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于世佳错愕一瞬,难以置信地摇头,嗓音染上哭腔:“不,不是。我是活人,活生生的人啊。”

洛淮时却了当地戳破她自以为的保护壳,叫她退无可退,“幻境中,我看见井底之下有人,她怀中抱紧三个孩子,惨死于井中。”

“那人便是你,于夫人。”洛淮时眼眸未离过她,波澜不惊,透着股渊寒冬日的冷意。

一刹那于世佳几乎崩溃,浑身无力瘫倒在地,强扯着沙哑的嗓子一遍遍质问他。

企图为自己辩解道:“不,不是我!道长,你好看看啊,我是人啊,怎么会死呢……我怎么会死呢?!”

她还未能将刘靖抚养长大,她怎么会死,她怎能先死呢?!

犹如一层重灰积落已久,致于她自己全然忘记原本样貌,而在此刻被人一袖子吹飞,徒留她慌不着地的紧紧捂住孱弱的身躯。

那日刘茂掐点到月中天,将三个孩子全抛入井底,赶巧不巧被本因思念成疾的于世佳撞见这档事,刘茂左忌右顾良久,确认无人之后,才故作若无其事摆摆手,只当溜达一圈归家。

于世佳不顾过多思虑,便贸然下井去寻那三娃娃,不料被人割断绳子,坠入深井。

洛淮时倏地将剑收入鞘中。

“半魂半体,成妖。那人应计策好的,污祭血唯忌妖才可发挥药效。”

旁边的宋执砚拧着眉头,心中五味杂陈,好好的一对被烂人拆散暂且不说,如今却是阴阳两隔,不伦不类。

宋执砚转头瞪了眼禽兽刘茂,若自己不是泉清宗弟子,定要将他暴打一顿,丢到孤城长街览貌告众,宣天恶罪。

刘茂被宋执砚的眼神吓得哆嗦一下,讪讪摸了摸颈侧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宋执砚拧眉渐深,心道若善恶不明,何以卫道护民,瞧他这副毫无悔恨之意,真是难解恨啊。

而另一边的于世佳全然颓废,低头垂脸,手猛地抓住野草,一点点收紧,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发抖的手背。

“死了,对……死了,早死了。”

心中的不甘涌上心头,无尽恨意快将她淹没之际。

刘靖忽然抱住于世佳,洛淮时方才的话尽数被他听了去,小孩子哪知道什么是生与死,在他的观念里无非就是分离,也仅限于此。

刘靖的手抓紧于世佳衣襟,将小脸蛋埋入她的肩头,于世佳怔住,因着她只感肩头一片湿热。

刘靖哭了,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我不想和娘亲分开。”

闻言于世佳抬起慎白颤抖的手抚摸他的发丝,心中有千言万语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于世佳能做的无非就是闭眼狠心离开,寻一处良地等死。

她这一生,恰似一株蒲公英。风起时便离了根,飘飘荡荡地,不知要落向何方。偶在污泥墙根潦草生根,未及舒展,忽而被下一阵春风携了去,落根于肥沃土壤。

本已打算此生扎根在地,护守这片天地,怎想终究是随风起,随风止,由不得自己。

半生寻归宿,佳人已陨葬。

于世佳抱紧怀中的人,顷刻她才开嗓唤了句他的名字:“靖儿……”

说罢两行清泪倏然滑落。

宋执砚见着这前景,突然不想继续看下去,转头瞥了眼洛淮时。他倒是一眼不眨地凝神看着他们,那眼神像淡漠里仅存的那点温柔,那面上却是清正凌冽,叫人捉摸不透。

这倒勾起宋执砚的好奇心,他煞有介事的想,洛淮时这人莫不是想他母亲了?

哈,怎么可能,他还是小孩啊?太逗了。

“真是感人,要不要吾全送尔等下去。”突兀的死声活气忽然传来,将宋执砚的神强拉了回来。

方才的悲恸瞬间即逝。

宋执砚立时环顾周遭,循声看去时便见那具婴尸本已僵死多时,青紫的身子竟猛地抽搐起来,扭曲起双膝。

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无头无脑地直挺挺立起。脖颈断处参差,空荡荡对着月光,让宋执砚颇觉它比先前更唬人了,夜风中充斥着婴尸的腥臭味,它在惨白月色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咯、咯”地笑了两声,许是它自阴曹地府来带有森冷的缘故,不禁让人汗毛竖立。

不等众人反应,婴尸就猛地狂奔冲向刘靖两人,像极了饿死鬼见到食物,还甚为夸张的笑起来。

“阴阳两隔不好受罢,来啊,将身躯献祭于吾,助吾获生,还尔良人,来啊!”

婴尸的喊声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高昂。

于世佳迅速一把推开刘靖,破喊道:“带他走!”

话音刚落婴尸就破钻入于世佳的腹中,伴随着“刺啦”的拆腹声,撕心裂肺的肝肠寸断的痛,绞肉炸开。

肉腹已被生生撕开成了血窟窿,掏抓,让她发出连连凄厉的惨叫,听得人肝胆俱裂,痛颤的嗓音飘散在死寂的夜色里。

连带心都被人攥住,她只感身骨发出阵阵的麻痛,像野犬兽同蚁虫般啃咬撕裂,若说先前于世佳未能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在此刻她全数都明白了。

于世佳彻底崩溃了。

瘫倒在潦草的石地,细密的冷珠挂满额头,贝齿紧紧咬住发白的下唇,她抬起还能见清的眸子,看向前面嚎哭的刘靖,温和一瞬,绝望地合上了眼说:“杀了我,一定要杀了我。”话音一落她就被婴尸占据了身体,行尸走肉般,颤嗦嗦的。

周围空气瞬间被压下,叫人喘不过气。片刻于世佳像鬼魔般,墨发披散飞扬,双瞳突出成赤色,原本白净的脸霎时间爬满裂痕,洛淮时眉心深深皱起,不等宋执砚就突然猛地拔剑出鞘,清寒利落的雪光剑气袭去。

强烈剑气眼看就要扑向忌妖,怎料被它身上忽然窜出一道黑烟抵消。

洛淮时凤眸猛然震动,顾不得他多想宋执砚旋即也持剑飞冲上去,与忌妖绞打在一起。

它周身弥漫浓郁的腐腥味,每一次靠近都能让宋执砚屏住呼吸,这味道太上头,烂肉血腥混杂着死鱼味,直冲宋执砚天灵盖,他巴不得撤脚躲得远远的。

天杀的,真叫人大头。

洛淮时没再有动作,而是去看那两人交手,不知是不是靠近井边,忌妖黑雾愈发强烈。

宋执砚手腕一转持长剑就直刺向忌妖,却被它轻而易举侧身躲掉,还颇为嘲讽的摊开双手。

“……”

宋执砚额角青筋一跳,这年头怎么连丑不拉几,恶臭满天的妖都敢嘲讽他宋执砚了,真当他是软柿子好拿捏?!

“小兔子!原剧情忌妖是怎么死的。”宋执砚咬着后槽牙,长剑猛地用力飞身掠向忌妖,“丑东西给我从于夫人身体里出来。”

忌妖往后仰首退步,宋执砚忽然乘胜追击,逼退忌妖,睡梦中的小兔子被突如其来的叫喊惊醒。

刚从系统空间离开,迎面而来的便是忌妖那隔着十里都能闻到的熏腥,它发懵了:【好臭,怎么比上次还臭。】

还没做过多思忖,黑咕隆咚的背影倾身压来,小兔子说时迟那时快,猛地蹬腿跃上,站在一侧的洛淮时肩头。

忌妖压退到井边,仅一步之遥又要坠入黑渊,宋执砚站在原地消停片刻留口喘气时间,小兔子趁时开口:【忌妖死穴是腰腹的命蒂。】

宋执砚眼珠子瞥了眼,这才注意到它腰腹确定留有一根幽靛条物,垂在早已恶烂不堪的肚腹前。

小兔子又补道:【拔出来它就死了。】

闻言宋执砚盯住那污漆漆瞧着就粘糊不行的命蒂,一阵沉默。

虽说他宋执砚真真切切不是洁癖,那也不会容忍自己去触碰污秽之物,决定不行,不行!

就在这时身后观望良久的洛淮时跃到宋执砚旁侧,忽然抽出张符纸趁机不备贴向忌妖腹前,只见浓郁的黑雾瞬间击碎符纸。

洛淮时略一沉吟,明白过来了。

他转头看向红衣少年,宋执砚也旋即知晓了洛淮时的意思,立刻松了一大口气。

不留之际,两人以闪电般掠落到忌妖两侧,洛淮时徒然猛地用剑激溅起泥土,飞身冲向它。恶臭忌妖却扯了扯唇,不以为然,尖锐嗓音像是要把这漫漫长夜扎穿,“愚昧!!”

说罢正正向身后的井中倒去,不一会后背的碰感,并不是它所想象中的砰水冲压,忌妖感受到的是结结实实的硬东西,它猛然侧头去看——一块厚木板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上方传来“哈、哈”两声笑,它突出的赤色眼球循声看过去,就见一脸贱笑的宋执砚将长剑霸道地架在忌妖脖梗,宋执砚有模有样甚至比忌妖还张扬,他说:“给你个机会,重新说谁蠢?”

说完还冲忌妖扬了扬眉。

洛淮时以看傻子的眼神注视宋执砚:“……”

宋执砚和洛淮时虽互不对付,平日不是打骂斗剑,就是互损,一到关键二人还真能浪起点水花。宋执砚有时看眼洛淮时便知他想要做什么,他有时自己都想不通,为何这样。

难不成真是在一块生活久的缘故……是罢,也只有这个原因。

忌妖怒火冲天,戾目死瞪着他俩,许是被气得发抖,它也装不下去,咆哮的,尖锐暴怒道:“死!死!你们都去死!金袁你还不来救我!!”

一阵地颤抖天,霎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周围草木折了腰,亦不能幸免。洛淮时浅蓝袍猎猎翻飞,如同云浪,脚下倏忽绷紧,没让自身乱步。

反是宋执砚没回过脑,晃身荡头,砰地震响长剑扎入硬土,宋执砚这才稳住身影。

长廊里的宋雨念一手护住刘靖,另一只环抱住长柱,林燃生则是抓住阑干。最狼狈的还数刘茂,他被震得整个身子趴在走廊上,手指只得死死扣住地缝,才勉强足够稳住。

眨眼功夫忌妖已旋身飞在半空,它迅快掠向镇外的大凉山方向去。

就在快出镇的时候,“嗡、嗡”的两声面前顿时出现一层金光护罩,忌妖没来得及刹住脚,轰然撞上,本就智力不好的脑袋,瞬间晕障。

好一会儿忌妖才恢复神志,大骂道:“到底是谁设下的结界!岂有此理!”

“我设的,你能耐我何?”

忌妖猛地左看右瞧循声望去,这才见摇晃着折扇温笑的关惊年。

照洛淮时说的,关惊年来到镇尾设界,他才设下没多久,这鬼怪就自己撞上来了,关惊年还以为洛淮时不知妖物在哪,打算围起来,一处处寻。

现下原来是这个意思,不由对洛淮时多了份佩服,这会洛淮时同宋执砚也赶到。

忌妖都要气炸了,它高喊的,怒吼的,爆发刺耳的嗓音:“金袁!金袁!救我,你不能见死不救!”

回答它得只有海浪拍打岸沙声。

宋执砚道:“别喊了,你同伴不会来救你,再说他也进不来。”

“我跟你们拼了!”说罢忌妖驱动仅存的妖力挥出,一团黑气袭向宋执砚。

他还没驱使出灵力,跟前乍然呈现金光护罩,他猛地回头看,洛淮时不知何时在他身后,给自己贴了张金罩符。

忌妖没食多少精血,妖力不足,那黑团化成灰尘点点消散,宋执砚突然道:“它的致死处在命蒂。”

闻言,洛淮时忽然间浑身散发蓝光以闪电般速度,掠身到忌妖跟前,手猛地抓住命蒂,凶凌地抽出,忌妖的肚腹顿时炸开,血液喷溅。

洛淮时早前就给自己也护了层金罩,没让那恶臭的红液溅身。

洛淮时的动作很快,抓、拔一气呵成,忌妖连声叫痛都没能喊出,就化成一滩肉泥,重坠落地。

蓝光渐灭。

片刻一缕青半魂浮现,粉碎成点点星辰,散入土壤里。

待一切平息,宋执砚才敢长长地叹口气,落地就伸着懒腰,朝曦映照在宋执砚面上,他才发觉已是第二天。

洛淮时取出个锦囊,用灵力把那滩烂肉全放进囊中,合上,行了几步到凉山脚下,挖了个坑,将锦囊埋入。

做完这些三人回到刘宅,便撞见畜牲刘茂背了个行囊,毫无疑问铁定是准备跑路,刘茂见事败露干笑两声:“三位…道长,那什么另外两位道长在里面,进去罢。”

他边说,边悄悄往门外挪步。

宋执砚忽然拎住刘茂的后领,笑哈哈道:“刘镇长别急得走,咱们先去逛逛,喝喝茶吃吃饼,你说是罢?”

“哈哈,吃吃吃饼,喝茶?”刘茂连连摇头“不不不用了,刘某还赶着回乡照顾母亲,就就不陪道长们了。”

宋执砚厉眉怒竖道:“刘茂你还真当闲逛,走跟我上孤城,扬告你的恶行。”

这章卡文很严重了,加上有事,码字很慢,在这里我非常抱歉[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之后不会再卡文,我也写好详细大纲,后面文章会正常更文,至少三天更一次文[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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