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荆郗还是第一个起床的,不过昨天晚上他却没有听见哭泣声。
简直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惊吓。
荆郗盯着头上的床板看了几分钟,良久才起身,脚刚触到地面,就发现了一些水渍在地上。
怎么?真的住厕所里面?还有就是,到底是谁在哭呢?
荆郗抬头,看到水渍在楼梯上面也有,一直蔓延,一路从他头顶上的床铺到厕所里面。
断断续续的,还有一部分在柜子上面。不多,一点点,不明显。
要不是清晨的光透过玻璃门照过来,刚刚好照到柜子上面,还看不清。
荆郗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脚踩在鞋子上面,冰冰凉凉的,不舒服。
“!”荆郗站起身来,一回头,就看见了一把刀直愣愣地插在枕头旁边的被褥里面。
只差不到一厘米就要碰到扶醉年的脸了。
荆郗玩心大起,主打一个不是自己,就嘲笑别人。
于是荆郗屏住呼吸,抬起手来,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了一张纸盖在自己的手掌心里面。
这才是荆郗平常触碰别人时的样子,一定要拿东西隔开,除非是触碰非常亲近的人。
然后,荆郗的手往下伸,另一只手托着纸,作势要拍到扶醉年的脸上面,把扶醉年惊醒。
按照荆郗的剧本,扶醉年会在他碰到脸的时候,一把弹起来,那张脸直接撞到刀锋上面,最后破相。
但是荆郗的手还没有碰到扶醉年的脸,手腕就被扶醉年一把攥住。
扶醉年声音里面带着浓浓的困意,混合成了一种慵懒的意味,低沉地开口道:“干什么呢?大贵人……”
声音就像是带着勾子,勾得荆郗脸一红。
荆郗手倏然一收,没收动,有些莫名其妙地羞赧道:“放手!”
扶醉年睁开眼睛,眼里面还带着血丝,“我们大贵人想要搞什么鬼?”
“没搞什么。”荆郗情绪冷了下来,一把把那把刀拔了出来,“普通的菜刀,杀伤力不强,还没有开刃……”
扶醉年也起身了,随手把一旁搭在床边的校服披在身上,准备起床。荆郗一边闪到一旁,一边摸着刀背,细细地在阳光下打量着刀,时不时还要嘟囔一句:“还行,像是食堂的,有点油渍……”
扶醉年走了下来,在踩到地面时,荆郗把一双拖鞋踢到了扶醉年的脚下,“过来 。”
说着,握着刀柄,用刀尖对着扶醉年的胸膛,刚刚好,扶醉年这个时候往前走了一步,抵着刀尖。
荆郗慌了神,收了一下手,“你什么?”然后把刀尖换成刀柄对着扶醉年。
扶醉年笑得肆意道:“怎么了,怕什么?”
荆郗后退,想了一下,把刀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面,蹲下身去看那些水渍,想要岔开话题,“看起来就是一个人,滴着水,走到这里,把刀插在床头……”
“什么床头?”庄云天从上铺艰难的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大亮了。
庄义薄倒是反应迅速,一下就起来了,看到了桌上的菜刀,呆滞了片刻,“这……你们这是要偷偷噶了我们?”
荆郗解释道:“这是从扶醉年床头拔出来的,看来恶作剧应验了。”
庄云天一听这话清醒了,“啊?就应验了?那个‘鬼’这么有效率?”
荆郗转头看了一眼祝安的床位,还在睡觉,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面,就像是特意把自己的脸藏起来,和昨天早上荆郗看到的睡觉状态完全不一样。
“他,叫起来吗?”荆郗指着祝安,用口型问其他三个人。
庄义薄往玻璃门那边走了两步,声音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外露,“我去洗漱。”
庄云天紧跟庄义薄的步伐,“我也去洗漱,你们加油!”
荆郗也跟在后面,“我去上厕所……”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扶醉年隔着袖子拉住了手腕。
“?”荆郗愣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再次快速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脸上表情慌张不似作伪,走到玻璃门边,幸好庄义薄已经开好了门,荆郗可以直接进去,“我真的很急!”
扶醉年手虚虚的抓握了两下,难得看见荆郗做出这副样子,结果是因为不想叫醒一个NPC。
就算人家很有可能是凶手,也不至于吧,总不能一拍就暴起,拿刀刺向他们吧。
所以扶醉年直接走了过去,喊了一句:“起床!有鬼啊!”
下一秒,祝安从被子里面跳了出来,被子散落一地,人已经扒在床架子上面,瑟瑟发抖,嘴唇发白,抖得床架子都不记得自己还是一个拥有稳定性的架子。
扶醉年弯腰捡起被子,刚想要放回祝安床上,就感觉手里面被子的分量不对劲。
明显比他们床上的空调被重了不少,就像是,里面塞了砖块一样,格外有分量。
不仅如此,被子摸起来还有点湿漉漉的,扶醉年好奇的捏了一下,好家伙立马感觉到手掌心里面被水一样的东西濡湿了。
祝安看扶醉年拎着自己的被子,立马就放开了床架子,恢复正常把被子扯了过来:“谢谢啊。”
扶醉年把手掌蜷了起来,笑嘻嘻道:“我去和荆郗上厕所啦!”
祝安不解,“什么厕所一定要两个人一起上?”
走到厕所里面,扶醉年笑得眯起来了眼睛,完全没有注意到荆郗慌里慌张的回身似乎挡着了什么。
“祝安很有问题!”扶醉年刚把自己的论断下了下来,就注意到了荆郗的表情,眼神一变,“挡什么!”
门外,庄云天就差把人都贴在门上,替这扇门成为这扇门,好听清楚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庄义薄看不得自己弟弟这副模样,抬手就拎着庄云天的领子试图把庄云天拎开。
再故作不小心的没拎动,自己的耳朵也凑了上去。
“没什么。”荆郗冷淡:“就算有什么,也是之后再告诉你。”
扶醉年颇为神经质的凑上去,几乎要贴到荆郗的额头,声音压得极低:“你是不是知道TA是谁了?”
荆郗翻了一个白眼,“不确定,要验证一下先。”
说罢,荆郗背手拉开了厕所的门。
庄云天躲避不及,一头扎进了庄义薄的怀里面,“啊!他们怎么突然开门啦!我还什么都没有听见呢!”
庄义薄咳了一声,带着庄云天逃离了现场的尴尬。
借着荆郗的遮掩,扶醉年冲着荆郗张开了自己的手掌心,是刚刚捏了被子的手。
荆郗定睛一看,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扶醉年手掌心里面是血迹。
“你从哪里弄的?”荆郗眼底一晃而过担忧,又很快掩藏进眼底。
扶醉年继续用着刻意压低的声,整个头都凑到荆郗耳边:“祝安的被子。”
荆郗松开了握着门把手的手,转而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喃喃自语道:“那……这总不能是把尸体藏在了被子里面,刚刚都掀被子了,肯定也没有……”
扶醉年也质疑了起来:“是啊,就算是藏进被子里面,估计也已经过了很久了,不应该会滴血。”
荆郗耸了耸肩,“可能在游戏里面,和现实不一样吧。”
扶醉年迟疑:“先不要着急下论断,反正还有时间,确定了答案之后在提交给总机器人。”
荆郗愣了一下,立即在意识里面问思雅:“在哪里提交答案来着?”
沉寂了许久的思雅开口,还是熟悉的机械女声:“宿舍楼门口的板子上面,按顺序写就行。”
荆郗重新推开了门,走了出去:“行了,去找找线索吧。”
扶醉年紧随其后:“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荆郗回头,恰好阳光照到了他的脸上,让他整张脸都沐浴在阳光下面。
阳光在他脸上,似乎是想要分割出阴影与光明,又无从下手。
“柜子吧,我好像是从哪里听见的哭声。”
一共八个柜子,其中有两个上了锁。
荆郗不打算现在就打开,蹲下身,伸手拉开了最下面的柜子。
灰尘和几本书一起扑面而来。
荆郗被呛得后退了一下,只能用手捂住口鼻,又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了一张纸,裹在另一只手上,伸手进去,把所有书都拉了出来。
祝安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按照这个小世界里面的时间,应该是星期天,还在假期时间。
庄云天从门口探出来一个头,“祝安去找熟识的人玩了好像,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荆郗还蹲在地上,手里面挑挑拣拣看着地上的书本,没两下手里面的纸就已经脏了。
扶醉年双手环胸,时不时把头撇向另一半呼吸一下,解释道:“找线索,我要不看看床底下?”
“都可以。”荆郗声音闷闷地,“你看床头有没有纸,给我再拿一张。”
把手掌心里面已经脏兮兮,不成纸样的纸团了团,头也没回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面,手继续抬着,直到扶醉年把一张新纸放进了手掌心里面。
翻着书本,都是一些琐碎的课本,语文,数学,英语,都是一些旧课本,很奇怪。
荆郗蹙眉,蹲着身子往旁边又挪了一格,打开了另一个柜子。
又是一阵灰尘。
“哎呀,得了吧,我来翻吧,大贵人。”扶醉年看不下去了,荆郗全程捂着脸,恨不得把人都埋进纸巾里面。
荆郗也不扭捏,直接起身,一边咳,一边后退,把位置让给了扶醉年。
“云天,外面有什么吗?”荆郗问。
庄云天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沿走廊开宝藏箱的庄义薄,“好像没有,我去找祝安搭话,套套话。”
荆郗点了点头,转头就看向了祝安的床,看起来很正常。
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空调被。
荆郗伸手就直接摸上了祝安的被子,感觉被子硬硌硌的,就像是,缝了什么在里面。
荆郗抖了一下,立马看了一眼宿舍门口,“你找到了什么没?”
扶醉年身姿挺拔,人高马大的蹲在柜子前有点委屈他的身高了。
扶醉年倒是不嫌弃那些灰尘,手还在里面翻来翻去,“都是课本,还有一个……嗯……挺大的杯子。”
荆郗叹了一口气,暂时也看不出来被子里面有什么:“……算了,我来看一眼。”
扶醉年连忙抬起手肘,阻挡荆郗走过来的路,“别,脏兮兮的,等我收拾一下,然后去洗个手再……”
不等扶醉年说完,荆郗就打开了上面的柜子,还好,这一个里面没有那么大的灰尘。
扶醉年松了一口气,双手撑在背后,起身站立在荆郗身旁,低头看着荆郗素白的手指伸进了柜子里面。
这样白的手,扶醉年想,沾上血,可能会更好看。
“扶醉年,”荆郗拉长尾音:“快去洗手。”
扶醉年低笑一下,走过去洗手去了。
而荆郗松开了抵在柜子口的手,赫然对上了一双眼睛。
又大又亮,是标准的杏仁眼,眼睫毛也是长长的,衬得眼睛愈发漂亮。
荆郗空着的那只手竖起一根手指,抵在颜色偏淡,但是还是红润的唇边,“嘘。”
那双眼睛眨了眨,弯了弯。
“好。”女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响在柜子里面,很轻很轻,下一秒就要吹散在了柜门口。
“荆郗!阿郗!”扶醉年飞扑了过来,甩着手上的水,就飞到了荆郗的眼前。
荆郗“啧”了一声,关上了柜门,“别这么叫我,怪奇怪的。”
“好哦。”扶醉年低下头去,看着指尖的水滴在地板上面。
荆郗紧随其后的打开了另一个柜子。
“唔……”荆郗仔细看了一下柜子里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灰尘,毕竟里面只有一本本子。
于是荆郗拿了起来,逐字念道:“‘乙的日记本’,除了好朋友和好朋友的好朋友,其他人不许看,包括哥哥。”特意拿红色的笔圈画起来了。
扶醉年百无聊赖的看着荆郗顿住的手,“看嘛?”
荆郗摇了摇头,把日记本重新放回了柜子里面,开始复盘道:“现在的人物有祝安,乙,那个‘鬼’,还有,乙的好朋友。”
扶醉年也跟着复盘:“那你觉得TA是谁啊?”
荆郗突发奇想,一拍手心,“有没有一种可能,乙就是那个‘鬼’啊?”
扶醉年疑惑:“你这个猜想怎么来的?”之前的那个问题也不了了之了。
荆郗一边敲着手心,一边绕着扶醉年转了起来,解释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你看,按照一般规律,只要是出现了的人物一般就有名字,而现在就只剩下乙和‘鬼’没有名字不是!”
扶醉年接话道:“而且,不会出现没有用的人,这样出现在了这个世界里,那TA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用的,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荆郗惊喜的抬头,对上了扶醉年的眼睛。
两个人相视一笑。
“那就等今晚验证我的想法了。”
时间线拉回到荆郗一个人待在厕所里面的时候。
荆郗挽起袖子,手腕上的手链随着动作滑落,松松垮垮的勾在手腕上。
水流从指尖滑落,荆郗有一下没一下搓洗着指尖。
突然,手腕上的手链被拨动了一下。
荆郗看着镜子里面的眼神落下,看见了一张脸从水里面伸了出来,苍白没有血色的指尖拨弄着他的手链。
荆郗着实被吓了一跳,立马就把手从水流里面抽了出来。
“你……应该是一个好人。”那张脸的主人嘟囔了两句:“毕竟她看人从来没有看错过。”
荆郗摸不着头绪,呼吸声都顿住了,耳畔只剩下那个小女孩,或者说“鬼”的声音。
直到水流声渐停,门把手“咔哒”响了一下。
那个“鬼”扔下一句:“晚上,来找我。”
说着,拧上了水龙头,消失在了水池里面。
扶醉年走了进来。
再次入夜。
庄云天郁闷的爬在走廊栏杆上面,趁着祝安在里面洗澡,嘟着嘴道:“哥!我什么都没有套出来,就只知道他好像有一个妹妹,叫‘乙’好像奇奇怪怪的名字。”
庄义薄摸着庄云天的脑袋,揉着庄云天的头发,安慰:“好了好了,没事你已经很棒了。”
荆郗猛的回头,本来因为和扶醉年有一搭没一搭讲着闲话而黯淡下去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云天!你刚刚说谁?”
庄云天不解,“乙啊?怎么了?”
厕所门一动,里面的水声停了下来。
荆郗敏锐的察觉到那里面的人想要出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果不其然,祝安裹挟着一身湿热的水汽出来了。
脸上表情笑嘻嘻的:“你们说什么呢?我好像听见了我青梅竹马的名字。”
“???”荆郗和扶醉年质疑的眼神看向了庄云天。
庄义薄咳嗽了一声,从储物空间里面拿出来了一张纸条:“主要是,提示上面也是这样子写的……”
祝安浑不在意的解释:“没什么,确实是我青梅竹马,只不过比我小几个月,高中怕同学误会,所以说是表妹。”
荆郗镇定下来,回头反问:“是吗?那她在哪里?”
祝安不自在的偏头:“她……请假回家治病了。”
声音里面带着难掩的失落。
荆郗哼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扶醉年像是知道荆郗想要干什么,在晚上熄灯的时候主动凑到了荆郗身旁,把荆郗扔给他,让他放好的面粉塞到了荆郗手里面。
“谢谢。”荆郗压低声音,解开了面粉袋子。
他并不奇怪扶醉年这么上道,毕竟昨天晚上就想让他撒了。
今天晚上没有哭声,但是有脚步声停留在了荆郗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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