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宽跳的太快,所有人都是一愣。
萧铭宇只觉得头痛:“这小子,怎么还这么冲动。”
“头儿!”
冯奇扑到船边,还没来得及看清水下的情况便被一根竹篙顶住向后仰去。同时冒着寒气的冰柱猛地窜出来。竹篙从最中间被破开。
冯奇头皮发麻,一阵后怕。
“坐回去。”萧铭宇看都没看他,盯着半空某处,神色冷峻。忽然他手腕轻转,竹篙划出半个圆弧从水里掠过,掀起一道水刃!
水刃裹挟着灵力速度极快,在半空中像是撞上什么,发出裂帛声。
傅弈趁机长剑出手,电光火石之间,似是与人过了数个回合。
水面时不时翻涌着巨浪,敖宽那队人除了冯奇都挤在一条船上。即便有灵力加持,瘦窄的小船载着三个牛高马大的汉子,亦是摇摇欲坠。
季越跳到萧铭宇船上,道:“这里凡人太多,得将他们送走。”
萧铭宇道:“我已经联系璞云,应该快到了。”
长剑忽然被定住,剑身嗡嗡作响不断颤抖。僵持片刻,猛地被弹开。傅弈遭反噬,吐出口鲜血。
萧铭宇竹篙出手,长剑被击中剑柄,旋转着落到他手中。
傅弈强忍着翻涌的气血,道:“它似乎逃了。”
他话音刚落,湖面又是一阵巨浪翻涌,隐约传来浑厚的啸声。
季越探查了一番,道:“的确逃了。”
敖宽先前留在船底的灵力忽然散开,超载的小船再也撑不住翻掉。
冯奇手忙脚乱捂住船上被敖宽拍裂,开始渗水的地方,焦急地看着水里。
落水的人刚开始还有些慌张,好一会儿水下没动静才松懈下来。
张源架着个瘦高的男人,朝萧铭宇喊道:“萧头儿!能不能帮个忙,我这兄弟受伤了!”
那人脸色苍白,手臂血流不止,伤口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萧铭宇催船过去,将人拉上来。季越从乾坤袋拿出银针替那人封穴,好歹算是止了血。
萧铭宇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明晃晃的尖针,道:“季大夫,我真好奇你这乾坤袋里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季越头也不抬把布袋扔给他:“好奇自己看。”
萧铭宇勾着细绳懒散地转着乾坤袋,道:“不看,我就想你说给我听。”
季越懒得同他废话,将先前同银针一并拿出来的绷带当绳子一样,紧紧箍在伤口上方,叮嘱道:“伤口有毒,为了不让毒蔓延的过快,暂时只能用这个法子。针也别拔,能延缓时间。我不清楚是什么毒,回去记得找医师替你诊治。”
那男人连忙道谢。
“头儿!”冯奇忽然一阵惊呼。
回头看,敖宽已破水而出。
他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三两步之间,浑身水汽肉眼可见消失。
冯奇再也顾不得捂船上的缝隙,扑在船边干嚎道:“头儿!你真吓死我了!你怎么说跳就跳啊!”
“嚎什么嚎,我还没死呢。”敖宽不耐烦“啧”了声,侧头正好看见季越替人诊治。
冯奇没在意,还在絮叨:“呸呸呸!说什么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敖宽额头青筋猛跳。
冯奇比他还年长一岁,他平日最烦别人拿年龄说事,即便不是有意的都不行。
敖宽冷冷道:“闭嘴!”
“哦。”冯奇委屈瘪了瘪嘴,呐呐道,“那、那水底的妖呢?”
敖宽没好气道:“跑了。”
一直注意他们的萧铭宇忽然道:“这妖是骚扰行船的那只吗?”
敖宽:“不知道。”
萧铭宇又问:“你怎么发现的它的?”
敖宽没说话,冷着张脸同他对视。
萧铭宇那只船也不大,挤了两个伤员,张源还泡在水里。
敖宽不耐烦吼了张源一句:“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
冯奇笨手笨脚地捂着渗水的船缝,委委屈屈小声道:“头儿,船漏水了……”
敖宽送了团灵力过去,小船缝隙立马合并,积水也顷刻消失。
他神色倨傲,等张源爬上船后,突然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妖,由水而化,却非水中精怪修炼而成。至于我是如何发现它的,这不重要。”
敖宽顿了顿,神色有些别扭:“还有,我在水下发现那妖身上带着你们那小孩儿气息。如果信我,就去探查一番。”
不等萧铭宇回答,他立马道:“行了,我们走了。”
见队伍两个成员还在萧铭宇船上,敖宽恨铁不成钢道:“赶紧过来!”
冯奇为难道:“头儿,船太小,恐怕载不了五人。”
敖宽闻言暴躁地朝水中一抓,一条小船“哗啦”一声翻滚着从水里弹出,稳稳落在水面颤悠了几下。
赫然是先前翻掉的船只。
冯奇拍马屁道:“头儿真厉害!”
敖宽冷哼一声,朝萧铭宇道:“那妖被我重伤,逃跑方向大概是辽源江镜水湖交汇口。最近不知道哪儿来的消息,说那处有妖气异动,你可以去那看看。”
话里话外暗示得不能再明显了。
说罢便带着人离开。
水面恢复平静,零星漂浮着被大浪拍下来的树枝。
敖宽的话不知真假,但眼下没有更多的线索。萧铭宇在向璞云送信的时候已经将宋锦失踪的事情一并告知。璞云是暂时能信得过的人,宋锦身份特殊,不宜过多张扬。
萧铭宇对季越道:“我想去看看。”
季越道:“我也去。”
萧铭宇:“傅弈先带长生回去,让医官瞧瞧,再将今日之事上报。”
傅弈点头道:“那稍后我再同你们汇合。”
萧铭宇:“不用,那妖不知道行深浅,你们贸然前去恐生意外,不如留在后方接应。”
他话音刚落,一人御剑乘风而来。银冠玉簪,白衣飘飘。面如玉冠,眼若星辰,举手投足之间仙气十足。
璞瑆笑容和煦道:“大家好啊。”
萧铭宇眉头微蹙:“怎么是你。”
季越警惕地看向璞瑆。
璞瑆道:“师兄事务繁忙,分不了身,特意托我来助你们。”
他张望几眼:“嗯?妖呢?”
萧铭宇道:“你再来晚些,妖便已经被抓进通天塔了。”
璞瑆笑着摆摆手,毫不在意他的嘲讽,对其他人道:“我叫璞瑆,你们都见过我,通天塔底那个持剑之人。不过当时我做了容貌伪装,现在才是我的真实样貌。”
他对季越眨眨眼道:“先前我还在那狐妖结界里替你们打过掩护,记得吗?”
季越薄唇微扬,吐出冷冷几个字:“记得,丑的惨绝人寰的化形术。”
璞瑆一噎,笑着摇摇头,直入主题:“师兄还说你们有个小孩儿被抓了。不过此事万不可张扬,人是一定要找的,得暗中行事。你们放心,璞云师兄既然把这事儿托付给我,我便是可信之人。”
他翻手成掌,一个精巧的小罗盘出现在掌心:“这是师兄让我交给你们的,用它能找到那小孩儿。”
他从剑上跳到船上,将罗盘交给萧铭宇,道:“把手给我。”
“做什么。”萧铭宇警惕道,“别是又要给我弄个什么化形术吧。”
上次通天塔低,矮胖圆润的象形还在心头不能忘怀。萧铭宇觉得那是他人生少有不能回忆的时刻。
并且季越也嫌弃他那样子丑。
“我那化形术虽丑,但保险啊。丑成那样谁还怀疑你们。况且有那么不堪入目么。”璞瑆嘟囔着怀疑自我,解释道,“不是化形术,这次只是找人,不需要掩人耳目。即便你们自己被发现了,上头也只会认为你们不信任人间捕快,要自己行动。玄阳观和伏妖司不管这些。手给我。”
萧铭宇半信半疑伸出手。
璞瑆一把捞过,二指并拢在上头画了个五芒星图案:“这次妖物略微凶残,其他西南两伏妖堂均收到了类似的案子,不过不是水上害人。通天塔上次经我们一闹,结界坏了好几处,师兄怀疑是里头的大妖伺机逃了出来。若是你们遇到危险,这五芒星能庇护你们,我也能感应到及时赶到。”
最后一笔画完,淡紫色光晕在萧铭宇手掌一闪而过,随后整个图案隐匿起来。
萧铭宇好奇地搓了搓手:“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季越俊秀的眉头微皱。
璞瑆道:“我和你们的关系还得保密,此次由头也仅仅是师兄托我来帮你们捉妖,我不方便过多出手。”
他看向李长生 ,道:“况且这位小哥受妖气侵袭,虽说没什么大碍,但病一阵也是必不可少的。伏妖堂医官都是摆设,我还能带他回去,替他诊治一番。”
李长生闻言连忙道:“不用不用,太麻烦仙长了。”
璞瑆笑道:“不麻烦。不用那么见外,叫我璞瑆便可。”
交代完一切后,璞瑆给了萧铭宇一沓符咒。深紫色符纸,光滑如布帛,白色咒文线条流畅,里头似有星河流动。
是罕见的高阶符咒。
璞瑆重新踩在剑上绕着众人飞了一圈,道:“事不宜迟,早些出发吧。”
船被灵力推着前行,很快兵分两路的人便不再能看到对方。
萧铭宇研究着手里的罗盘。
只有半个巴掌大小,正面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有光秃秃的指针刻度。背面雕刻的竟是尊半身佛像。大佛眼帘微阖,嘴角微垂,神色悲悯,左侧有条锦鲤。
那锦鲤雕工甚至比大佛还要精致。细密排列的鳞片,好奇生动的表情,甚至连鱼鳍上细小的纹路都一清二楚。
罗盘指针一直指着水流的方向。
萧铭宇收起罗盘,徒手掰断竹篙炸开的部分扔掉,试着划了划水,道:“如今正值春汛,水流较急,还有灵力加持,估摸一个时辰便可进入辽源江。敖宽说那处有妖气异象,我们去碰碰运气,若是没有再看罗盘指的哪个方向,寻到天黑,若无收获便回去。”
他絮叨一堆,不见人回答:“季大夫?”
季越坐在船尾,侧头似乎在看风景,只是秀丽的眉头微蹙,神色有些不悦。
白皙的侧脸轮廓精致漂亮,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垂,唇色浅淡却是这漫山遍水里唯一的一抹艳色。
萧铭宇看的一阵心驰荡漾,干脆把竹篙扔到船上,一屁股坐到季越身边。
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不可小觑,更遑论萧铭宇故意用力坐下。
船身立马剧烈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翻船。
季越猝不及防小小惊呼出声,眼底闪过隐秘的慌乱。
萧铭宇握住他手臂,坏笑道:“季大夫,坐稳呀。”
季越道:“你故意的。”
萧铭宇理直气壮道:“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你不理我。说,刚才在想什么。”
幼稚又霸道。
季越腹诽,默默抽出自己手臂,偏头继续假装看风景,琥珀色瞳仁里藏着丝丝缕缕不高兴。
像是有点小生气。
萧铭宇捏着季越下巴强迫他转头,无赖至极:“不准扭头。说,为什么不理我。”
季越躲开,忽然伸手向他怀里摸索。
萧铭宇忍着怪异的感觉纵容他的动作,嘴上却道:“说了多少次,不要随便从我怀里摸东西,非礼勿动懂吗,季——大——夫——”
最后三个字音调拖得长长的,充满戏谑。
季越抿着唇自顾自寻东西,拿到罗盘后飞速收回手。
他来回翻看了几眼罗盘,又把东西扔给萧铭宇,道:“手,给我。”
萧铭宇撑着下巴侧头看向他,剑眉舒展,星目含笑,神色懒懒地伸手:“做什么。”
他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却不夸张。
其实季越尤其喜欢他这双手。
季越没说话,又掰着他手研究了好一会儿,然后双手合掌捂住他手心。
萧铭宇手指轻轻弯曲,就仿佛他也握住了季越一般。
灵力从缝隙中发出微光。
萧铭宇只觉得手心一阵热意,好一会儿才结束。
“好了。”季越甩开他手。
“啧,季大夫真是无情,用完就扔。”萧铭宇不在意,但嘴上必须调侃。他虚虚握了握拳,好奇道,“这是什么?”
掌心流光微闪,待一切散去后,一只红色线条勾勒的小狐狸跃然其上。
小狐狸圆胖可爱,抬爪舔舐的模样却又矜骄高傲。
萧铭宇突然福至心灵,凑过去道:“怎么,你也想给我留个印记,方便感知我?”
语气很欠揍,但又难掩其中的得意。
“季大夫,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青年刻意压低声线,本就好听的嗓音带上了一丝沙哑,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尽数扑洒在耳边,季越只觉得耳朵被烫到一般。
他猛地往旁边避开,忘了自己正在船上,差点翻下去。好在萧铭宇眼疾手快搂住他的腰。
“季大夫,这么激动做什么。”他状似无意地捏了捏季越侧腰,嘀咕道,“小腰还挺细。”
痒意从腰侧传遍全身。季越强忍着怪异,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吗。”
萧铭宇:“像什么?”
季越盯着他,慢吞吞道:“像个登徒浪子。”
萧铭宇朗笑出声。
季越推开他,拧眉别扭道:“说话就说话,别凑那么近。”
萧铭宇忽然一把搂住季越脖子将他压向自己,笑道:“我偏不。”
侧脸毫无顾忌贴上对方脖颈的皮肤,温热的体温,青年大笑时喉咙的振动。一切触碰都猝不及防。
季越脸一阵滚烫,挣扎的更厉害。
小船又是一阵剧烈摇晃。
萧铭宇松开他时还不忘调侃:“季大夫,你连真红。”
季越忍无可忍,推着他下巴一巴掌将人呼开。
力道不重,也不让人觉得疼。
“放过你了,不跟你闹了。”萧铭宇把手伸到季越面前,笑眯眯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在我掌心留的是什么东西呢。”
季越悄悄舒口气,冷淡的瞥了一眼,道:“我给你印记。”
萧铭宇道:“什么个用法?”
季越:“你遇到危险,我也能第一时间感知道。”
“我就在你身边,你若遇到危险,我定能比那道士知道的早,也一定能在他赶来之前救到你。”
他气势稍微弱了些,表情却又强行保持矜持高傲,像个不肯服输的倔强小孩儿。
萧铭宇肩膀直颤,憋着笑配合道:“嗯嗯,然后呢?”
“这个印记我封存了大量灵力,你那符咒才几张,届时遇上那妖,扔完了该怎么打架。只要这印记不消失,你就能得到我的灵力。”
季越微微扬起下巴,骄傲又自信。
萧铭宇再也忍不住,被他逗的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越被他笑得泄了气,幽怨道:“别笑了,这没什么好笑的。”
萧铭宇揽着他肩膀,道:“季大夫,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呢。”
青年耳尖通红,桃花眼底的水汽比湖水还要澄澈干净,一丝羞恼藏在里头,粉唇微张,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萧铭宇简直爱惨了季越这副模样,他注视着季越双眼,认真道:“季越,我不需要你的灵力也能保护好你。”
水声淙淙,山风阵阵,两侧青山却又万分沉默。
季越看着自己在萧铭宇墨色眼底的惊讶又有些羞赫的倒影,耳边尽是胸腔中无法抑制的心跳声。
季大夫就是不满意璞瑆给萧铭宇留印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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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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