“骑马吗?可以去采桑果。”
“不去。”
“下山,去镇子上?”
“不去。”
“练剑呢?”
张未鸢放下勺子,语调怪异,面上尽是不耐烦,“怎么,夫君这是在找台阶下呢?”
夫君二字语调升高,她平日里从未这么称呼过他。
钟离瑾偏头看着地面,根本没有脸面对。
他知道张未鸢性子里带着傲气,又是从未受过的委屈的人,昨夜自己的举动太过离谱,折了她的面和自尊,她心中自然有恼。
若是可以,他真想回到昨夜打醒自己。
他双手用力抓着膝盖,不论是夫妻也好,合作也好,他都不能与张未鸢闹开,必须要取得她的原谅。
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才能让她放下这件事。
张未鸢喝了几口粥就没心情了,她现在完全不想看见钟离瑾。
她知道钟离瑾这副姿态已经是后悔了,在想办法取得自己的原谅。
男人都是这么个贱样,她早在灵山派里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男人,怎么拿捏他们,她也自有方法。
现下自己虽恼,但也不能一味别扭,为了两家的好处,她还是决定给钟离瑾一个机会。
只是要他付出点无礼的代价。
咣当一声,勺子扔进碗中,她敛起表情,“我要栖枫。”
“什么?”
“听见了还问我。”
那把通体土红色的寒冰之剑,稳稳放在他的密室中,他钟爱此剑,鲜少将其示人。
“好剑就该放在太阳底下,藏起来算什么事。”
果然,钟离瑾面色纠结起来,即使他们是夫妻,但栖枫在自己手上,和成为张未鸢的佩剑,差别就大了。
她武功一般,若是出去随便被人劫了,这剑就要落到别人手里,那他会痛心死。
“栖枫,对你来说太长了。”
怒气又上心,“不想给就不想给!找什么借口!”她起身就走。
钟离瑾生怕再惹怒她,赶忙拉住,“我给你,我给你就是了,你别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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