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逃跑

敖宽走到萧铭宇面前,语气尖酸刻薄:“不是说重伤残废,躺在床上不能自理,案子都交接给别人了么,怎么我看你这上蹿下跳——”

他眼神充满挑衅:“真的不行就直说,别找这些有的没的的借口。”

萧铭宇一脸莫名其妙,回头问季越:“案子交给谁了?”

季越:“祝大哥他们。”

“你怎么没跟我说?”

季越沉默,如实交代:“忘了。”

萧铭宇一哂:“进展如何了?”

“王瑞的确是那白狐杀的,其余人无碍,但吸走村民魂气的另有其人,除此之外便是对白狐的逮捕了。”

故意被忽略的敖宽怒上心头:“案子都被接走,说这些装什么马后炮。”

像个急得跳脚的兔子,努力找自己的存在感。

季越忽然抬眼认真地问:“你是哪位?”

敖宽冲上去的火气卡在半路,要上不下。他打量季越两眼,傲慢道:“北伏妖堂敖宽。”

季越了然点头,回头对萧铭宇说:“人如其名,管的真宽。”

萧铭宇憋着笑,含糊“嗯”了声。

敖宽大怒:“你、你!”

你了半天,一个字没你出来。

后面的手下犹豫,看敖宽捏着腰侧大刀刀柄,手背青筋凸起,生怕他暴躁拔刀给人砍了,赶紧上去拦人:“大哥大哥,咱们先看看地上那个人。”

敖宽身子被掰过去,头还怒气冲冲双目圆瞪看着季越。

冯奇是个脸圆眼睛也圆的少年,不过胆子比宋锦大的不是一星半点。

老道被他翻过来,胸膛没了起伏,他熟练地摸脉搏探鼻息,随后抬头:“大哥,他没起气儿了!”

敖宽皱眉,看向萧铭宇:“怎么回事?”

萧铭宇:“不是我们杀的,你也看到了,我们都没碰到他。”

敖宽烦躁地摆摆手,问:“这人不应该被关押在法牢里吗?法阵坏了?”

冯奇瞪着溜圆的眼睛:“没传来消息啊。”

话音刚落,“砰”一声轻响,老道尸体化作灰烟散开。

冯奇:“他、他、他!”

敖宽眼疾手快掐诀一抓,只能抓到一缕灰烟。

灰烟被他困在掌心,左突右撞。

敖宽:“只能抓到这么点残魂。”

冯奇递给他一张符,敖宽顺势把残魂封在符里。

符纸被他叠成三角形。

季越伸手去拿,被敖宽架住手臂,他脸色不善道:“怎么,抢活?”

季越不耐烦地看他一眼。

萧铭宇把他的手拿回来:“误会了,大概是想帮你看看这残魂。”

敖宽冷嗤一声:“就他?”

他眼神轻蔑:“人魂不是肉身,会捣弄些药材可不代表你会识魂。”

季越冷冷道:“我也不认为你有能力看出些什么名堂,白白浪费一身灵力。”

敖宽脸色阴沉地盯着他,寒光自刀柄刀鞘接口处一闪而过。

“哟,热闹着呢?这么多人。”

祝廷远带着人从侧面巷子出来,眉骨上浅浅的疤痕透着匪气。

街上百姓早就在慌乱中散开,仅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是躲得老远缩头缩脑。

一时间,只有他们十几个人站在大街中央,两方对峙,颇有点渭泾分明。

他完全没在意现场拔张剑弩的气氛,手肘撞了撞萧铭宇侧腰:“做什么呢?伤好了?”

萧铭宇意味不明一笑:“惹小孩儿生气了。”

敖宽眉眼压的更深。

“大哥!冷静!”冯奇比敖宽矮一个头,站在他旁边,用手掌自上而下,摇头晃脑地替他舒心口。

萧铭宇问祝廷远:“你做什么来了?”

“刚去完王村,王瑞那案子不转给了我们么。”

“查到什么?”

“那王瑞家真的有张狐狸皮,大小约摸是只小狐狸。”祝廷远唏嘘,“保不准人白狐就是来寻仇的。”

他说完有些愁苦:“剩下的就是抓狐狸了,该去哪儿抓还是个问题。”

妖怪有法力,踪迹难寻,除非下次害人留下痕迹,否则极难抓捕,这也是伏妖堂众人公认的最难办的事情。

“不是说那老道也掺和进去了么,我打算回去看看能不能他身上挖点东西。”祝廷远嘿嘿一笑,“兄弟,得亏上次你把他带回去了。”

“大概是不行了。”萧铭宇下巴微扬,眼神看向敖宽手里的符咒,“那老道刚才跑过来,说两句话,表演了大变活狐狸就死了。”

祝廷远大喊:“怎么可能?”

萧铭宇拍拍他肩膀:“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敖宽看向萧铭宇身后的季越,刁难道:“恐怕不是随便说了两句话吧?”

萧铭宇皮笑肉不笑:“妖怪的话哪儿能轻易相信。”

两人对视,敖宽眼底单方面蹦火花。

他冷哼一声,扬了扬手中的符咒:“能不能信,届时自有定夺。”

说罢招手示意手下跟自己离开。

祝廷远摸着下巴问:“你今天又怎么招惹他了?”

“恰好碰到。”萧铭宇说,“谁知道他又受什么刺激了。”

“要不是我来,估计他能跟你打起来。”祝廷远幸灾乐祸,“都说了让你离他远点,非不听。”

萧铭宇斜睨他一眼:“别在这傻乐了,想想你那白狐怎么抓吧。”

祝廷远一拍脑袋:“对,我得回去看看,按理说这法牢被破是会报信的,这么会儿都没动静。”

他又问:“人是你带回去的,你不去看看?”

萧铭宇看了看季越。

对方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道:“不去,现下这案子和我没什么关系,不想管,有什么没交接清楚的,可以问我或者其他人。”

和妖怪打交道,大家都秉着能避则避的原则,祝廷远也没多想。

“行吧。”他招呼着手下,对季越道:“季大夫,我们就先走了啊。”

人散去,最终又只剩下二人。

季越问:“那敖宽是什么人?”

萧铭宇:“一个爱出头的小孩儿罢了。”

“小孩儿?”

萧铭宇伸出一根手指:“比宋锦大一岁。”

季越沉默,很难想象对方那粗犷的长相和九尺身量同十七岁有什么必要的关联。

“原来季大夫也是以貌取人的人。”萧铭宇见他一言难尽的表情,发出短促的笑:“不过他虽然年轻,但能力在我们众人中算是突出。”

季越:“你做了什么?他好像很不待见你。”

萧铭宇喊冤:“我什么也没做,谁知道那小孩儿为什么对我敌意那么大。对你们是傲气了点,对我简直就是敌视!都不乐意拿正眼看我,见到我就要呛我。”

季越浅浅一笑,问:“他什么来历?”

“不清楚。”萧铭宇摇头,“他只说自己父母是普通修真者,跟着父母修炼过几年。”

季越:“那一身清正之气,不像是普通修真者能修炼出来的灵力。”

“伏妖堂一般不会过分执着于调查清楚我们的背景,尤其是像敖宽这样有能力的人。”萧铭宇话锋一转,“但你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季越敷衍两句。

说话间他们进了另一条街。

人群熙熙攘攘,一家叫膳味居小门店面前排了条长队,大多是年轻男子,后面还有不少人加入队伍。

萧铭宇收回目光,忽然道:“季越。”

季越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铭宇:“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季越茫然:“做什么?”

浅浅的琥珀色眸子里透着无辜,样子活像只懵懂的小兽。

春日下午的日光也不强烈,透过亭台楼宇打在季越侧脸,给他镀上一层柔光,衬得小巧的耳垂像暖玉一样通透细腻。

勾人的很。

萧铭宇伸手轻撩了一下他耳朵,无情揭穿:“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季越轻瞄了他一眼,阳光下,那桃花眼水亮亮的,活像盛了一汪清泉。

萧铭宇收回手得逞一笑:“季大夫,你这人怎么哪哪儿都好看。”

季越偏过头,并不理会他时不时的抽风。

“你还没告诉我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萧铭宇不依不饶,“你会去找暮柔吗?或者说,你会去找那蛇妖吗?”

季越垂眸,目光落在铺在地砖上浅金色的日光里,轻声问:“你觉得呢?”

“我猜你会去。”萧铭宇十指交叉放在脑后,太阳晃的他眯了眯眼。

季越:“你还猜到什么了?”

“你别管我猜到什么,季大夫,打个商量,带我一块儿去呗。”

“带你做什么?你连灵力都没有。”

“我没灵力,但我有力气啊。”

他朝季越一笑,眉目舒展,赏心悦目。

季越被那笑晃的一愣。

萧铭宇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发什么愣。”

季越回神,摇头道:“我不能带你去。”

“为什么?”

“太危险了。”

“平日里我们不就是和妖怪打交道么,危不危险都一样。”

季越语气平静:“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萧铭宇耍无赖:“我不知道。”

“……”

季越有些无奈,犹豫一瞬,道:“我想你应该猜到了,我母亲是九尾狐。”

萧铭宇:“嗯?”

“暮柔告诉我,她是被那条蛇妖害死的。”他看到萧铭宇眼底忽然涌出的一些无措和小心,心里一动,忍不住一笑,语气更轻,“我其实对我母亲没什么印象了。”

唯一留存在记忆里的,只有那双烫的不像话却依旧柔软的手掌抚摸过额头脸颊的触感和略微潮湿的怀抱,除此之外,季越再也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

“再后来,那蛇妖又杀了我父亲。”

萧铭宇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沉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季越。”

季越有些新奇地打量着他的表情:“不要紧,我也算是知道了杀死我父亲的凶手。”

季方平是死在自家院子里的,案子却是普通衙门接的,给的结果也是盗贼入室抢劫,结案结的匆忙又潦草。季越曾经跑过很多趟衙门,也拿着那片偶然在自家院子里找到的蛇鳞去伏妖堂报案,但都被无视,甚至被粗暴的驱赶。

季越说的轻描淡写:“我不信官府给的结果,伏妖堂也不信我说的话,所以我通过选拔进入伏妖堂,想着也许能通过自己找到真凶。”

萧铭宇是知道季越来伏妖堂的缘由的,说起来,那时他也知道点季越的事情。就在年前,那段时间,大家都在说一个年轻人天天跑官府、伏妖堂喊冤,不服官方给的说法。

人总是需要点话题来进行茶余饭后的闲谈。季越没进伏妖堂的时候,人们讽刺他没事找事,纯讨人嫌,进伏妖堂后,人们又笑话他不自量力,异想天开。

猛然间,萧铭宇记起来一个下午,那天还飘着点小雪,雪落下来很快就融化,浸湿了路面。他着急去案发现场,出门的时候还撞倒一个一瘸一拐的年轻人,膝盖处的青衣满是泥泞和脏污。

把人扶起来,匆匆一瞥只来得及记住那被寒风吹得通红的鼻尖。

萧铭宇脸色变的难看,他粗声问:“他们……欺负你了?”

季越没明白:“什么?”

“我想起来,之前有一段时间,大家都在嘲笑你。”萧铭宇闷闷道,“我好像还在北衙门撞到了你。”

季越对此没什么印象,他弯了弯嘴角:“不记得了,不过我也的确有点没有自知之明。”

即使进了伏妖堂能怎样,普通人犯案,逃跑后都需要耗费人力物力逮捕,更何况是妖怪。

更多的不过是心里的执念罢了。

“但我运气好,那蛇妖还是被我给遇上了。”季越说,“暮柔告诉我,我父亲也是被蛇妖杀死的。”

萧铭宇问:“你信了?”

“大部分信了。”季越顿了顿,“至少蛇妖杀了我双亲这件事有迹可循。”

他回头看着萧铭宇说:“所以去通天塔这件事于情于理你都没必要去。”

萧铭宇沉默良久,随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然后在心里阳奉阴违:说不去就不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不是去帮季越的,只是去捉拿滥杀无辜的蛇妖而已。

他这么说服自己。

灵光一闪,萧铭宇道:“既然如此,那老道说的那句话,岂不是可以怀疑他和王村的白狐同那蛇妖有关联?”

季越没想到他脑子转的这么快:“可以这么认为,但也可能只是蛇妖的幻术。”

萧铭宇拽了拽季越袖子:“要去伏妖堂看看那老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话音刚落,一只泛着淡青色灵光的纸鹤凭空出现,落在他肩头。

片刻后,萧铭宇一笑:“季大夫,可能真的得回一趟伏妖堂了。”

季越:“璞云说什么了?”

“法牢被破,的确是那老道逃了出来,连带着毁掉好几个阵法,逃了不少妖。”

*

北伏妖堂,璞云正坐在大堂主位,手里捏着封印着残魂的符纸。身边站着的是带祝廷远队伍的璞玥和带敖宽队伍的璞琉。

祝廷远敖宽带着人站在两侧。

远远看着,气氛有些凝重。

萧铭宇向祝廷远打了个招呼,问璞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璞云:“除去那老道,跑了四只妖,其中一只品阶不低。”

萧铭宇:“这残魂看出些什么来了吗?”

璞云摇头:“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敖宽一如既往地呛他:“当务之急,是捉回逃走的妖怪。”

他嗤笑一声:“真是拎不清轻重。”

众人见怪不怪。

谁也没发现站在萧铭宇身后的季越正在细细地打量着敖宽。

璞玥是个女修,苦着秀丽的眉眼道:“法牢经上次蛇妖一事,本就跑没剩下几只妖,现在又跑四只,长老知道了又得罚我。”

祝廷远跟他一样愁眉苦脸。

萧铭宇道:“那道士怎么逃出来的?”

“从里面炸开的阵法,连带着炸毁了隔壁几只妖怪的牢笼。”璞云面上没了往常的笑意,“蹊跷的是,今天才感应到被毁的法阵。”

“那残魂呢,给我看看。”

璞云递给萧铭宇,他翻看几下又顺手递给旁边的季越。

符纸里只能感受到微弱的魂力。

敖宽嘲讽:“看出什么了?”

季越抬头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眸子在屋内显得幽沉。

敖宽莫名觉得后劲凉凉的。

季越淡淡道:“看不出来。”

敖宽冷哼一声。

“行了行了,老道的事自有伏妖司处理,当务之急,是把剩下的妖物追回来。”璞云摆摆手,示意季越别和敖宽计较,“现下人手稀缺,好在被关的妖物身上有玄阳观的法印,好寻。敖宽,你们负责鼠精、黄鼠狼精和兔精,铭宇,你们负责那只藤木妖,都没问题吧?”

滕木妖是只品阶较高的精怪。

祝廷远问:“那我们呢?”

璞云:“你们从旁协助即可,毕竟还有只白狐要追捕。我与璞琉负责加固阵法。”

“三天之内,务必追回。”他把任务卷轴纷发下去。

*

摘星阁。

凫屠负手而立于廊边,这里是最顶层,月色都好像比别处明亮些。

夜风阵阵,吹得他外袍猎猎作响,仙鹤绣纹仿佛将要展翅而飞。

“师傅。”白泯踩着木质楼梯一步步登上楼:“夜风凉,不如先下去。”

凫屠:“末涯还是没听话?”

白泯迟疑点头:“需要徒儿去将他拦下吗?”

凫屠疲惫闭眼:“罢了,既然他想寻仇,便随他去吧。”

“那琉璃珠?”

凫屠摇头:“琉璃珠于我而言可有可无,别因此暴露了身份。”

“是。”白泯温顺道,“师傅,您身体不好,我先带您下去?”

“嗯。”

凫屠将手递给他,从广袖中露出的手指白皙修长,以至于上面红色宛如蛇绕的痕迹格外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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