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一天,向暖一早就电话轰炸周弋。
他前一天晚上打游戏到凌晨,苗岚青早晨出门时怎么也叫不醒他,偏偏向暖就有百般手段折磨他。
他接起电话,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
“我说祖宗你能不能消停哪怕一天。”
“帮我开个门,然后你就可以继续睡。”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
“你还指望我夸你?”
周弋是这样说着,然而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趿拉着步子去给向暖开门。
他门是打开了,可是不放人进去,仗着自己个子高,手撑在门把上,将向暖的路挡得结结实实。
“我说你,我妈刚走,你就跑我家来——”
“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向暖知道他又是故意找茬,懒得理他,灵活地从他手臂下钻了进去,头也不回地往周弋房间走。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回自己房间。
周弋毕竟竟腿长,三步两步就追上向暖,在她即将踏进他房间之前一把拎住她后衣领。
“谁跟你说,男生房间可以随便进的?”
向暖不屑地撇撇嘴,从他手上挣脱开来,说:“怎么?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了?”
倒也不怪向暖过分迟钝,长到这个年纪,再说不知道男女有别是不可能的。
可她和周弋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太过于熟悉,日常相处中真的会使她逐渐忘记性别之分,她好像从未把周弋当做一个男孩来看。
她对他也几乎没有秘密。
周弋嗤了声,放人进去了。
也不管她到底一大早怎么就兴致这么高,径自去了卫生间洗漱。
他洗漱完毕冲完凉擦着头发再回到房间时,却发现向暖已经坐在他地板上,她送他的乐高被拆开,零件散落了一地。
他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优哉游哉,说话前先笑一声:“合着这是给我买的,还是给你自己买的?”
向暖笑得讨巧:“你上次不是说了,可以一起拼嘛。”
“快来。”
周弋点了头,倒也没什么意见,也不着急去动手,拉开了书桌前的椅子,先坐下。
说起来,向暖这个“生日礼物”也算是有点离谱,也难怪他听到她折返去给他买礼物的时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江临市这边的习俗,过生日都是过农历生日,每年农历生日对应的阳历日子都不同。
周弋是农历八月,去年他的生日确实在暑假末尾,可今年他的生日却接近国庆,在九月底。
向暖将近提前了一个月把礼物送给他。
他拿到手的时候还挑挑眉问她:“把你爹生日都记错了,你可真行。”
她倒也不辩解:“提前送不行吗?”
他拖长了尾音,吊儿郎当的地说:“行,祖宗都发话了,怎么不行?”
……
周弋回过神来的时候,向暖的脸就杵在他眼前,他几乎可以看见她白皙脸颊两侧的细小绒毛。
他一时忘了换气,身子向后倾,警觉十分。
“你又干什么?”
向暖翕动着鼻子,而后又退回去,说:“你换了沐浴露了?”
“嗯,那瓶用完了。”
“难怪,我说你一进来我就闻到一股黄瓜味儿。”
周弋:“……”
她低下头去重新对付乐高,半晌周弋才有些犹豫地开口:“不好…闻么?”
“好闻啊”她仰起一张小脸,“就是太清爽了,和你周扒皮的形象不符。”
周弋:“……”
有了周弋加入拼乐高活动,进程就被推进得飞快。
向暖为周弋选了一辆跑车,看着最终的成品,成就感油然而生。
向暖拿着手机趴在地上各种找角度,周弋则坐在一旁,用着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瞥她。
她拍完回翻着相册,才发现有一张照片拍到了周弋的一截侧脸。
他鼻骨优越,整张脸轮廓分明,哪怕只是局部侧脸也让人划相册的手微微一顿。
啧,真帅。
向暖眼看着周弋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于是心安理得地将这张带着周弋侧脸的照片加入了收藏相册。
日子一晃而过,九月一日,江临市一中正式开学。
早上周弋来向暖家里吃早餐的时候,向暖家里还一阵鸡飞狗跳。
她在卫生间里洗漱,柴晶站在门外嚷嚷:“这丫头,怎么睡得这么死,闹钟怎么叫都叫不醒,你再磨叽一点,周弋都要被你连累迟到了。”
“上学第一天就迟到,给新老师印象多不好。”
“刷个牙还看手机?”
柴晶一旦叨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向暖刷着牙含糊不清地反驳:“我就看一下消息!”
柴晶又说她一句:“哎呀别说话了,快一点。”
等她坐到饭桌前咬面包的时候,周弋已经吃完了早餐。
向暖随手把手机放在桌上,书包拉链都没拉,就敞开着扔在脚边地上。
柴晶着急忙慌地站在向暖身后为她梳理头发,着急的时候手上力道控制不住,拽得向暖龇牙咧嘴的。
“妈!轻点轻点,头皮都要被你扯下来了。”
她不自觉挥舞着双手,注意力全在手上的吐司和头皮传来的镇痛上,丝毫没注意,自己将桌上的手机拨落了桌面,稳稳掉入了她敞开的书包里。
柴晶就要把她的头发梳成一个马尾,向暖已经能感受到头皮发疼了,从柴晶手里接下梳子,终于救回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不梳了不梳了妈,我自己随便绑一下好吧。”
她见时间确实紧张,最后拿起没吃完的半块吐司,抓起书包就在玄关处换鞋,身后周弋顺手就拿起桌上她还没来得及喝的牛奶跟在她身后。
向永彬这时候却喊着两人的名字。
“来,回头。”
向永彬举着相机,将弯腰叼着面包回头的向暖的懵懂,和身侧整装待发的周弋的悠然自得,都框进了相机里,永远定格。
“新学期第一天,纪念一下。”向永彬笑呵呵的。
“爸!”
“丑死了啊啊。”
向暖用跺脚来宣示气愤,然后先一步“噔噔噔“几步”下了楼。
周弋跟在身后,却在关门的一瞬间回头对陈永彬说:“叔叔,照片……”
“放心”向永彬俏皮地冲周弋眨眨眼
“老规矩,到时候叔叔拷到你u盘。”
“谢谢叔叔。”
门终于落下,周弋还没走到楼下,就听见一楼向暖气急败坏地喊他:“周弋!”
他照旧不慌乱,把牛奶塞进她手里,将自己的自行车赶了出来。
“不知道哪个熊孩子恶作剧,把我车胎扎了,我这怎么骑啊?”
周弋长腿支在地上,看了眼手表,说:“上来。”
向暖也知道快迟到了,没犹豫,坐上了周弋的车后座。
她一边咬着面包,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周弋:“应该来得及吧?”
周弋的声音扬在风里:“来得及。”
他们两人家离一中并不远,骑车也就15分钟左右的路程。
更不用提,周弋将车蹬得飞快,也就10分钟,两人稳稳抵达校门口。
此时正是上学高峰期,校门口人流量、车流量都不小。
向暖很自觉地从周弋车后座跳下来,咬着吸管跟着人流往门口走。
周弋骑在车上缓慢行进,向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校卡还在书包最里层,于是一只手举着没喝完的牛奶,一只手伸到后背书包里去探校卡。
她早上实在是匆忙,书包里东西也装得乱七八糟,怎么也摸不着校卡。
“那是周弋吧?那个女生是谁啊?”
“不知道,好像看见她坐着周弋的车来的呢。”
“哇~”
向暖面无表情地撇了撇嘴。
她高一跟周弋不同班,周弋所在的实验班的时间表跟平行班有所差异,早自习更早,所以她也没有跟周弋一起去上学的习惯。
因此她也就差点忘了,这个家伙在年级里貌似很有名气。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没有早自习(3)班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宋启文。
宋启文瘦瘦高高,精神气满满,很年轻,看起来也就20出头的年纪,据说这一届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
一中是高一结束后才文理分科。
但江临市传统一向是重理轻文,整个一中一个年级20个班级,每一届的文科班大概不超过5个。
所以如果一个班级选择读文科的人比较多那么这个班就会原地解散,选择读理科的同学就随机被分配到其他缺人的理科班。
向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分配到据说是平行班里成绩最好的(3)班。
(3)班是平行班里成绩最好的班级,读文科的同学少之又少居然只有4个。
所以算上向暖和周弋,被分到(3)班的新同学也就只有4个人。
宋启文照例是说一些新学期新气象,文理分科后要进入学习的新阶段之类的车轱辘话 ,说完之后,让他们四个新来的同学来讲台前自我介绍。
四个人面无表情地走上讲台站成一排。
周弋第一个自我介绍,他只是往前站一步。
向暖就依稀听见台下有人在讨论为什么周弋会从实验班转到他们班来。
周弋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陈忆棉下意识喊他。
他将最后一笔斜钩写得遒劲锋利,抬眼疑惑地看向向暖。
向暖小声说:“把我名字也写了呗。”
“你字写得好。”
周弋冷笑一声,还是照做了。
他的自我介绍跟他本人风格也很匹配,简短得不能再简短但耐不住底下细碎的讨论声就是停不下来。
名字周弋帮她写好了,于是向暖站出来打算第二个自我介绍。
她向前走一步,左脚却不小心踩到旁边女生的鞋带,右脚抬起的时候被绊了一跤,整个人就朝着讲台下扑下去,向暖下意识喊:“周弋 救命。”
向暖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绝望地等待着头磕到讲台或者屁股摔开花的痛感来袭。
却没想到,自己扑下去,摇晃着身体最终却只是结结实实地下了一个台阶,在讲台台阶下的平地上站得那叫一个稳稳当当。
她睁开眼,发现周弋不知什么时候蹿到她身旁,手还拉着她的小臂。
嗯,周弋以一个冲刺跑的姿势,拉住了稳稳站在了平地上的她的小臂。
全班爆发出一阵哄笑。
向暖:“……”
周弋:“……”
到底宋启文是个年轻老师,向暖清晰看到,他绷着一张很想笑的脸,努力收着嘴角,然后朝大家招手:“差不多行了啊。”
又招呼向暖:“来,向暖,上讲台说。”
“上讲台”三个字,又成功戳中了同学们的笑点,最后向暖憋红了一张脸,以光速结束了自己的自我介绍。
他们新转入(3)班的四个人暂时就坐在教室第二大组最后一排的四个座位,周弋坐在靠走廊,向暖就坐在他旁边。
今天第一二节课就是宋启文的数学课,他喊课代表去他办公室把期末考试答题卡拿下来发了。
他刚一离开教室,教室立刻变得闹哄哄的。
一个暑假没见,同学们显然有一肚子的话急需互相消化。
向暖正对这带着一点生疏的热闹氛围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坐在周弋前面的男生却转了身过来,跟周弋搭话。
他瘦竹竿一样的个头,留着寸头,回头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白牙,倒是显得分外亲切和热络。
“你好你好,我叫纪松,是咱们班班长,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啊。”
“嗯,周弋。”
周弋反应淡淡,只点点头。
纪松招呼打完了,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八卦,笑得也有点贼兮兮的,双手交叠搭在椅背上,忽地凑近,压低声音说:“话说哥们,你怎么就从实验班转下来了?”
“实验班是不是特变态?”
“还行。”
周弋始终惜字如金。
“我听说实验班晚自习要上到晚上十点半,真的假的?”
“嗯,每周都有考试。”
“我靠,这么变态的吗,还好我没考上。”
纪松笑得轻松,似乎觉得关切班里新转来的大神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于是又侧过脸朝陈忆棉说:“新同学,你跟周弋认识啊?看起来很熟啊。”
“你不是19班的吗?”
“发小,我俩从小就认识。”
“青梅竹马啊?”纪松笑着打趣道。
向暖点点头,她倒是习惯了这样的流程,每次别人问她跟周弋是什么关系时,得到答案之后用着像纪松这样带点调侃又带点歆羡的语气说着这句话。
纪松还想再问什么,奈何宋启文拿着三角尺走进了教室。
“知道你们还有很多话想聊,留在下课聊OK?”
纪松朝着两人又笑了笑,转过了身子。
新学期第一节数学课,评讲上学期期末考试的试卷。
答题卡刚发到陈忆棉手上,她就把答题卡折了起来,压在课本下。
很显然她对自己惨不忍睹的答题卡也没什么怜悯之心。
她用手肘戳戳周弋,小声说:“试卷借我看一下呗,我没带。”
周弋扬扬眉,语气揶揄:“又要我救命?”
向暖在桌底下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
随即手撑脸对他扬起一个死亡微笑。
“快借我看看。”
周弋随手把桌面的答题卡推了半张过来。
向暖:“我要看试卷啊,谁要看你的答题卡。”
上学期期末据说学校的读卡器坏了,试卷全部是老师手改,此刻,周弋的试卷上总分那一栏就清清楚楚写着“148”。
整张试卷,除了最后一道大题被老师用红笔画了一个圆圈之外,和周弋的字体很一致的,全都是潇洒的红色大对勾。
“我试卷也扔了。”
向暖朝他翻个白眼,把他碍眼的答题卡又推了回去。
周弋朝她扬扬眉:“没试卷,标准答案也能凑合看看。”
“你,要脸否?”
向暖朝他做出了一个友好的手势。
正说着,前排的纪松也不知道是听了几句,忽地长手一伸,丢下来一张试卷,回过头说:“我刚好有一张多的,借你们一张吧。”
“谢谢啊。”向暖小声说道。
也许是这一来一回动静确实有点大,正在讲台上拿着试卷跳着选择题讲解的宋启文注意到了这个角落,目光落下来,说:“不要讲话了啊。”
向暖乖乖噤声。
她虽然成绩不算优异,可倒也不是那种就爱跟老师对着来的叛逆小孩,被老师提醒以后,她就乖乖看着试卷听讲,不再开口。
周弋这种水平当然是不用听老师讲解试卷的。
他仗着坐在最后一排,把座位往后挪了挪直接靠着墙,坐姿突出随意,长腿大喇喇地伸长了,摊开一本奥赛试题,转着笔开始思考。
跟班级里大多数同学不一样,周弋的桌面上并没有堆成小山一样的一摞书,他的书全放在桌肚以及脚下的透明书箱里,整个桌面除了一张答题卡一本试题,就是他手里正转动着的一只黑笔。
向暖注意到这一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书桌。
右上角一摞书差点比她的头还高了,除了课本还有很多崭新的甚至连名字都没写一个的教辅资料,什么王后雄、必刷题、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她不仅爱买还喜欢买一整套,全部都摆在桌面最底层,暴露她不学无术的现状。
她从鼓鼓囊囊的笔袋里拿笔的手一顿,颇有些羞愧地眨了眨眼。
身旁人明明视线一直在奥赛题上,但不知为何,就像是有读心术一般,轻飘飘来一句:“放心,我不嘲笑你‘差生文具多’。”
向暖:“……”
这跟嘲笑又有什么分别...
向暖拿出红笔来,把文具袋拉链拉出了拉手榴弹引线的气势,闭着嘴含糊不清却又恶狠狠地说:“你别老跟我讲话!等下老师点我名了。”
周弋耸耸肩,轻轻一哂,没搭理。
向暖一开始还跟着宋启文的节奏,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讲到最后一道填空题的时候,她还颇为兴奋地在试卷题号前画了一个对勾:“哦~其实也不难啊。”
周弋用气音笑了声,收到向暖瞪他的眼神后,他又清了清嗓子,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朝着向暖笑了笑。
“你继续。”
得到知识灌溉正发着芽的向暖好脾气地不跟他计较。
可再往下听几道题,等宋启文一笔带过第二道大题时,向暖却感觉刚刚自以为抓到知识了而形成的那种亢奋感,都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她身体溜走了。
她打着呵欠,一个接一个,思绪从不知道为什么这条直线的斜率是k/1,而想到了昨天晚上她看的漫画其中一画的分镜真的很有巧思。
她思绪越走越远,不知怎么,慢慢的,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在想着些什么,意识像幽灵一样在她脑袋里四处游荡。
她下意识用手撑着脑袋,可意识涣散的同时,头又重重地从手上滑下去,然后短暂清醒,紧接着又开始意识模糊。
周弋注意到身旁人没了动静的时候,陈忆棉已经在桌上趴下了,她握着红笔无意识地戳着试卷,在试卷上洇散开一小块红色墨迹。
周弋皱着眉先笑了,正准备喊她,台上宋启文忽然提高了音量。
“有些同学开学第一节课就没精神啊,醒醒了啊都。”
他说“醒醒”的时候,手支着三角板磕了磕讲台,发出不小的声响,吓得向暖一个激灵弹起来。
她一张脸涨红了,感受着前排同学投来的注目礼,没好意思抬头。
还好宋启文并不打算深究,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讲题。
向暖松口气。
周弋十分自然从向暖椅背后挂的书包里拿出了她的水杯放在她桌上:“喝点水醒醒神。”
“我刚准备叫你,你就被班头看见了。”
向暖刚从困倦中惊醒,一时也没有追究周弋责任的意思,只木木地点点头:“知道了。”
也算是虚惊一场。
接下来的讲解,向暖倒是专注力大大提高,她不再犯困,跟着宋启文的思路边听边写。
只是临下课的最后五分钟,专注力提前下班,她忽然有些坚持不住了。
她看着黑板旁挂着的时钟,秒针一圈圈转着,忽然觉得这最后五分钟无比漫长。
“叮”一声的短信声响起的时候,向暖条件反射一般浑身立起了汗毛,心底直喊卧槽。
什么玩意?!
她很清楚地听到,短信声是从她的书包里发出的,尽管她实在是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失手把手机带到学校来的。
说是“不小心”带来的老师也不会信吧...
江临市一中是封闭式管理,学校管理很严格。
学生可以住宿可以走读,但是严禁学生带手机等电子设备到学校来。
向暖看着讲台上的宋启文停下了写板书的动作,能将人一眼看穿的视线扫下来的时候,向暖体会到了什么叫“大难临头”的滋味。
这种感觉真的很窒息。
她刚因为上课讲话、打瞌睡被宋启文提醒好几次,这次则直接被抓包带手机到学校来,她想安稳地度过开学适应期,让柴晶放下心来的愿望看来是奢望了。
……
开学第一天洋相都让她出尽了...
宋启文的脸色也很难看,手撑在讲台上,眯了眯眼,冷声说:“谁的手机,自己站起来。”
陈忆棉不敢不承认,心底数了三秒后她带着赴死的心缓慢地起身,屁股刚离开椅子,还没站直,身旁却“桄榔”一声响,站起一道颀长身影。
周弋站得笔直:“老师,是我的。”
“早上没注意,不小心带过来了。”
底下同学们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年级第一的好学生周弋主动承认错误的缘故,宋启文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点点头说:“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手机也带过来。”
周弋点点头应了声“好”。
他刚坐稳,向暖也刚凑过去一颗小脑袋想由衷地对他表示感谢时。
“叠个千纸鹤,再寄个红飘带~”
洪亮的女音的声音伴随着背景音乐敲锣打鼓的从手机中唱出。
“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叮铃铃铃铃——”
在刺耳的长达半分钟的下课铃声中,向暖的手机也持续唱了半分钟。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
救命...
两种声音响彻在高二(3)班教室,互为不和谐且怪异的伴奏。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班哄堂大笑的同时,前排笑得直不起腰的纪松转过头来,朝周弋比了个大拇指,高声说着:“兄弟,看不出来你口味挺独特啊。”
周弋:“……”
手机真正的主人此时已经在想等会上吊的绳子该用什么颜色的了。
在周弋冷得仿佛可以立刻把向暖碎尸万段的眼神中,慌里慌张的向暖终于摸到了手机按下了挂断键,《好运来》的余音却好像还飘荡在整座高二(3)班教室。
向暖朝着周弋扬起一个堪称是哭的笑。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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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弋倒没有因为向暖一首《好运来》损毁他在新同学面前的形象就反悔,还是拿着向暖的手机去了办公室。
只是向暖把手机递给他的时候没立刻收回手,毕竟带手机来学校是违反重大校规,让周弋替她背锅,她还是挺良心不安的。
“要不……还是我去承认错误吧。”
周弋稍稍一使力,就把手机夺了过来,他捏着手机吊儿郎当地拍了拍手掌。
“得了吧,你这又是睡觉又是带手机,你是想开学第一天就被叫家长,依柴姨的脾气,你……”
向暖立刻不挣扎了,猛地朝周弋鞠了一躬。
“谢谢你,好兄弟。”
“这一个星期,你叫我往东我就不往东,你叫我往西我就绝不……”
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不对劲,忽地哽住。
周弋哂笑一声,用手机轻轻敲了敲陈忆棉的脑袋:“话都说不清楚。”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叫声爹,我也不算白替你背锅。”
“爹,您慢走。”
向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周弋:“……”
他一脸黑线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实验班就在(3)班这一层的尽头。
此时下课十分钟,又是刚上完开学的第一节课,几乎一大半的学生都往外涌,在走廊里谈笑,男生们你推我搡。
周弋刚出班门,就被几个男生拦住,拉着他说说笑笑,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刚刚的场面过于好笑,《好运来》的事迹已经传开了,向暖隐隐约约听到周弋被人架住调侃后,懒懒说了句:“滚蛋。”
“新同学,挺幽默啊你。”
向暖正看着,听到纪松的声音,回过头来。
看样子纪松刚从外面跑进教室,气息还不太平稳,他大喇喇坐在周弋的座位上,一边喝水一边以欣赏的目光看着周弋上课做的奥赛题。
大概好学生之间就是有这种惺惺相惜的特殊情感吧。
向暖:“还行吧。”
纪松:“你跟周弋认识这么久,是不是挺了解他的啊?”
“算是吧。”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不知为何,向暖隐隐感觉到,在纪松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教室里附近几排还坐在座位上的同学都慢慢转过头来看向她,显然是都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她倒也能理解,毕竟常居年级大榜第一的优等生成了自己同班同学,大神总是自带光环,难免他们会对周弋有点好奇。
她温吞出声:“他吧,自大,爱学习,自制力很好,但平时也爱玩游戏打篮球,不过他做事有规划,看似吊儿郎当的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但其实什么都井井有条的。”
“不过——他不喜欢别人坐他座位。”
向暖刚说完,纪松就像弹簧一样从周弋座位上弹了起来。
他运动神经好倒无所谓,只是不小心和刚打完水从后门走进来的女生撞了个结结实实。
女生杯盖没盖牢,泼了半杯水在两人身上。
纪松:“哎呀,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啊。”
女生没太在意,只是笑着说:“班长,别老咋咋呼呼的,知道你身手矫捷反应快。”
纪松憨厚地笑了声,又道了一声歉。
向暖递过去一包抽纸给两人擦手。
向暖收回手的时候,让纪松注意到她桌面上的试卷,他凑过去瞅了眼,毫不顾忌地笑了声。
她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有些窘迫:“上课犯迷糊睡着了,没注意,把你试卷画得乱七八糟的。”
“多大点儿事,反正这卷子讲完也没用了。”
“不过——”纪松歪歪脑袋,“你这画的,是班任吗?”
向暖下意识用手遮住草稿纸。
“啊,是。”
“画得挺好啊,再给我看看。”
向暖在小学初中的时候倒是上过画画的兴趣班,后来她渐渐长大,柴晶察觉出她对画画的过分热爱后很警觉地以高中学业为重为理由断绝了她想继续上绘画课的念头。
她好歹算是系统学过一些基础,在周弋面前也总是大言不惭自己是冉冉的新星。
但要把自己随手在课堂上画的简笔q版人物给新同学看,她第一反应还是有些抗拒。
纪松显然没注意到她的纠结,大大咧咧伸出手:“看看。”
向暖这才慢慢松开手,纪松从她桌面拿起草稿纸。
“哟,人才啊,这画班任画得惟妙惟肖的。”
泼了水的女生也凑过去看,惊喜地看向向暖:“好看诶。”
前排几个同学听见动静了,转过脑袋来问纪松:“看什么呢,班长?”
“向暖的画。”
于是真又有几个人凑过来,向暖和纪松瞬间被包围了。
“哇,画得好耶,好厉害,你学过画画吗?”
“嗯,学过一点。”
“厉害厉害。”
“就是感觉这个班任太可爱了点。”
“就是就是,简直是美化形象哈哈哈哈。”
……
周弋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纪松站在自己的座位旁,跟向暖一起被几个同学团团围住,不知道说起什么,向暖脸上泛着点温柔的笑意,她眼眸泛着光彩,像是很开心。
周弋无端皱起了眉。
他想起刚刚在办公室里,宋启文跟他的谈话。
宋启文拿了他的手机,轻戳屏幕,锁屏是一张卡通壁纸,粉色的背景。
宋启文意有所指地笑笑:“这壁纸还挺少女心,你喜欢粉色啊?”
周弋面不改色:“还行。”
“行,说说吧,怎么把手机带到学校来了,还这么光明正大不关静音?”
“意外,早上太匆忙了,没发现顺到书包去了。”
“那手机就先放我这,放学了来我这领,下不为例。”
“好,谢谢老师。”
周弋微微鞠躬就要离开,又被宋启文喊住。
宋启文翘着腿,把手机放进抽屉里,一边慢悠悠说道:“我也了解了一下,你跟向暖从小就认识是吧?”
“嗯,父母是好朋友。”
“感情挺好吧?”
周弋并不喜欢这样被动着被人试探的感觉,冷静地望向宋启文,说:“老师想说什么?”
“啊,没什么,你们毕竟是新同学,我了解了解情况。”
宋启文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成绩单,手指顺着名单往下滑:“你呢,是实验班的尖子生,常年年级第一,这个向暖呢——”
这个“呢”说完宋启文便一直在滑动屏幕,场面又好笑又尴尬。
几乎滑到名单末尾的位置,宋启文终于找到了向暖的名字,淡淡说:“向暖,之前在(19)班,上次期末考试是班上第45名。”
“你们关系这么好,你应该也偶尔会教教她吧?”
“嗯,她就是理解得比较慢而已。”
“当然,当然。”
宋启文笑着,镜片后的眼睛的笑意里总感觉别有深意。
“能考上江临市一中的都是好苗子,这我不否认。”
“行了,你回教室吧,马上上课了。”
周弋点点头,步伐刚抬起来。
宋启文喝了一口双层透明水杯里的茶水,淡淡说:“现在座位是暂时的,不会让你们一直坐在最后一排的。”
“对了”宋启文轻飘飘瞥了一眼周弋,“我们班编座位的原则一般是男生跟男生同桌,女生跟女生同桌。”
“倒也不是别的,毕竟你们现在这个年纪,对异性有好奇也是正常的现象,但是影响到学习就不好了,毕竟你们时间也紧张。”
周弋依旧面无表情:“知道了。”
……
他倒是能听懂宋启文的暗示,无非是在担心他早恋。
但是,担心他跟...向暖早恋?
他6岁时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此后10年的人生里,他们都在对方的人生里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又一笔。
他们如果有这个心思,根本就不缺契机,也不会等到高中才春心萌动。
他们都见证过对方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刻,想要萌生出爱意,也许没有宋启文想得那么容易。
周弋想到这,摇着头笑了笑。
但这些,无法解释,为什么他看到纪松和向暖被众人围住时,他心中萌发出一些不可描述不可捕捉的烦躁感。
像极了他陪着向暖去签售会时听着她还要返回会场时的那种感觉。
他皱着眉,走近几人,手拢在嘴边轻轻咳了几声,又拉着自己的椅子,拖拉着,发出尖锐的噪声。
“快上课了。”他冷冷说。
果然不喜欢别人待在他座位上。
纪松了然地朝向暖做了个眼神,她因此笑了声。
周弋看着两人一来一回,仿佛他不过离开10分钟,向暖和纪松就有了专属他们两人的暗号。
周弋垂下眼睫,没注意到自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纪松:“散了散了,快上课了。”
几个同学乌泱泱回到座位上,纪松也回到周弋前面的座位上。
上课铃声响了,纪松拿起笔在手上转着,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去,先对上周弋冷冷的神情。
纪松微微一愣,侧着身,手挡在嘴边,用口型问向暖:“他——是有洁癖吗?”
向暖当然看懂了纪松口中的“他”是指周弋。
她笑得弯弯眼:“没有啊。”
明明上节课还不屑于听老师讲解试卷的周弋,却在此刻,“啪”一声把笔摔在桌上,将向暖的试卷拉过来半张。
他面无表情:“上课了。”
“宋老师不喜欢有人在课堂上讲话。”
宋启文走进了教室,开讲之前先宣布:“那个周弋啊,你这节课就站着听啊。”
“这是纪律问题。”
周弋倒是没什么意见,回答着“知道了”就抱着习题册站了起来。
倒是向暖听完老师的安排后,猛地抬头看向周弋。
让周弋替她背锅已经良心不安了,还让他在开学第一天在全班新同学的面上站着听一整节课,她只会觉得如坐针毡。
她把头埋在桌上的一摞书后,望着他问:“你没事吗?”
周弋垂下眼睫扫她一眼,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好像总是这样,平日里偶尔面目可憎的周弋,每每在这种危急关头,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又丝毫不计较地给予她最大的援助。
向暖并不是能坦然并且毫不在乎地接受他人善意的人。
就在宋启文在黑板上画辅助线准备讲解几何证明题时,她也“唰”的一下站起来,拿起一张薄薄的试卷,站在周弋身侧。
周弋瞥她一眼,有些不解:“你干嘛?”
向暖直视前方,颇有些大义凛然的意味。
我好帅。
“是我的手机啊,该罚站的是我,我陪你站。”她侧身小声说。
“不需要。”
周弋嘴上这样说,嘴角却不自觉勾了勾。
画好辅助线的宋启文一转身,一眼就瞥见教室最后一排直直站着的两人,他也笑笑:“向暖你怎么了?”
向暖:“老师,我还有点犯困,站着听讲注意力比较集中。”
宋启文顿了顿,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笑渐渐收起来,又重新扬起。
“行。”
“还有犯困的都可以站起来听,要是怕挡着后面的同学可以站在过道里,咱们继续。”
夏天天气热,教室里虽然开着空调,但关久了气味不好闻,后门敞开着,上午9点钟的太阳从后门斜斜打入,周弋余光里的视线忽地明亮起来。
他侧过脸去看,看见光照在向暖的侧脸上,有细小的微尘在她头顶跳跃起舞,她的长睫毛在光的作用下,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还在轻轻扇动着。
像一把小扇子。
也在周弋的心间轻轻扇动着,他随意耷下来靠着裤缝的指尖,也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很微妙的感觉。
他意识回体,像被吓了一跳一样着急移开视线。
向暖却在此刻,毫无预兆地仰起一张脸看向他。
“怎么样,我够义气吧?”
她朝他俏皮地眨眨眼,邀功一般。
周弋敛目低眉,淡淡答:“嗯,挺义气的。”
陈忆棉朝他撇撇嘴,却又笑起来。
甜甜的青梅竹马就是好磕
包甜的老铁们,存稿也有,新文第一章先放一万字吧哈哈,大家看的开心哦,我要去睡觉了,凌晨1点才码完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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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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